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之與山師春華在鞦韆上坐下,山師春華眼都不眨地看着孟然之,孟然之便從頭開始說起,已經說了不下十遍的故事,“你知道的,我和你父親山師雲,原本便是盟友關係……”
故事很簡單,基本上山師春華也是親歷者之一。
她原原本本地瞭解,山師雲與孟然之之間盟約,也知道兩人互利互惠做了不少事情,甚至於山師陰差點死在山師雲的手中,若不是人熊到場,大事早就成了。
但是山師春華依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孟然之,看着他講述自己經歷,就連一個字符,一個表情都不願意錯過。
晚霞也漸漸落了下去,孟然之再一次說到了故事的結尾,“我與你父親原本是通力合作,要在這大燕中做出一番事業來,可惜,最終還是讓山師陰得了手,害得山師門主慘死,而你有家不能回。”
按照以往,若是山師春華聽到這裡,必定是熱淚盈眶,可是今天,似乎是有些不同。山師春華依舊定定地看着孟然之,“就只有些,孟公子,確定沒有什麼疏漏了?”
孟然之微微一怔,似是察覺些許不對,“若我所知,便是這些了。”他試探說道:“山師姑娘,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話說出口,孟然之竟然感到有些心虛。
他自然是沒有和山師春華說實話,他原本便是和山師陰暗中同盟,兩人便是互相利用,給予情報之後,孟然之得以剷除人熊,而山師陰可以重奪九嬰權柄。
不過這事實,孟然之又怎麼會對山師春華說呢。正好他如今已經和山師陰反目,便能將這件事情順理成章地繼續下去。
只是,山師春華今天突然再次提起此事,難道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孟然之想到這裡,心底已經從發虛變作沉重。他想得深遠,若是山師春華已經知道了真相,那麼他又該拿山師春華怎麼辦?
一刀殺了?
孟然之胡思亂想的時候,山師春華觀察着孟然之的面色變化。
然而孟然之不動聲色,倒是從面上看不出絲毫變化。
山師春華便繼續說道:“我父親行蹤一向隱秘,這次如此輕易地被山師陰算計中,我現在想想,總覺得使用有些蹊蹺。”
孟然之面色一沉,立即說道:“這件事,我也感覺疑惑,不用你說,我也派了手下前去探查,雖然暫時還沒有結果,但是你也知道,在九嬰門中,不服伯父的人不在少數,極有可能是他們從中作梗。”
“是嘛。”山師春華輕輕一嘆,“原來是我父親門下子弟出賣……”
孟然之點了點頭,“莫要再去多想,這筆賬,我們總會從山師陰身上討回來。”
山師春華眼角似是有淚,盯住孟然之雙眼,“是啊,這筆賬,定然是要討回來的,而且是……血債血償。”
孟然之竟然被山師春華看得有些發毛,不自覺地扭過頭去。
山師春華也低下頭去,似是看着自己腳尖,“我聽大管家說,孟公子被選中去做南境監軍?”
孟然之怔了怔,低聲說道:“確有此事。”他原本還想着該怎麼和山師春華說,卻沒想到山師春華早一步知道了消息。
山師春華仰頭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孟然之先是一驚,隨後疑惑地看向山師春華,“你去?”
山師春華從鞦韆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向院中石桌,堅定說道:“我那仇敵離了昌隆,我才又更多機會動手報仇。”
孟然之霍然起立,“不行!那可是戰場!”
山師春華沒有回頭,斬釘截鐵道:“我是一定要去的,即便是一個人。”
孟然之明白了她話中決心。
就算是孟然之不帶她上路,她也會偷偷跟上。那這樣想來,還不如讓山師春華在自己面前,至少還能放心一些。
孟然之常常一嘆,“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春華你便隨我一起吧。”
山師春華“嗯”了一聲,卻未曾回頭。
孟然之當她心神不定,也沒多說些什麼,“那你早些歇息,我也要準備一些行裝,可要我讓翠蝶她們來幫你一起收拾?”
山師春華搖了搖頭,“江湖兒女,原本便沒有多少行囊。”
孟然之點了點頭,“那,我便走了。”
山師春華未曾迴應。
孟然之略微皺眉,轉身離開了山師春華所在院落。
直到孟然之背影消失不見,山師春華方纔撐着院中石桌,緩緩坐了下來。
霞光將沒,山師春華從袖中摸出一張薄紙,她眼中含淚,“我給了你機會,可你還是騙我。”
第二日清晨,監軍儀仗已在東門準備妥當。實則沒有多少人馬,總共約有二十多人。
見到這寒酸人數,孟然之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這武莫還真是做得過於明顯,沒有軍隊保護,就讓孟然之自己前往南境監軍。那不是羊入虎口?
怕不是武莫最希望孟然之第一天就死在銅人軍中,亦或是在半路突逢劫難。
這二十人中,半數由孟純從軍營中挑出的好手,孟純也是緊跟在孟然之身邊。而另外半數便是山師陰自帶的手下,用他的話說,是孟林放心不下,派給他的家丁。
真是個錯漏百出的理由。
山師陰和孟然之都知道,那些人是山師陰從九嬰門中帶出來的好手。
雙方這倒是互相提防,誰也不會給對方可乘之機。
孟然之掃了一眼山師陰的隊伍,淡淡笑道:“山師兄弟何不把那瘋貓找來,說不定那些吳國人見到了天人之威,立刻就丟盔棄甲,倒地投降了。”
山師陰微微一笑,“我也想讓貓怔仲爲國效力,奈何他行蹤飄忽。再說了,若是這些事情我靠自己都做不好,豈不是讓天下人小看我山師陰?”
這些事情?
所指何事?
是燕國與吳國紛爭,還是指孟然之?
孟然之與山師陰各懷心事,相視而笑,而他們眼中卻無半點笑意。
山師陰又瞥了一眼孟然之隊伍方向,有意無意地瞥向山師春華所在,卻不多話,只是說道:“時辰也不早了,禺山候,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自當如此。”孟然之拉住繮繩,擡臂高呼,“出城!”
一隊人馬出昌隆,望南境而去。
與此同時,林火,武夢與昌意,再次踏上前往蜀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