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瑩!你不能死!”比利·溫米爾狂亂的呼喊着,兩行淚水奪眶而出。突然“嘩啦”一聲,亂石堆發生了坍塌,一堆碎石如雨般散落在他的身上,比利·溫米爾的身體一下子向後躲到在地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正準備起身上前繼續挖掘,目光卻忽然被鎖定在亂石堆上方。
“你怎麼哭了?”月瑩純真的臉上,一對亮閃閃的紅褐色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半個身體在埋在碎石堆裡的她,全身上下佈滿了塵土,但似乎並沒有受傷。
“月瑩,你、你沒死!”比利·溫米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跑到她面前,將顫抖的手伸向月瑩的臉,是真的,可以摸到她嬌嫩的皮膚,還有上面附着的塵土,比利·溫米爾忽然撲上去抱住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啊?你幹什麼呀!”月瑩驚惶矜羞的失聲尖叫起來。
“太好了,我還以爲你死了,我答應過你父王的,就算我死也不能讓你死!”比利·溫米爾激動的緊擁着她說。
“那我還說過,我們倆誰都不準死呢?”月瑩俏皮的看着他,比利·溫米爾欣慰的放開她,望着她笑容可掬的臉,輕輕的點了點頭,月瑩接着說:“你以爲,一個從小和石頭打交道矮人會被石頭砸死嗎?”她驕傲中摻雜着頑皮的笑靨,讓比利·溫米爾不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和飛龍騎士們將月瑩的身體從亂石中挖出來,將她抱到地上,幫她拂去滿身的灰塵,打趣道:“看你,都成泥人了!”月瑩一臉的灰塵,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比利·溫米爾忽然想起了思兒,剛纔如果不是她,根本沒有人能對付龍靈的,他回頭感激的對思兒說:“思兒小姐,剛纔真是……”話未出口,忽然發現思兒神色異常,身體搖搖欲墜,未曾反應,思兒身體一軟,癱倒下去,身旁的楓慌忙將她扶住。
“不好,又發作了!”楓正要如法炮製,忽然看到一條蚯蚓般的紅線從思兒的嘴角滑落下來,緊接着一口殷紅的鮮血涌了出來,染紅了思兒胸前雪白的肌膚。
“思兒,這是怎麼了,剛纔不是這樣的!”衆人一下慌了手腳,尤其是楓,他真的怕思兒會死在這裡,那樣的話,他恐怕無顏回去見聆月了!
“讓我來看看!”一個身披灰色斗篷的祭司走上前,他是剛剛跟隨月瑩和飛龍騎士們以及前來增援的聖騎士團一起來到此地的。
“你能治療她嗎?”楓焦急的望向祭司,祭司不語,只是默默的蹲下身來,凝視着思兒蒼白的臉,楓心急如焚的說:“如果你能保住她的命,你要什麼都可以!”祭司掩藏在斗篷下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先將思兒手中還握着的魔法劍撥開,示意楓將她平放在地上,讓她雙腳併攏,伸出兩根手指,從思兒的腳踝開始,輕輕的按壓她的肌膚,指尖冒出淡淡的光,修長的手指沿着思兒的身體向後滑動,滑過她的雙腿,腰部,腹部,穿過胸口,頸部,直到雙眼。衆人看着祭司冒昧的動作,紛紛皺起了眉頭,楓強壓怒火,心想:你要是治不好她,我就把你剁成肉泥!
祭司的手忽然被一陣金色的氣息環繞着,他的手在思兒的臉龐上方順時針迴旋,忽然猛地壓向她的額頭,思兒一聲驚叫,吐血不止。
“混蛋,你做了什麼!”楓怒不可遏,站起來拔劍刺向祭司,祭司不躲不避,那劍“嘭”的一聲砍在一堵無形的牆上。
“聖騎士要學會安撫自己的心神,你是皇家聖騎士副隊長,更要做表率!”
楓愣在那裡,詫異的看着這個敢於教訓自己的祭司。
“楓……”
思兒虛弱的呼聲使得楓拋開祭司,轉向思兒抱起她,他驚喜的看到思兒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而一旁的地上有一灘烏黑的血跡。
“你感覺怎麼樣?”楓聲音顫抖的蹲下來抓住她的手。
“我感覺好多了。不過,也許是臨死前的回光反照吧。我竟然,竟然看到了,他的臉……”思兒有氣無力的說着,悽然的一笑。
“不,你死不了。”
楓回頭怒視妄自插嘴的祭司,祭司的灰色鬥蓬將他的臉深深的遮蓋起來,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語氣卻說明他對楓的憤怒毫不在乎。
“你怎麼知道,你又不能決定人的命運。”思兒望着祭司低垂的頭問。
“我當然知道,我是神的使者,所以我知道。”
思兒無力的露出蒼白的笑容,說:“難道,神會眷顧我,肯改變我的命運嗎?我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子啊!”
祭司肯定的回答:“當然可以,其實對我們每個人來說,生來都負有或輕或重的罪孽,但只要洗滌自己的心靈,我們仍可以改變自己,甚至可以改變周圍的人。”
思兒搖搖頭,用失神的眼睛看着楓說:“不,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楓,你幫我告訴聆月,就說……”
“爲什麼要讓他轉達,你爲什麼不親自說?”
楓驚詫的眼神和思兒驚奇的目光,因爲這句鏗鏘有力的話語而同時射向祭司,祭司輕輕的掀起鬥蓬的帽子,引起人羣一陣騷動。
“聆、聆月!”
聆月微笑着梳理了一下蓬鬆黑亮而凌亂的短髮,臉上洋溢着自信而溫和的微笑:“親愛的思兒小姐,如果現在你還認爲自己要離開人世的話,未免也太輕視我了!”
