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師陰身穿黑袍步入萬兵冢中。
明明他這次謀劃,涉及整座九霄山門,更是連大胥先生與貓怔仲兩位天人都牽扯其中。他這次機會得來不易,若是這次失敗,便可能沒有下次嘗試的可能。
明明時間緊,但是山師陰臉上看不到半點緊張。
他就像是回到故鄉遊玩的歸人,緩步向前,不時扭頭看看四周,就像是緬懷過去。
毒瘴漸漸散去,山師陰在一棵樹邊停下腳步。他伸手撫摸樹幹,還不忘低聲自語,“當年就是在這裡,林火那個混小子把我丟到了毒瘴外,然後把自己和武夢關在了一起。嘖嘖嘖,你們說,他當初是不是早有預謀?”
此時跟在山師陰身後的,只有隨他一起進來的六位死士。他們不苟言笑,自然不會回答山師陰的問題。
山師陰也不會感到無趣,邁開腳步,繼續向萬兵冢深處走去。路過那些司馬家打造留下的兵刃,他便笑着對手下死士說道:“這些兵刃可是厲害,你可若是喜歡可以找一柄給自己用。不過兵刃有靈,可是會擇主,你們可都小心點,別被傷到了。”
即便山師陰這麼說着,那些死士依舊緊緊跟在山師陰身後,全都低頭不語。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去看路邊兵刃。
山師陰微微笑着,誰都猜不出他此時心中究竟在想着什麼事情。只怕現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將他徹底看透。
他們繼續前行,沒多久便來到了萬兵冢中小屋。
山師陰又在木屋外停下腳步,盯着那緊閉木門看了許久,冷冷說道:“我就說林火那小子重色輕友,我讓他幫忙他就百般推脫,倒是爲了一個女人,差點把自己給餓死了。不過我看他面向,一生都是桃花劫,偏偏沒有一個能夠解開。也不知道,是誰的不幸。”
說完這些話,山師陰便不再此地逗留,繼續向前。
身後那六人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山師陰的自言自語,繼續跟着山師陰深入萬兵冢中。或許他們也都明白那個道理,聽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們雖是死士,卻不想平白送命。
山師陰繼續在前方領路,沒多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當年魔刀萬擊沉湖之處。也是當年他們與虞城的決戰之地。
所見所聞都像和當年一模一樣。
山師陰站在冰湖邊,就像是回到了當年。他環顧四周,立即找到了虞城最後抱着黃裳而死之地。
不過兩人屍骨已經被收走,那棵樹下空空蕩蕩。
山師陰望着那棵大樹,如同看到了虞城臨死之前望向黃裳姑娘的最後一眼。他突然低聲呢喃,“你的身不由己,我到現在,纔算是感同身受。”
說完這話,山師陰長嘆一聲,隨後揹着雙手走向路途盡頭。
柳暗花明處,便是隱藏三生石的機關所在。當年虞城最後功虧一簣之事,今天他山師陰就要得手。
山師陰尋到山壁上一處凹陷,隨後用力向下一按。
隨着一串“咔咔咔”的機關轉動聲響,那原本是絕路的山壁層層開啓,露出一個巨大圓錐,頂圓底尖。
圓錐頂端面上有周天繁星八十一顆,雕刻在面上便是一方星空。這機關自然也是由司馬家完成。而這機關之後,便是九霄禁地,藏匿三生石之地。
山師陰伸出手掌,在星圖上輕輕摩挲。每一顆星,便是一個按鈕。想要打開這機關,便需要按下九顆星,但是具體是哪九顆星,唯有當代九霄門主知道。
按下九星,便是其中一個打開密室的方法。
山師陰不是九霄門主,自然不知道應該按下哪九顆星。但是,他有別的方法,也就是當初虞城想要做的事情。
在那圓錐頂端圓盤邊緣,可以見到八處凹槽。第二種方法,便是將八大家族後人的血液倒入對應凹槽之中。這便是爲了防止門主突發意外,來不及將星盤傳給下一任門主,所以留下的機關。
而這個機關設計,現在成了山師陰打開密室的捷徑。
山師陰微微笑着,朝身後六人招手。
那六人紛紛從懷中取出水囊,水囊上分別繡着除了山師家外,八大家族的名字。顯然這每一個水囊中,便是對應的家族後人鮮血。
山師陰接過一個水囊,隨手晃了晃,“會不會還有人傻傻地在等着他們七個去參加‘盛會’?真是愚不可及。”
他挑了挑眉,擰開水囊木塞。
那血腥氣味立即竄了出來,聞着令人作嘔。
山師陰面不改色,將那水囊侯在凹槽處,傾倒而下。
泊泊鮮血入石中,一囊一囊又一囊。
很快,七袋鮮血已經傾倒完畢,乾癟的水囊被山師陰隨意丟在腳邊。他從懷中摸出一支匕首,又將自己袖口捲起。
山師陰拿着匕首在自己小臂上比劃,“我們山師陰家早就脫離了九大家族。當初司馬家做着機關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定要我們山師家的血。要不是一定要新鮮血液,我還真下不去手啊。”
他說到這兒,嘴角一勾,便準備用力劃下。
便在此時,衆人來時路途傳來一聲暴喝,“住手!”
