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本想登上游戲排遣一下心中的壓抑,卻不想碰上了芮馨,搞得我現在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幸好還有遊戲裡面人妖的假身份做最後一個遮羞布,否則我真是要學老鼠打個地洞跑路,來避開她了。
也不知道發呆發了多久,我覺得這麼無聲地坐下去總不是辦法,想找點話題和紅尾巴狐狸說說,然後隨便找個藉口好撇下她。誰知道我這頭剛一轉嘴巴才一張,話還沒出口,就發現狐狸她居然也是和我同樣的動作。兩個人驚訝地對望着,詫異雙方居然是如此地同步,張口結舌之餘,都忘記了自己準備了好久的開場白。
“這個……”
“那個……”
憋了老半天忍不住開口,卻又碰巧地撞了一次車,而後又一起半路截斷了自己的話。我忽然有種對着鏡子唱戲的感覺。
“你先說……”
“你先說……”
…………
狐狸片刻地**之後,“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團長,我們在演蹩腳的港臺肥皂劇麼?”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以爲我想啊。等你說你不說,我剛要開始說,你又來搶我的。”
“是你搶我的好不好?”狐狸白了我一眼,“好了啦,我發揚風格讓你先說好了。”
“哎呦,搞得和雷鋒似的。”我裝作不屑道,“我可不想欠你人情,這個好人不能讓你搶了。我讓你,你先說。”
“咱倆誰跟誰啊,假客套就不必了。”狐狸靠上來做了個親暱的姿勢。
“停!”我躲開了她,朝旁邊挪動了一點,“我的性取向很正常,對百合沒什麼興趣。光天化日之下,你可別搞這些來嚇唬我啊。”
“現在是半夜三更好不好。”狐狸捂着嘴輕笑道,“好了,不和你鬧了。我先說就我先說好了。”
“在下洗耳恭聽。”
狐狸歪着頭看着我說:“團長,我說之前能先問你個問題麼?”
“問題?”我裝作由猶豫道,“如果不涉及個人,不違反國家憲法和法律……”
“好了啦。”狐狸又笑了,“誰來問你這種問題啊。團長我問問你,你爲什麼來玩遊戲?”
“這個問題啊。”我坦然道,“遊戲麼,當然是圖個樂嘍。玩遊戲,開心最重要,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我記得我都說過好幾次了。”
“那麼你開心麼?”狐狸追問道。
“第二個問題了!”我不滿地嚷了句。
“團長你太斤斤計較了。”狐狸嘟起了小嘴。
“你自己說的問個問題以後,就開始說的。你說話不算數。”我憤憤不平地反駁她。
“團長你小雞肚腸。”狐狸也開始憤憤不平了,“多回答個問題又不會死人的。”
“那好吧。”我服了她了,“有問題儘管拋過來,要是我回答完了你還不老實交代,那你就等着去仆街吧。問吧!”
“……剛纔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對哦。”我看着狐狸那副好像快要被我氣死的表情我心裡就是那個得意,“雖然這個遊戲的NPC腦子都有點問題而且吃錢不吐骨頭,玩家那裡又有【七星社】那羣傻X作威作福,相比之下《神界》給我的總體來說還是快樂的成分居多。”
“什麼東西給你帶來了快樂呢?”狐狸支起下巴好奇地看着我。
“第三個問題了。”我嘟囔道,不過還是回答道,“網絡遊戲和單機遊戲最大的區別就是多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而不光光是人與電腦的交流。玩《神界》我最大的收穫同時也是我快樂的來源就是認識了很多像你這樣經常幹一些損人利己勾當的朋友。”
“朋友麼?”我自認爲語言還比較幽默,卻只引來回來淡然的一笑,“團長,如果《神界》裡面你一個朋友都沒,你還會繼續玩這個遊戲麼?”
“我不會這麼衰吧,憑我自身的魅力,就算我不主動出去找,自動倒貼過來找我做朋友的人也不會少吧。”這一點我可沒有騙人,處理那些試圖和我搭腔的信件就幾乎快讓我破產了,說起這個,我心裡可是那個痛啊。
“斑鳩,你會對你的朋友說謊麼,也就是說你會去欺騙你的朋友麼?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狐狸誠懇地看着我問道。
第四個……我心裡暗道了一句,但是卻沒心情在這一點上和她鋸開玩笑,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在說現實中的事情。我聽得出來她的話語中含着生切的悔意,可惜這並不足以讓我原諒她。我沒有正面的回覆她,而是說道:“我從來不做違心的事情。”
“是麼?”狐狸的頭低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沉思。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我們迴歸到了最初的安靜祥和中。
過了一會,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在這裡呆坐下去了,猛地就站了起來:“狐狸,時間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下線吧。女人熬夜對身體不好。”
“這就要下線了?”狐狸擡起頭,急切地看着我,然後拉住了我的衣裙,“不要這麼着急好麼?有些話我想找個人傾訴一下,能聽我說一說麼?”
