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曹科抱着老人失聲痛哭,老人的嘴脣艱難的動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就嚥了氣。
曹科把老人抱到屋裡,來不及置辦後事又直奔鬼子的指揮部。
小山完嵩正在那裡擦拭着他的那把武士刀,看到曹科進來故作驚訝,“曹隊長,你家裡不是出事了嗎?這麼快就解決好了?”
“小山隊長,剛纔有兩個皇軍誤抓我的父親,我來請求皇軍高擡貴手,把我的父親放了!”曹科強忍着內心的悲痛,看着小山完嵩說道。
“啊?有這回事?”小山完嵩佯裝吃了一驚,“誤會!一定是誤會!”
他說着就把一個鬼子兵叫來了,嘰裡咕嚕的問了些什麼。曹科在一邊是聽得清清楚楚,大意是小山問鬼子怎麼會抓了曹科的老爹,鬼子兵說他們只是抓了一個私通八路的老頭,並不知道他是曹科的父親。
曹科也不好辯解,這時候只要鬼子能把他的父親放了就行了,他哪裡還能和鬼子計較這些?
小山就傳令下去,讓鬼子把曹科的父親放了。那鬼子冷冷的看了曹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曹科連聲感謝,跟着去了臨時關押犯人的小黑屋。
看着曹科眼去的背影,小山完嵩不易察覺的發出了一聲冷哼,繼續擦拭他的武士刀去了。
小黑屋曹科很熟悉,以前顧大麻子不止一次的抓人往這裡送,整個小黑屋真的非常的黑,大白天的進去了還需要點上汽油燈。曹科被鬼子領到了他的老爹面前,曹科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就溼潤了。
這個可憐的老人身上被鎖上了大鐵鏈子吊在那裡,身上的棉衣已經被鬼子扒了下來。他的身上有好幾道血痕,僅僅是半天不到的時間已經變了一個人似的。要不是曹科親眼目睹這一切,他壓根就不相信鬼子能對一個老人下這麼狠的毒手,尤其還是他的父親。
“大大!”曹科上前一把抱住了老人家,老人吃力的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又昏過去了。
“曹科君,誤會!都是誤會!”鬼子哈哈一笑,把老人身上的鎖鏈打開之後,就叼着煙出去了。
“大大!我們回家!”曹科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十分的壯實,背起老人來非常的吃力。他咬着牙踉踉蹌蹌的堅持着,有幾次差點摔倒在地上。出了鬼子的大院,守候在一邊的幾個二狗子圍了上來,他們七手八腳的幫着曹科把老人擡了回去。
“大隊長,趕緊叫先生去吧!傷得這麼重年紀又這麼大,老太爺怎麼能受得了?”一個二狗子說道。
“不用了,”老人咳嗽了一聲醒了過來,“我要喝水!”
曹科趕緊去倒了一碗水端了過來,侍候老人喝下。老人喝了幾口就搖了搖頭,“我想睡一覺,你們都出去吧!”
“大大……”曹科不放心的叫了一聲。
“放心吧,我沒事,睡上一覺就好了!”老人艱難的笑了一下,示意曹科把他放到牀上去。
曹科也沒辦法,只能遵循老人的意思把他放到了牀上,帶着幾個手下走了出來。
“大隊長,這狗孃養的小鬼子太可惡了,他們這是存心的!”一個僞軍說道
“對,這板浦城裡誰不知道老太爺是大隊長的老爹,他們怎麼會認錯人?”另外一個也說道。
“你們都別吵吵了,老太太還躺在屋裡呢,還是抓緊時間把後事料理了再說!”那個送過幾次信的叫趙二的僞軍年紀要稍長一些,忍不住提醒道。
曹科恍然醒悟,老孃的屍骨還未入殮呢,他怎麼能在這裡消沉?他站起來剛想交代什麼,就聽到了屋裡傳出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曹科臉色一邊,轉身就衝進了屋裡,看到了讓他悲痛欲絕的一幕,他的老爹胸口上插着一把剪刀,整個人倒在地上已經嚥了氣。
“大大!”曹科放聲大哭,哭了一會兒他又跑到了老太太的屍體邊上哭了起來。那幾個僞軍在一邊也是暗暗落淚,他們平時沒少到曹科家來,這兩位老人對他們都不錯,現在突然間兩位老人都撒手西去,誰又能不黯然神傷?
