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白回來了,這個消息在淺水灣像是颳起了小旋風,一下就傳開了。
對淺水灣人來說,林秋白絕對是淺水灣的風雲人物,因爲他是淺水灣第一名也是唯一的一名大學生,在這些樸實的農民心裡,大學生代表着啥?文化人,有出息,以後能掙大錢,現在這文化人突然從外面回來,而且看上去相當的狼狽,沒有西裝革履,沒有香車美人,相反面容憔悴,和剛從地裡幹活歸來的老農一樣,自然在淺水灣引起了轟動,這些人都在猜測,難道秋白這娃兒在外面沒掙到錢?所以迫不得已回家了?
林秋白對於淺水灣人的猜測自是不知,不過卻也能猜測出一二,但是卻毫無辦法,因爲他知道,在這些人的心裡,種一輩子地都沒有出路,唯有出外打工才能掙錢,這個想法不能說有錯,淺水灣太窮了,本來了共十戶人家,已經有五戶在外面打工掙了錢而搬離了這裡,剩下的還在苦苦煎熬,淺水灣人都要去城裡過好日子,現在林秋白卻反其道而行,回了淺水灣,再加上又是大學生的身份,很難讓人往好處去想。
林秋白打開了屋門,撲簌簌的灰塵從門上落下,讓林秋白有些皺起了眉頭,快一年沒回來了,屋子沒人打理,地上都是灰,踩上一腳都是腳印。
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林秋白轉身就出了屋,來到了淺水灣的東頭,這裡住着呂大娘一家,呂大娘倆兒子,都在外面打工,據說很能掙錢,淺水灣人估摸着呂大娘明年就應該要搬家了,搬去城裡享福,一說起這事,淺水灣人就一臉羨慕。
“大娘,大娘。”林秋白在壩子裡喊着,拴在呂大娘家門口的一條黃狗衝他汪汪叫喚,這幾年林秋白很少回來,那狗自然是不認識他了。
呂大娘正在豬舍餵豬呢,聽到喊聲走了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豬瓢,眯起眼睛看着林秋白,好半晌才認出來:“喔,是秋白娃兒啊,啥時候回來的?進屋子裡坐。”
“不了,大娘,我剛回來的,東西才放下,一會兒還要回去收拾房子。”林秋白笑道,拒絕了呂大娘的好意。
“哦,你要收拾房子?是準備要回來住幾天啊?”
“不是,而是打算一直不走了,就在家裡呆着了。”林秋白沒有瞞着大娘,他這次回來真是打算好好種地的。
“啥?不出去了?唉喲,看來你娃子是掙了大錢了撒。”
“呵呵。”林秋白就笑。
“看來肯定是掙錢了,你娃子可是咱淺水灣第一個大學生呢,不掙錢那還了得?有錢了去城裡買房撒,住這裡做啥,你那房子也沒個人管,難道你還打算重新修下?”
“其實我沒掙錢,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準備回家種地。”林秋白半真半假的道。
“種地?唉呀,你個娃兒,在外頭打工多掙錢嘛,種地有啥子好的,一天到晚累得很,還沒得錢的,不過你娃兒有想法,你家裡也沒人了,要有啥子事就過來找我,能幫我就幫嘛。”呂大娘顯得相當的熱情,現在淺水灣老的老,小的小,年青的都出外打工,林秋白雖然也是淺水灣人,可是常年不在家,現在也算是新鮮人,讓呂大娘很有談話的慾望。
林秋白含笑聽着,開口道:“大娘,我還真有點事要跟你說,就是你家承包的我家土田的事情,明年也快到期了,聽說大娘要去城裡享福了,那明年我把土田收回來?然後自己種?”
“哦,這事啊,可以可以,你要不回來我也想找我娃兒給你打電話,不過你真要種田啊,種田累得很吶,我跟你說嘛....”呂大娘開始告訴林秋白種田的累處,說實在話,現在的年青人沒人願意種地了,都趁着年青出外打工了,林秋白居然想要種田,呂大娘真不太相信,這個娃兒雖然長得高高大大的,但是一直讀書,讀完書就去外面打工了,估計還真種不了地。
“呵呵,大娘,沒事,我現在真不打算出去了,就在家種地,還有,明年你家搬城裡,家裡的田地咋辦?要是行的話,你把那地承包給我,我來種?大娘你看行不行?”
“我家的田?這個事情要和娃兒商量下,不過我看問題不大,等我打電話跟我娃兒商量下嘛。”
“行,我不着急,那大娘我走了啊。”
“要的,中午過來吃頓飯嘛。”
“不了,收拾房子還要時間,下午我還有事。”
“哦,要的,那有時間多過來嘛。”
林秋白離開呂大娘家,呂大娘的熱情讓他有些感慨,農村人都想去城裡,卻哪知道城裡的難處,就說鄰里關係吧,城裡人哪裡會有農村人這麼熱情的。
淺水灣開始一共十家人,現在卻剩五家,這五家人還包括林秋白,沿着小路往回走,林秋白看着冷冷清清的淺水灣,深深的吸了口氣,還是家裡好。
淺水灣的格局是蜀地農村大多數農家的格局,十戶人家圍成了一個大院子,說是院,其實相當的大,因爲農村人門口都有壩子,這是曬東西用的,除了壩子,院子甚至還有一些土地,種些蔬菜啥的,不過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只剩五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另外五家房子都沒有人住,已經顯得很破敗了,房子裡的雜草都快長到人來高了,像院子裡的土地幾乎都沒人管,也都是草,看起來倒是綠意盎然,也算是一種風景,在寸土寸金的城裡肯定是見不着的。
在淺水灣的外面,圍繞着的是一片竹林,現在正是六月,竹林裡涼氣沁人,這些竹子都是淺水灣人自己的,像林秋白家也有一片竹林,平時要編個什麼東西就去竹林裡隨便砍。
而最讓林秋白覺得欣喜的就是一條流經淺水灣的淺水河了,這也是淺水灣名字的來歷,淺水河不寬,也就三四米那樣,源頭是離這裡六七裡的一座大壩,只要大壩水不幹,淺水河就常流,小時候一到夏天,林秋白最愛乾的事就是和小夥伴們下河洗澡,不過現在麼,淺水河清澈不在,小夥伴們也都不在淺水灣了,當真是有些物是人非,農村城市化建設加快的同時,許多珍貴的東西也在慢慢失去。
回到家中,林秋白開始打掃房子,這間房子屬於老房子,相當的大,兩間是土房,兩間是磚房,後面還有豬舍和後院,四間屋加起來最少得有一百多平米,林秋白先把屋子大致掃了一遍,然後又去水井去挑了水,該擦的擦,該洗的洗,從早上一直忙到中午,纔算是大致清理了一遍,熱得他是滿頭大汗,索性站在後院就用井水衝了個澡,然後又凍得直哆嗦。
等弄完這些,呂大娘又過來了,叫林秋白去她家吃飯,這次林秋白沒有驕情,直接去了。
呂大娘家裡現在只有三個人,她老伴也姓呂,還有一個小孫女,才五歲,現在還沒上幼兒園,小名妞妞,怯生生的看着林秋白。
清炒藤藤菜,一盤泡江豆,還有一盆麻辣酸菜魚,主食自然是米飯,可勁吃,管夠,林秋白在外面吃過的好東西不少,不過今次吃着這種農家菜卻覺得味道真是棒極了,一連吃了兩大碗飯,菜是一掃而空,連泡江豆和酸菜魚湯都幹掉了,看得呂大娘和呂大爺笑眯了眼,在這些農村老人的眼裡,能吃就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