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烈烈,地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箭矢車轅橫陳其間,在這朔風之中飄曳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一身黑衣染血的男子跪在地上,他髮絲凌亂,漆黑的雙眼凜然的看着前方,可是那雙漆黑的眼中似還有別的情緒,痛苦,擔憂,遺憾。他嘴角掛着血跡,忽的大聲說道,似是用盡了平生所有的氣力,“小心……”可是後面的話卻像是被什麼給阻隔了一般,他忽的噴出一口鮮血,胸膛之上,赫然插着十幾支箭,整個人向前一撲,已然斷氣!
“不要……”一個驚亂的聲音突然激起,榻上安睡的人兒驟然坐了起來,清淡的臉上寫滿了驚慌之色,額頭上更是冷汗直冒。
“容容……”房間之中一個人影快速移動,走到了塌邊,一臉擔憂的看着榻上的女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沒事吧?”
容淺擡起頭看了一眼塌邊站着的女子,她美麗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她忽的舒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睡了多久了?”說着她目光微偏,打量了下週圍的環境,白色的帳幔,這是營帳,仔細聽外面的聲音,有兵甲摩擦的聲響,而且腳步聲整齊鏗然,這是軍營。她微微蹙眉,“這是什麼地方?”
沐緋煙見容淺面色如常,微微吐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容容,你,你昏睡了五天了。”然而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忽的揚起一抹笑容,“不過好在你現在醒過來了,之前是我不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是容容,我該高興纔是。至於這裡,是天越國的軍營,我們兩天前就到這裡了。”先前她是氣惱容容騙她,可是當她看到容容昏倒,才發現只要她是真的對她好,旁的一切都不重要,這一路走來,若不是容容庇護,她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天越軍營,昏迷了五天了,容淺微微撫着頭,那天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整個人覺得不舒服,腦袋裡面一片空白,想來該是噬心蠱又開始出現反常的動作了。自打去了東樑,她這身體越來越不能自主了。
“軒轅天越呢?”容淺忽的問道,兩天前就來了這天越軍營,那他現在該是在處理戰事了,倒是不知道這五天,戰局有什麼變化沒有。剛剛的夢境……她神色忽的一凜,直接從榻上下來。
沐緋煙看着容淺的動作,想要去攙扶她,可是卻被她反射性的給避開了,她愣了愣,隨即說道:“天越哥哥出去了,聽哥哥說前線戰事險峻,天越哥哥應該是去穩定軍心去了。”
前線戰事險峻?!容淺看了沐緋煙一眼,看她的樣子對具體發生什麼事情應該是不知道的,這裡既是天越軍營,那麼該是南宮寒鎮守的地方纔是。他身上傷勢未愈,這個時候離開做什麼?!
越想,容淺心頭越是不安,莫不是前方戰局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了嗎?
“容容,你做什麼?”沐緋煙看着那忽的擡腳朝着外面走去的身影,快步追了出去,天越哥哥一再囑咐讓她小心照顧容容,還說容容身體不大好,不能讓她太過操心。
容淺並不理會後面追上來的沐緋煙,直接掀開門簾走了出去,上午的陽光還是有些強烈,她的眼睛有些承受不住,頭腦經不住有些暈眩。她一隻手緊抓着額頭,面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腦袋裡面突然有些發脹。她知道,這是噬心蠱發作之後的後遺症,空白,太多空白,而那些熟悉的記憶想要灌入,卻是分外的困難,只能一點一滴的滿滿涌入。
“你醒了?”前面,一個男聲忽的傳來。
容淺擡起頭,正好看到一身炫紋錦袍的男子正端着一盅什麼湯站在對面,他俊朗的臉上雖是淡漠,可是漆黑的眸中卻是閃爍着什麼,她微微蹙眉,點了點頭。她並未說話,徑自往前走。
“你氣色並不好,還是在帳內休息的好。”看着容淺不理會他,沐景祈將手中的茶几遞給了後面趕來的沐緋煙,走到容淺身旁,沉聲說道。
容淺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眼底掠過一絲寒光,皺眉說道:“讓開!”
沐景祈看着面前一身戾氣的女子,眉頭微微蹙起,她這醒過來之後,這性情似乎……
“小言兒,你醒了?!”易南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快步走了過來,俊朗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他伸出手有些忘情的想要抓住她。
容淺身形一偏,躲過了他的手,看着面前一臉激動的男子,眉頭微蹙,“你是誰?!若有下次,我會讓你再也沒有機會用手。”她看了一眼他的手,眼底殺意驟起。
這話一出,不僅是易南潯,就連沐景祈、沐緋煙,甚至是突然從帥帳中出來的南宮寒也是臉色微變。
“小言兒,你……”易南潯收回手,看着面前一臉殺氣的女子,心頭忽的生出一絲悲涼傷痛來,她又開始記憶錯亂了嗎?
