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摩音所言,雪月靈其實心虛得很。
她之所以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故意在琳玲面前宣揚母親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就是爲了嚇住琳玲。事實上,她卻很擔心這能否奏效,她知道父親與琳玲的那段往事,雖然已經沉寂多年,但剛見到他們時看到的那一幕卻讓她心中產生了極大的不安。
在此之前,天霖的背叛已經讓她對愛情產生了不信任,如果心目中父親與母親亙古不滅的愛被拆散,那麼她心中對於情感的信任將會被徹底擊碎,這讓她惶恐無助,不知所措。
此後的時間,雪月靈一直在悄悄的觀察着事情的進展,她希望知道自己對琳玲說的話是否生效,而結果令她稍感安慰:烽冥俠和琳玲都自覺地避開了對方,他們不希望給雪月靈造成什麼誤會。他們的行爲讓雪月靈敏感的心輕鬆了不少,她覺得,事情可能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
來到沼澤的第二天上午,閒來無事的雪月靈在村莊中閒逛,她對灰精靈的村莊很感興趣,這看看,那瞧瞧,津津有味的觀察着村裡的新鮮事物,並藉此驅散心頭的煩憂。當她路過騎兵團放養馬匹的地方時,忽然看到幾個女兵圍在那裡議論着什麼,這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走上前,看到幾名女兵圍着一匹癱倒在地的戰馬,一臉的疑慮。一個女兵看到她連忙上前拉着她,焦急的說:“雪月靈小姐,您來得正好,您懂得多,請您幫忙看看這匹馬到底怎麼了?”
雪月靈走到馬的身邊蹲下來,用手輕撫着馬的頸部,馬有氣無力的看着她,連一聲嘶鳴也發不出來,女兵在後面向她講述着事情的經過:“昨天它來到這裡的時候還和其他的馬匹一樣精神矍鑠,可是今天早晨我們準備餵馬的時候,就發現它倒在地上,很虛弱的樣子。它的身上並沒有傷痕,雪月靈小姐,您說它到底是怎麼了?”
雪月靈默默地想了一會兒,起身看了看別的戰馬,正如女兵所說,其他的馬匹都安然無恙。她又檢查了周圍的草地,也沒有發現什麼有毒的植物,馬的口中也沒有吐出白沫,基本可以排除誤食毒草或人爲投毒的可能性。
排除了以上的可能,雪月靈回到戰馬身邊,她掰開馬迷離的眼瞼,發現瞳孔有些發紅,這讓她的心爲之一動。她用手掀開馬頸部的鬃毛,仔細的摸索觀察,忽然,她的目光鎖定在馬的咽喉部,那裡有一小片斑駁的紅色鬃毛,她俯下身察看隱藏在鬃毛下面的那個不起眼的小傷口,心裡頓時有了底。
她沒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女兵們,而是用魔法悄悄地抹平了傷口,並且幫助戰馬恢復了一些氣力。看到馬慢慢的站起來了,幾個女兵又高興又好奇,圍着雪月靈詢問事情的原因。
雪月靈告訴她們,可能是夜晚誤吸了沼澤中飄過的毒霧所致,因爲此處靠近沼澤邊緣,雖然有魔法屏障的保護,但偶爾還是會有少量毒霧飄進來,這匹馬處於靠近沼澤的位置,因此比其他的馬匹吸入了更多的毒霧,以致中毒。
雪月靈的解釋並沒有引起女兵們的懷疑,她們將馬匹的飼養地向內做了轉移,以遠離沼澤邊緣的毒霧。但雪月靈心裡卻在暗暗地盤算着,今夜的計劃。
當天晚上,當雨瑤安寢以後,雪月靈悄悄地變作松鼠,從木屋的窗戶溜出來,早已等在外面的白隼帶着她悄無聲息的飛到了馬廄的新址,她確信那個肇事者今天還會來,雖然馬廄移動了位置,但距離並不遙遠,他一定會找到這裡。
森林中的夜色,寂靜而微涼,由於亡靈之霧的遮蓋,月光無法照射到這裡,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白隼佇立在高高樹杈上,像村莊外圍那些忠於職守的灰精靈哨兵一樣,警惕的注視着周圍。
隨着夜色的加深,霧氣開始變得濃重起來,相距四五米就已經難以看清人的面目了——當然,這是就人類的視力而言,灰精靈們早已適應了環境,對他們而言,霧氣的影響微乎其微。
但即使再密不透風的封鎖線,也難免有漏網之魚。一個黑影在馬廄附近的濃霧中顯現輪廓,他的個子不高,身材瘦弱,衣衫襤褸,一頭銀色的短髮,兩隻眼睛在黑霧之中發出淡淡的紅光。