六名死士立即拔出兵刃,回頭望向來路。山師陰嘴角一翹,緩緩回過身來,對來人笑道:“你終於來了。”
來人正是林火!
他此時赤手空拳,跑得滿頭大汗,“紅袍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山師陰面帶微笑,“我不過是去拿回原本便屬於我山師家的東西。”
林火一步步向山師陰走來,“你從一開始便是爲了三生石而來!你和我的賭約,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林火啊林火。”山師陰搖了搖頭,“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你當真以爲,我會和你打這種賭?事到如今,我們誰都已經無法回頭,你不過是我用來佈局的一個棋子。還是你覺得你有機會贏我?”
林火頓住腳步,面色複雜道:“我以爲,我們還有機會。”
山師陰面色漸冷,揮了揮手中匕首,“你現在該知道了,我們之間沒有機會。”
林火垂首不言,雙拳緊握。
就在他沉默時候,那六名死士高擡兵刃,緩緩朝着林火擺開陣法。
林火宛若未曾見到他們,而是越過他們直視山師陰,“你要用三生石做什麼?你應該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三生石成爲天人。”
“天人?”山師陰搖了搖頭,“我可沒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想要的……”山師陰咧開嘴角,匕首劃破手臂,山師鮮血流入石頭圓錐之中,“我想要的……不過是一支天位鐵軍!”
山師陰話音落時,六名死士撲向林火。
與此同時,九霄山門之外,天人交戰仍在繼續。
貓怔仲揮出兩道雷鳴刀氣,大胥先生隔空揮掌,將那兩道刀氣震碎。
在那粉碎刀氣之後,貓怔仲突然衝破碎片,出現在大胥先生面前。貓怔仲手中擎着木杖,木杖之上罡氣逼得人頭皮發麻。
大胥先生面上露出一絲凝重,揮掌迎敵。
他這一掌似慢實快,轉瞬間已經按在貓怔仲胸膛之上。
貓怔仲便如同離弦之箭,倒飛回去,直撞地面。
“轟!”
一聲巨響過後,貓怔仲撞碎地面,激起大片飛塵。
可貓怔仲那狂癲笑聲從飛塵中透了出來,“痛快!痛快!痛快!”只見貓怔仲身影一閃,再次騰空而起,“酸儒!我們再來!”
大胥先生略微皺眉,他就要揮掌,突然渾身一震,低聲自語,“三生石的禁制!”
只是這一愣,貓怔仲已經攻知面前。
大胥先生連忙躲閃,才避過貓怔仲銳利罡風。
罡風將大胥先生衣袍吹鼓,大胥先生飛身連退。他轉瞬間與貓怔仲拉開數十步距離,與此同時大胥先生對迷霧之中的左徒貢高聲喝道:“有人在解三生石的禁制!你立即趕去阻止他!決不能讓三生石落入邪魔外道手中!”
迷霧中接應的左徒先生聞言也是大驚。他自然知道三生石意味着什麼,於是他聽從大胥先生所言,就要轉身回山。
可他只是轉過身去,隨後立即頓住腳步。
天上大胥先生與貓怔仲又戰成一團。到處都是電閃雷鳴,天道只想將這兩位天人統統轟殺成渣,可卻無可奈何。
便在貓怔仲又要搶攻之時,突然從迷霧之中飛出一道劍氣。貓怔仲立即抽身,卻被大胥先生飛掌按到,再次墜向地面。
大胥先生定睛去看,便見到左徒貢也進入他們戰圍之中。
左徒貢手拎長劍,咳嗽了幾聲,對大胥先生說道:“門主,你先去萬兵冢,我來拖住貓怔仲。”
大胥先生面露猶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左徒貢繼續說道:“門主放心,我以迷陣爲基,攔住貓怔仲不是問題。”
大胥先生望見左徒貢面上決然,口中話語如何都說不出口。他默默點頭,囑託道:“無需硬撐,及時撤退……”大胥先生沉默了片刻,隨後沉聲說道:“我的老友,已經越來越少了。”
“我知道。”左徒先生微微一笑,拱手說道:“門主,請吧。”
大胥先生最後忘了左徒貢一眼,隨後反身飛入迷霧之中。
貓怔仲此時也從坑中爬了出來,追向大胥浮生,同時喝道:“酸儒!我們還沒分出……”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劍氣飛至貓怔仲面前。
貓怔仲隨意揮了一木杖,那劍氣便已經蕩然無存,但只是這一頓,貓怔仲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胥浮生飛入九霄迷霧之後。
“該死!”貓怔仲惡狠狠地望向罪魁禍首。
左徒先生劍尖指地,“你的對手是我。”地上迷霧隨他真元流轉,捲起旋渦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