還是趙二的經驗多一些,他一邊吩咐人在這裡照應着,一邊派人去城西的棺材鋪子買了兩副壽材拉了回來。接着他又請來了鄰居趙大爺,請他來幫着入殮。
趙大爺本來看曹科當了僞軍大隊長對他一家都沒什麼好臉色,現在看到曹科的父母也落得個如此下場,不禁暗自搖頭。不管怎麼說大家鄰居一場,死者爲大也就不好再計較什麼,他就過來幫忙料理後事了。
曹科的眼淚已經哭幹了,整個過程他只是呆呆的望着,看着他的父母被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被慢慢的裝進了棺材裡。直到棺材蓋上的時候,木匠已經拿起斧子準備把棺材蓋封起來的時候,曹科才猛地撲到了棺材前,跪在那裡失聲痛哭。
圍觀的人們都在搖頭嘆息,許多對曹科頗有微詞的鄰居在這一瞬間也原諒了他。人心都是肉長的,說句良心話曹科當了大隊長之後,要比顧大麻子對大家好得多,人們只是不能容忍他充當鬼子的幫兇而已。
“大兄弟,人死了不能復生,你哭又有什麼用?”一個女人過來把曹科拉了起來,“你要是真有那份孝心,你就想辦法給他們報仇!”
“你不要嚼蛆!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她男人過來一把將她扯開,趕緊對曹科陪着不是,“曹大隊長,女人不知道輕重,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曹科沒有理會他,而是看着女人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嫂子!”
“哎……”女人扯了一下衣襟,正要說什麼看到男人瞪過來的目光,又低頭閉口不說話了。
木匠手裡的斧子舉了起來,一根一根的鐵釘被釘了下去,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曹科的心上,他的心在流血。
大大!娘!兒子不孝,到底連累了你們!曹科對着棺材軟癱癱的跪了下來,淚水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
曹科不缺錢,他拿出一把大洋交給了趙二,由他和趙大爺一手操辦後事。什麼香燭紙錢一類的東西都買來了,棺材前點上了兩盞長明燈,曹科披麻戴孝的在棺材前守夜。
因爲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又因爲兩位老人家的死因都和鬼子有關,那些傳統的祭奠儀式能省的就都省了,曹科詢問了趙大爺之後,決定第二天就把父母安葬。
趙二不放心曹科,也在邊上陪了他一夜,半夜裡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還聽到曹科拼命壓抑的哭聲……
鹽河邊的河灘上多了一座新墳,紙錢在墳前隨風飄舞,曹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墳前,一直站了很久,很久……
整整三天,曹科沒有出門,他在家給父母守了三天的孝,直到第四天早上纔出門來到了河灘上。曹科把身上穿的孝衣脫了下來,在墳前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當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異常的冰冷。冷得讓跟着他來的趙二都吃了一驚,還以爲他出了什麼事情。
“大隊長,你沒事吧?”趙二擔心的問道。
曹科緩緩地把頭調了回來,看得趙二渾身一哆嗦,這傢伙是不是中邪了?他的身上怎麼陰冷的嚇人?
看到趙二害怕的模樣,曹科緩緩地說了一句,“趙二哥……”
趙二嚇得差點兒就跪了下來,他不停地往後退,“大隊長,你可別嚇我……”
“我沒嚇唬你!我也沒有鬼上身!”曹科的聲音依舊很冰冷,語氣卻是平靜了許多,“你比我大,這幾天又多虧你照顧,我叫你一聲趙二哥也不屈。”
“你……你真的沒事?”趙二驚魂未定的問道。
“我真的沒事!”曹科淡淡的說道,“趙二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這些天我都做了些什麼你是最清楚的!”
趙二搖了搖頭,“大隊長,你沒有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曹科知道他這是害怕,害怕他們和八路有聯繫的消息會傳到鬼子的耳朵裡。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曹科並不打算要他隱瞞。
看看四周並沒有別人,曹科終於說出了心聲,“趙二哥,我曹科不是天生的漢奸,我當初當了鬼子的翻譯是有我自己的因素,可是我並不想幫着鬼子殺害自己的同胞啊!”
趙二沒料到曹科這時候會說這些,怔怔的在一邊望着他不說話。
“等我看到鬼子濫殺無辜的時候,我已經被鬼子困住了。他們把我的父母接到了板浦,說是讓老人的日子過好一些,實際上是被他們當成了人質。我爲了父母的安全忍氣吞聲,假裝和鬼子合作,可是到頭來我落得個什麼下場?”曹科咆哮道,“他們,他們居然害死了我的父母!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這些天來都做了些什麼?我的父母只是不忍心有人被鬼子糟蹋,就落得如此的下場,我還怎麼再忍下去?”
“大隊長,你小聲點!當心被人聽到了……”趙二望着四周擔心地說道。
“我要報仇!”曹科喊道,“我要報仇!”
趙二嚇得趕緊上來捂住了曹科的嘴,“大隊長,你小聲點!你想報仇沒錯,可是就憑咱們哪裡是鬼子的對手?要不咱去找八路吧,和他們一起把鬼子幹掉?”
(明天見,朋友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