他無聲無息的走到馬廄旁邊,目光掃視了一下戰馬,又謹慎的環顧四周,忽然,他畏懼的向後退了一步,雙眼死死的盯着不遠處躺在馬廄旁一棵樹下的那個人。
他在原地猶豫,似乎在考慮是否應該離開。但當他看清那只是一個熟睡的少女時,他心中的憂慮似乎暫時放下了。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試探着俯下身打量少女低垂的臉,只見她雙目緊閉,呼吸均勻,顯然已經進入了夢鄉。
他的目光沿着少女臉部圓潤的輪廓向下,看到她的領口並未繫緊,凝滑的玉頸與鎖骨清晰可見,他的心中一陣衝動,那無疑問是他的最佳選擇,然而他卻猶豫了。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擔心會驚動周圍的人,但那柔潤嫩滑的肌膚實在是巨大的誘惑,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最終他還是把臉湊了上去。
他露出如刀尖般鋒利的牙齒,對準目標正準備下手,目光忽然死死的鎖定在了少女的臉上,整個人如同觸電一般呆住了,他驚慌失措的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少女面前的草地上,像看鬼魂一樣的盯着少女,表情中涌現出一種蹊蹺的悲傷與自責,他倉惶的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去管那些馬匹,慌慌張張的向着沼澤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
他驚愕的停了下來,背後的那個女聲近在咫尺,他確信就是剛纔那個少女口中發出的,然而,爲什麼?爲什麼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你怎麼會說我們的語言?你不是我們的族人,你、你是誰?”他滿心驚疑的回頭盯着幾步之遙的少女,少女的眼睛閃爍着綠盈盈的光,她平靜的回答:“我的確不是你的族人,但誰說人類就不能講你們的語言?”
他越發震驚了,在此之前,他幾乎以爲她是一個鬼魂,又或者,是某種更令他膽戰心驚的東西,她卻明確地告訴他,她是一個人,一個會說吸血鬼語言的人。
“昨天晚上,就是你咬傷了那匹戰馬,對嗎?”女孩兒說着,走上前來,他反倒惶恐的退了一步,在這灰精靈的村落,他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而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周圍埋伏着,等待着一擁而上。
“剛纔,你似乎也曾想過要咬我呢!”女孩此時已經走到了他面前,面對他可能致命的利爪尖牙似乎毫無畏懼,面對面平視着他血紅的眼睛,問:“爲什麼最後你卻選擇了退縮?似乎有什麼東西讓你害怕?你發現了什麼?”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能夠再確定的告訴我一次,你是人類,不是精靈,是嗎?”他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問。
少女愣了一下,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着他,手越過鬢邊的髮絲,頑皮的揪住自己兩隻圓形的耳朵,好奇的問:“你看,我的樣子像是一個精靈嗎?”
“原來真的是另外一個人……”他望着她的耳朵,喃喃自語。他嘆了口氣,苦笑着說:“既然如此,看來是命運的報償吧!她因我而死,今天我也死在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孩兒手中,也算是我彌補對她的虧欠吧!”
“你在說什麼?她是誰?一模一樣的女子是指我嗎?”吸血鬼少年的嘆息愈發激起了雪月靈的好奇心,她感覺他的身上似乎有很多不爲人知的東西,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刨根問底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