趙二龍擡頭一看,果然海面上有一團火光,夜裡目測的距離不太準,估計應該在離他們七八里水路的地方。
“領導,我爹他就是在那個方向被固執打掉到海里去的,會不會是鬼子的大輪船失火了?”田二牛看着失火的方向叫道。
趙二龍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團火光的位置非常的穩定,應該是個固定的目標。會不會真的是鬼子的輪船失火了?陸小四他們三個都是特務連數得上號的好手,他們被鬼子抓到船上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和鬼子作鬥爭,會不會是他們乾的?
可是鬼子的輪船不是應該航行的麼?爲什麼會停止在那兒不動呢?這一點趙二龍搞不明白。
他低頭想了一下,大步的走到了船尾,掌舵的船老大正在扶着尾舵,控制着船的方向。
“朱大哥,你看一下,從我們現在這兒到前面有火光的地方,需要多長時間?”
船老大老朱大概看了一下,立刻就說道,“趙連長,那個方位已經是鷹遊門的外面了。從我們這裡到那個地方差不多有十里水路。”
“這麼遠?”趙二龍愣了一下,“那朱大哥我問一下,我們要到那裡去需要多長時間?”
“那個地方以前是我們打魚肚餓老地方,後來鬼子來了我們就再也沒去過。”老朱歪着頭想了一下,“按照今天的潮水,馬上落潮我們順着水流,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
“好,那就麻煩你辛苦一趟,我們過去看看!”趙二龍果斷的說道。
“現在馬上落潮,天亮的時候正好漲潮,我們應該可以趕在鬼子的巡邏艇出來之前回來。”老朱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另外一條船,扯着嗓子大喊,“老二,你們的船跟上,我們去鷹遊門看看!”
老朱計算了一下,果斷的調整了航向,船頭對準了冒火光的地方。這種近海捕魚用的木船平時主要是依靠風力航行,利用潮水漲落的方向在近海活動。在船尾上還有一把大櫓,用在緊急的時候增加動力,也可以用來調整航向。
現在趙二龍心裡着急,想要早點靠近起火的地方看個究竟,他就喊了一個戰士過來,兩人一起搖起了大櫓。不管起火的是不是鬼子的那隻大船,總是要去看一下才放心的。要不是的話那就可以避開,等到海水上漲的時候順着潮流在回來。
要是鬼子的大船的話,那陸小四他們肯定已經脫困,急需支援。望着船上的十幾名戰士,趙二龍深吸了一口氣,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落潮風起來了,輕微的西南風加上流向東北的洋流,又有趙二龍他們在使勁的搖櫓,木船行進的速度比老朱想象的快了不少,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已經靠近了航道。
越是靠近趙二龍就越肯定這隻大船就是鬼子的貨船,在火光的倒映下,船體的輪廓在海面上已經可以看見了。
“就是這條船,我爹就是被這條船上的鬼子打死的……”田二牛突然喊了起來。
”噓,小點聲!“趙二龍示意邊上的戰士來接替他搖櫓,他抓住手槍走向了船頭,”大家都不要說話,聽我的指揮!“
十幾個戰士都站了起來,子彈上膛槍口對準了大船,準備隨時可能發生的戰鬥。
阿多丸號上已經亂套了,那些被抓來的工人前前後後已經被鬼子打死了二十來個,還有幾個受了重傷被擡到了船頭。
鬼子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的後艙已經被大火燎的熱氣騰騰,氣溫比夏天的時候還要熱。鬼子已經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在那裡澆水降溫。他們降溫的方法其實非常的有效,那就是把機輪上的水泵通上水管拉了出來,用水向外面噴。
也算是湊巧,也許是冥冥的天意,原來阿多丸號上的備用水管是放在前艙的,被大老李他們拿來引火用掉了。一開始他們點燃木材的就是用的水管。這種無意中的舉動救了他們。要不然鬼子接上水管後發動機器,他們放的火可以輕而易舉的澆滅。
現在鬼子的水管長度不夠,只能用來在後艙裡向前噴水,把越來越高的溫度試圖降下來。
毛利已經沒有一開始的那種亢奮了,他所在的瞭望臺比較高,木材燃燒的煙正好往上飄,把他從上面薰了下來。就算他不被薰下來,他的歪把子也已經快沒子彈了。
他現在已經脫得就剩下了一件白襯衫,懷裡還抱着那挺機槍。他的心情糟透了,就算是讓他從頭再來一遍,他還是不能想象,怎麼就讓這些支那人從底艙逃了上來,那個負責看守的押運員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的那個手下叛變了,是他故意幫助這些人逃出來的。他也知道這種想法純屬無稽之談,可他就是搞不明白,白天的時候阿多丸號還是意氣風發的出港,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現在的阿多丸號上水深火熱。後艙裡是忙做一團的鬼子,中間是燒得呼呼冒煙的木材,前面的甲板上是從底艙逃出來的中國人。
