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桌旁坐下,卻都沒有開口。聆月思索着舞對他的告誡,而思兒卻在擔心妹妹,她剛剛將自己和青龍的談話告訴了昕兒,昕兒聽後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悲傷,反而顯得很平靜,還勸說起姐姐來。她告訴思兒,她和莫妮卡已經約定,不論青龍最後選擇誰,她們都不會爲此而嫉恨對方。看着妹妹純真的樣子,思兒心裡愈加傷心,她覺得莫妮卡根本是在欺騙戲耍自己心思單純的妹妹,讓她放棄對青龍的努力追求,而莫妮卡卻利用自己與他的親密關係,以及妖精的手段來媚惑青龍,從而將他從昕兒的身邊奪走。
對姐姐的猜測,昕兒並不認同,她不相信莫妮卡會暗算自己,反而大聲的和姐姐爭辯起來。思兒見妹妹不僅不聽勸告,反而幫莫妮卡說話,心裡又氣又急,深恨莫妮卡將自己的妹妹洗腦,一氣之下,她讓昕兒去和莫妮卡對質。她本想跟昕兒一起去,但昕兒卻不讓她去,考慮到自己去很可能會把事情鬧翻,對昕兒在青龍心目中的印象更加不利,思兒只好允許妹妹自己去。但她還是難以放心,她深知莫妮卡是極其聰明的,妹妹在她面前就像個小傻瓜,天真的一塌糊塗,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她呢?
“思兒,我……”聆月終於忍耐不住,嘗試着開口與她交談,他的話打斷了思兒的思緒,她回過頭來,正迎上聆月不安的目光,兩人拘謹的對望了一眼,又各自把頭轉開,陷入了沉默。
“思兒,其實,我想問你,你真的愛我嗎?”
長久的沉默後,聆月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優柔寡斷下去了,他鼓起勇氣,直截了當的向思兒發出詢問,而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如同一支箭穿透了思兒的心,她詫異的望着聆月,一時沒緩過神來。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令她的心狂跳不已,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她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會爲了自己放棄一切,放棄他的信仰。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不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告訴他!”想到這,她毅然的擡起頭注視聆月的臉,激動地說:“是的,我愛你!”她的話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自己的口吻竟然如此的強硬。
“謝謝你,思兒。”聆月越發的歉疚了,他轉過臉避開思兒的目光,說:“但是我,不值得你這樣。思兒,不要爲我浪費青春了,天下有很多的好男人,我不是最優秀的,還有很多人值得你去愛,也會有很多人能給予你更多的愛,不要再委屈自己了,好嗎?”
思兒始終靜靜地傾聽着他的話,一言不發,表情平靜而肅穆,目光中柔情與決心並存。當聆月說完之後,她無聲的點點頭,說:“沒錯,你說得對,天下有很多好男人,而你可能也不是最優秀的。但你卻是最懂我,最關心、最體貼我的那一個。”思兒的情緒激動起來,之前的矜持已隨着劇烈的心跳被抹去,她動情的對聆月說:“是你把我從負疚與痛苦的深淵裡拉了出來,是你一次次的救了我的命,是你幫我重建了自信,讓我能夠重新面對世界,重新面對自己的生命,如果沒有你,怎麼會有我的今天?”
“思兒,那只是我該做的……”聆月的心裡酸酸的。當初他幫助這個女孩,不過是出於對她的憐憫,希望幫她擺脫困境,可是現在自己成了她追求愛情的絆腳石,她卻還把自己說的那樣高大,令他自慚不已。
“對,你說的沒錯。”思兒站起來走向他,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站在他的面前動情的說:“但是,這對一個女人來說,已經足以讓她銘記終生了。你認爲,我真的能夠忘掉你給我的一切,在別的男人的懷抱裡享受耳語溫存嗎?”她的語氣中透着淡淡的責怪,他聽出來了,他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的話傷害了她。
“思兒,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不安的站起來,伸出雙手比劃着,似乎有點語無倫次,試圖表達心中的歉意。她卻情不自禁的擁住他,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那種夢幻般的感覺讓她心跳不已,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會這樣依偎着他,而幸福卻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然到來。
望着依偎在自己懷裡的思兒,聆月能夠感受到她劇烈的心跳和身體的顫抖,他下意識的將她抱緊,在他的有生之年裡,他還從未和一個女子如此深情相擁,如此親近。思兒的刻骨柔情征服了他的心,令他心中因爲塔爾克的講述開始動搖的信念瞬間坍塌,一個衝動的決定在他的心中升騰起來。
“思兒,我決定了,等我們回去,我就卸任離開,我們去找一個安靜的小鎮,過我們的生活,好嗎?”他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他本以爲她會興奮而欣慰的答應,可是她卻放開他,堅決的搖頭反對:“不,不要!”他茫然無措的看着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聽到她激動的說:“你知道嗎?我所愛的,是那個心懷天下黎民,溫柔善良,無私奉獻,無論何時都保持不變的風度與從容微笑的男人,而不是一個拋棄一切,只顧一己私情的鼠輩!”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驚醒夢中人。聆月望着思兒,眼中含着淚光,臉上卻洋溢出感動的微笑,他說:“思兒,我真沒想到,你還胸懷天下的蒼生,心中裝着如此大義!”他深情的將她擁緊,思兒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因爲感動而顫抖不止,她輕聲問:“我剛纔那樣說,你會生氣嗎?”他用力搖着頭,好像搖的輕一點就無法表達自己的誠意。
“只是,這樣太委屈你了。”
“沒關係。不如,我去做女祭司好嗎?聖會會接受我嗎?”思兒擡頭望着聆月,一臉期待的微笑。聆月好奇地問:“爲什麼要去做祭司呢?”她露出一縷單純的微笑:“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每天見到你,聽你說話,傳授真理,不是很好嗎?”他笑了,心裡卻平添了一絲苦澀,他用手輕輕撫摸着她柔嫩的臉頰,憐愛的搖頭說:“不,不要去做祭司,你的美不應該被灰色的道袍所掩埋。如果你願意,等我們回去以後,你就在海音斯特姆住下來,每天去聽我的演講。你同樣可以每天見到我,聽我講話,你還可以當衆向我提問,也許有一天,你會提出一個我無論如何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讓所有的人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呢?”思兒彷彿看到了聆月口中描繪的場景,她和他一個在講臺上,一個在臺下,在萬衆矚目之中,討論着生命的真諦,可以聽到彼此的聲音,可以看到彼此的笑臉,那是另外一種愛情的交流,它不是私愛,而是散發着善意氣息的博愛。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允許我,吻你一下。”聆月說着,將嘴脣緩緩的湊了上去,思兒驚慌的躲避開,連聲勸阻:“不,聆月,這不可以,你可是……”但是聆月沒有讓她把話說完,他凝視着她,用極其溫柔的語氣說:“不要說了,不論以後怎樣,現在的我不屬於任何的人,不論是神還是信仰,我只屬於你。”
思兒望着他柔情似水的樣子,沒有再躲避,靜靜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