我看着她的眼睛,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說道:“好吧。”
待我坐定,狐狸醞釀了一下,開始了述說:“在現實生活裡我是一個醫術還不錯的醫生。”貌似是一個我早已經知道的故事,但是鑑於我現在的身份,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聽她說。
“從大學時代開始我的成績就名列前茅,實踐成果也很突出,到快畢業的時候我可以說我的水平已經超過了我所在學校以及實踐醫院的所有人。按照我的導師說起來,我天生就是一個學醫的料。但是有諷刺意味的是我的父母車禍身亡,是當場就死的那種,對於此我空有一身醫術也只能看着二老撒手人寰。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人無法戰勝的老天,除了悲傷我還感到了悲哀。從那以後,我開始獨自行醫,並且開始鑽研一切疑難雜症。其中解決了不少,但是更多的只是加重了我那次以後開始有的無力感。這種感覺很糟糕,但是揮之不去。不可否認,這對我的人格產生了很大的負面影響。雖然我認識到這個負面影響最終會導致一些我不願意看到的場面發生,可是我並沒有努力去消除它而是聽之任之。當然,最後它的確也導致了今天在發生在我身上的悲劇。
這個悲劇我稍後一點時間說。先來說我的妹妹。我父母死後,小我五歲的妹妹就成了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我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維護她,爲了死去的父母也爲了我自己。可惜,造化弄人,幾年前她受了巨大刺激,跳樓自殺了。”
說到這裡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動起來的情緒,而我則顯得十分低落,雖然我早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我還是問了句:“你妹妹她……”
“如果我妹妹那個時候死了,你現在也就看不到我了。她沒有死,不過成了植物人。那種躺在牀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靠着冰冷的儀器苟延殘喘與世界之上的植物人。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間我崩潰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懲罰我。要是讓我成爲植物人我也就認了,可是無所謂偏偏厄運要接二連三地降臨到我的家人身上,我就實在是無法理解。妹妹維持生命的設備需要鉅額的金錢,而我並不是那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父母並沒有給我留下多少財產。我拼命的行醫但是那只是杯水車薪。就我覺得徹底絕望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一個人?”
“對,一個人。”狐狸慘然一笑,“他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他有我最需要的東西——錢。很多不把錢當一回事情,那是以爲他們不知道缺錢的痛苦,飽漢不知餓漢飢。他似乎知道我的苦處,他提出了一個交易。就是那個交易讓我明白了我引以爲傲的高超醫術其實什麼都不是,相比之下還是我的更有點利用價值。當時的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爲了妹妹,起碼當時我是這麼對自己說的,我和他做了。”
“他是誰?!他怎麼可以趁人之危?”我忍不住吼了出來。
“這個人已經不在了,兩年前他破產背了一身債跳樓了。”狐狸忽然陰森地笑了,“我乾的,我讓他破產的。以爲我依靠他教我的門路認識了更有錢更有權的人,他就被淘汰了。不可否認,有些人就是喜歡和醫生做。有錢人的嗜好就是與衆不同。”
我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不過,光有錢錢並不醫治我妹妹。在這個時候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促進腦細胞和骨髓再生的藥,是GENZ生物出品的,這個可能可以救我妹妹。”說到這裡她忽然詭秘地一笑,“你猜我怎麼做?爲了那個該死的配方,我和很多人上了牀。很多,多到我自己都數不清楚,這些人裡面還包括了鼎鼎大名的郭嘯天和他的小兒子。”
芮馨在笑,而我卻想哭。
“可惜,老天再一次和我開了個玩笑,我的其實也不是萬能的,就和我的醫術一樣,在我引以爲傲的時候失敗總是接踵而來。他們和我做了,但是配方還是鎖在保險櫃裡。不過,沒有關係,很意外地我知道郭嘯天有個和他不合而離家出走的兒子。那個人叫郭逸,是個很有能耐的人。”
終於,說到我了。我一言不發,只是在聽芮馨近乎癡呆地述說着。
“我接觸過很多男人,簡單地調查了一下他的背景和經歷之後,我就知道他需要什麼樣的女人,然後我就去精心地扮演那個女人,我要做的只是勾引他,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然後爲我去弄那個配方。”芮馨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最終,配方到手了,哈哈。雖然中間出了不少的意外和波折,可是配方到手了。”
“我應該恭喜你麼?”我說這話的時候,感覺整個舌頭都是麻的,毫無知覺。
“恭喜?!”芮馨一呆,隨後眼淚刷地一聲毫無徵兆地就噴涌了出來,“可是我……我發覺我愛上他了。”
紅尾巴狐狸,也就是芮馨撲倒在我的懷裡就失聲痛哭起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有哀傷,那種深入骨髓的哀傷。到底是誰錯了呢,我不知道,反正,不是芮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