燃燒的木材成了一堵牆,把鬼子和陸小四他們隔在了兩邊。不管是鬼子還是陸小四他們,都是焦急萬分。鬼子在等着天亮,只要天色一亮,港口的救援船就可以出來,他們就有得救的機會。現在不要說是拖船害怕碰上暗礁不敢出來,就是鬼子的汽艇也不敢隨便出來,他們都怕死,怕遇到意外。
陸小四他們也在等着天亮,現在已經落潮,從遠處連島燈塔方位的變化可以知道,現在船頭已經是朝向西南,也就是說落潮的水流越來越急了。他們在等待天亮,不用到天亮的時候潮水就上漲了,他們可以把船上的木頭扔一些到水裡,然後可以抱着木頭順着水流飄向岸邊。
至於能不能活着上岸,誰都沒有把握。不過這起碼是可以逃生的機會。只是那幾個受傷的,他們可能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就算是能等到海水上漲,他們的傷能不能在海水裡堅持誰都不知道。
船長室裡,小源會三郎端坐在那裡,他的頭上已經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悶,他知道這是缺氧的緣故。
懊惱!除了懊惱還是懊惱!怎麼他就會想要休息一會兒呢?要是他不休息的話肯定不會出意外的,這時候阿多丸號正在駛向大日本的航線上。
可是沒有如果,小源會三郎知道他這次是栽了!他現在已經不考慮這次航行什麼時候能夠到達日本,他也不考慮這次的損失有多大,他現在需要擔心的是這條船的安危,還有他們這些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
要是甲板上的那些支那人把所有的木材都點上的話,那阿多丸號基本上就廢了,要是火勢蔓延到機輪艙點燃油料,那他們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
他已經對天亮前得到救援不抱任何希望,和港口聯絡的電臺也已經沉寂下來,負責通聯的鬼子目光呆滯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八嘎!”小源會三郎突然站了起來,他不能坐以待斃。阿多丸號是他的心血,他要把阿多丸號保存下來。小源會三郎衝到了前面,抱起水管向前艙外的大火澆去。水管太短了,就算他費盡力氣,也沒辦法讓水流噴到燃燒的火苗上。
哐當!小源會三郎絕望的扔掉了水龍頭,抱着腦袋無力的滑倒在地……
鬼子陷入絕望,陸小四他們卻迎來了新生。
“小四,你看!”毛平第一個看到海面上的木船大叫到。
陸小四擡頭一看,兩隻木船正在慢慢的向阿多丸號靠近,站在前面船頭上的那個人不是他們的連長趙二龍又是誰?
不知道爲什麼,陸小四這個一向堅強的漢子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他猛地從甲板上站了起來,“兄弟們,我們有救了!”
木船靠在了阿多丸號的船頭,趙二龍一個箭步跳了上來。
“連長!”
“小四!”
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
“快把傷員先擡到船上去!”趙二龍大聲命令道,“其餘的人先不要動!”
“是!”那些激動萬分的工人們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看着石友亮他們把受傷的人擡到了木船上。
船頭的景象被毛利發現了,這個已經紅了眼睛的鬼子發瘋了,他再也不能忍受了。這些支那豬居然有人來救他們,他毫不懷疑這些中國人得救後會把船上的木料全部點着火,那結果……他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支那豬!想走?沒那麼容易!”毛利提着歪把子騰騰的又爬上了瞭望臺,這裡是阿多丸號的最高點,他從上面可以看到船頭的情況。
也顧不得煙把眼睛薰得流淚了,毛利一把推開了瞭望臺的窗戶,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船頭。
兩個工人正在擡着受傷的同伴往木船上轉移,他們絲毫沒有想到死神會突然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毛利獰笑着扣動了扳機,子彈毫無預兆的傾瀉向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