沐緋煙沒有其餘人的冷靜,只說道:“容容,這是易南潯啊,你不是最討厭他的嗎?”
容淺看了沐緋煙一眼,旋即看着易南潯那一臉傷痛的樣子,腦海之中有什麼東西滲透進來,她緊握着手,微微閉了閉眼,好半天才睜開眼,點了點頭,卻是不說話,只往前走去。
這邊,沐景祈看着那單薄孤冷的身影,忽的衝着易南潯說道:“她剛剛是不是不知道我們是誰?”
易南潯點了點頭,苦笑說道,“我想應該是!”她身上的蠱毒頻繁發作,這記憶怕是還未想起,又開始遺忘了吧。
“末將拜見太子妃。”南宮寒見退無可退,直接走出來,衝着容淺行禮說道。
容淺看了南宮寒一眼,腦海之中的記憶已經開始甦醒過來了。她點了點頭,“太子呢?”
“太子今早帶兵出去了,臨走時讓末將照看太子妃,若是太子妃醒過來了,只請您等他回來。”南宮寒回答說道,他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這次見面她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準確來說是氣勢吧,這次見面她身上的氣勢更加凌厲了幾分,舉手投足間都是不輸於太子的王者之氣,一個女子……是他的錯覺嗎?
說來,他倒是希望太子妃能回來,畢竟太子與那君無言之間……現在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爲了太子的名聲着想,他也沒有像以前那般討厭這位太子妃了。
聽着這話,容淺冷笑一聲,“讓太子帶兵?南宮將軍這天越國大將軍似乎有些名不副實了。”她單手揹負,目光一凜,“太子去了什麼地方,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他帶兵前往。難道你不知道他傷重未愈?”
太子傷重未愈?!南宮寒看着面前的女子,太子妃不是中途被殿下救回的麼,她怎麼知道太子受傷的事情,還是說她一直跟太子在一起?!
“太子殿下的命令,末將不敢不從。”南宮寒沉聲說道,他當然也不希望殿下帶兵出去,可是,殿下卻爲了那個人……
容淺看着南宮寒那緊蹙着的眉,忽的也明白了什麼,軒轅天越自來說一不二,旁人誰敢違背,“南宮將軍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太子說,此事不能告訴太子妃。”南宮寒回答說道,太子是怕太子妃知道了生氣嗎?可是不像……太子的爲人,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聽着這話,容淺冷笑一聲,好一句不讓她知道,看來真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小言兒,你不用擔心,你身體不好,好好養着便是,有什麼事情,子離都會幫你處理好的。”易南潯連忙說道。
容淺聞言看了易南潯一眼,眼底的神情愈發危險了幾分,她向前一步,氣勢逼人,“他幫我處理,他幫我處理什麼事情?!”忽的她臉色一變,快步往前走了幾步,腦海中那個夢境驚現,“是不是浩天城出事了?”
易南潯神色一變,看着容淺那驚怒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邊,沐景祈知道瞞不下去了,只說道:“軒轅天越能掌控局面的。”
“呵……掌控局面!”容淺冷嗤一聲,這樣大的事情還要瞞着她嗎?他,真是替她着想呢,她轉過身,驟然朝着前方而去。
南宮寒看着容淺的動作,皺眉說道:“太子妃,太子有令,您不得出軍營。”他快步上前,試圖阻止容淺。
“滾開。”容淺一隻雲袖拂動,強勁的內力驟然而出,直接將南宮寒逼退好幾步。她冷漠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身體驟然躍起,朝着前方而去。不多時烈馬嘶鳴,一陣馬蹄聲傳出,漸行漸遠,那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了人的視線之中。
南宮寒怔怔的站在遠處,容淺的武功怎麼會這般高強,剛剛他分明感覺到他完全被壓制住了。而且,這股內力,說不出的熟悉。
“事情嚴重了。”易南潯皺眉說道,他是明白爲何軒轅天越不讓小言兒知道這事的,小言兒身中噬心蠱,根本就不能受刺激……
沐景祈聞言,看着南宮寒說道:“她既然去了,我們一直在這裡也不是一回事。”
南宮寒聞言,點了點頭,“太子的命令是保護太子妃,我們跟去,不算違背軍令。”他何嘗不想去,若不是因爲軍令……只希望那個人能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