“聆月,真的是你,我剛纔還以爲……我,原來剛纔我看見的真的是你的臉!”思兒又驚又喜,語無倫次的說。聆月蹲下身,輕輕的抓住思兒的手,安慰道:“別怕,當然是我,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思兒滿懷信任的點頭。
一旁月瑩笑道:“我就知道,思兒小姐一定沒事的!”比利·溫米爾好奇的回頭問:“你怎麼知道?”月瑩得意洋洋的笑道:“剛纔我下去找思兒小姐和楓翎閣下的時候,大祭司長叫住我,所以我就知道嘍!而我還和大祭司長以及他帶領的騎士們一起,把準備上來增援的卡爾伊文的走狗們全都幹掉了!”
聆月露出真容,讓楓爲自己剛纔的冒犯感到非常不安,他主動向聆月道歉,聆月卻溫和的向他擺了擺手,表示不知者不怪。安心下來的楓望了一眼思兒,問聆月:“思兒小姐的病到底是什麼原因,怎麼會一次比一次厲害呢?”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聆月身上,這無疑也是他們想要知道的問題。聆月看着思兒的臉,她也是一臉的渴求,很希望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聆月沉吟片刻,嘆道:“你們離開王城之後,我查閱了一些古書,結果顯示,應該是修習黑魔法不當造成的。”衆人面面相覷,聆月繼續解釋:“我猜測,應該是當初思兒在卡爾伊文的逼迫下,強行修習黑魔法的結果。黑魔法的修習是需要一定的白魔法作爲基礎的,”看到衆人有些迷惑,聆月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所謂白魔法,就是指神聖系的治療和強化魔法,以及元素魔法,比如公爵和我使用的就屬於這樣的魔法,白魔法是魔法的基礎,思兒沒有這樣的基礎,卡爾伊文也不會教她白魔法,因爲白魔法的掌握需要長期刻苦的修煉,卡爾伊文急於把思兒變成他的殺人機器,根本顧不上這些。隨着思兒體內黑魔法力量的逐漸增強,由於沒有足夠的基礎,思兒已經無法控制體內過於龐大的黑魔法能量,因此每當她施法之後,就會出現體內黑魔法不受控制,輕則外泄,重則淤積體內,傷及臟器,最後危及生命。這也是黑魔法特有的後遺症,因爲修習白魔法的人,本身就是以白魔法爲基礎,所以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經過聆月解釋,人們終於明白了一切,想到剛纔思兒爲了解救大家,束縛惡龍的靈魂,釋放了大量的法力,才導致她幾乎丟掉了性命,每個人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那麼,有沒有辦法治好她?”月瑩關切的問。聆月搖了搖頭,人們的心裡不禁一沉,無法可救?這樣下去,思兒早晚不是要送掉性命!
思兒看着大家臉上心疼和惋惜的表情,淡淡的一笑:“大家不要爲我擔心了,就算沒有辦法救我,有你們大家在我身邊,我也安心了,我只希望,能夠在我生命結束之前,能幫你們多做一些好事,贖清我曾經犯下的罪過。”
“思兒,”聆月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鄭重的勸慰她:“思兒,你千萬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大家誰也沒有把你當作負罪之人,你就是我們的夥伴,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放心,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找到辦法,但是隻要見到公爵,我想事情一定會有起色的。即使我們沒有辦法,也可以讓青龍帶你回諾曼德蘭試試,精靈們有很多魔力強大的祭司和長老,還有許多不爲外人所知的秘術奇方,說不定他們有辦法治好你。不管怎麼樣,你要有信心,有我們大家在你身邊,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聆月誠懇的勸慰,讓思兒感激不盡,她鼓起勇氣,向大家用力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月瑩打斷了聆月的話:“不要叫我公主殿下,就叫月瑩好了!”聆月遲疑的看着她:“這未免太過失禮了。”月瑩隨和大方的笑言:“沒關係,我身邊的人都這麼叫我,還有溫米爾,他可以這麼叫,您爲什麼不可以?”她頑皮的指指比利·溫米爾,比利·溫米爾笑着聳了聳肩。
“既然如此,”聆月打消了顧慮,但仍保持着必要的宮廷禮儀,對月瑩說:“月瑩殿下,麻煩你和溫米爾閣下照顧思兒,我和楓有幾句話說……”月瑩有板有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心滿滿的說:“放心,包在我身上!”
聆月滿意的點點頭,回頭看着思兒,臉上的笑容還未曾散去:“我和楓說幾句話,很快就回來。”思兒點頭,聆月站起來走向一旁,楓把思兒交到月瑩懷裡,自己走到聆月身邊。
“你怎麼來了?王城沒人不要緊嗎?”楓不等聆月開口,搶先問。
聆月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淡淡的答道:“無所謂,我已經讓一位大祭司暫時代替我主持聖會的事務,藉口爲陛下療傷不能離開王宮,悄悄地溜出來,我想短時間內沒有人會發現我不在國中。至於國政,我已經交給艾德瑟公爵了,他算是個比較可靠的人,這你我都清楚。至於我本人,連你都不知道我是隨軍而來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會知道。”他的語氣讓楓感覺自己似乎在面對一個悲觀厭世的人。
“那你爲什麼要趕來?我們不是都已計劃好……難道說,僅僅是爲了思兒?”楓的語氣中透出點滴的責備,雖然他不認爲聆月是個肯爲女人狂熱到不顧一切的人,但是他依然無法理解他的舉動。
“我是爲了公爵,爲了我們的國家。”聆月異常的淡定。
“真的嗎?但願這不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楓沒好氣的咕噥一聲。
聆月瞟了他一眼,一聲輕嘆:“陛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