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程嘉推門而進,見程相滿臉怒氣,臉都氣黑了的模樣,喚了一聲。
“你一直說那楊昭絕無異心!你看,你看!看他做的好事!”程相將幾本摺子丟在了程嘉面前,怒道。
程嘉拿了摺子邊翻邊道:“楊昭做了何事讓您這麼生氣?”
“你自己看,說什麼要帶兵訓練,從黑水關練到了澤州!好,他現在領河東路節度使之職,他要在河東路練兵也就算了,可是他一夜之間居然從潞州到了南陽,然後進了襄陽!你自己看看,看看!”程相指着摺子叫道。
“這些人只說看到有騎兵隊伍從城外而過,連具體多少人都不知道,那些沒進城的倒算了,怎麼進了襄陽城,那襄陽城知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程嘉一邊翻着摺子一邊道。
程相一愣,程嘉又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那趙家的人還時常帶着幾千兵士回到汴京,楊昭這個不過是繞着那些城走了一圈,正好,也讓那些人知道知道,如此沒有警戒心,如若來的是遼國騎兵,是不是城池都被奪了?”
程相再愣,片刻後道:“不是這個理由,他沒有聖旨調令,怎麼能私自離開黑水關!”
“我剛回來的時候,見趙吟風又回了汴京,怎麼,他就有朝廷的調令?”程嘉將摺子一丟,問道。
“這個不一樣,如若連楊昭都能這麼膽大妄爲…”程相頓了一下,道:“你意思是說趙吟風又回來了?”
“父親,如今大周最強大的兩支軍隊一支在趙家手裡,一支屬於楊昭,你覺得,趙家和楊昭誰對大周忠心一些?”程嘉找了張椅子坐下,道:“比起擔心楊昭,您更應該擔心下最近頻繁出現在汴京的趙家將軍們。”
“可是今日皇上可是大怒啊。”程相也坐了下來,眉間帶上了憂色,不覺嘆道:“你說楊昭在這個時候這是搞什麼啊!像以前那樣老實不好嘛?”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楊昭不會做這種蠢事,走出程相的書房,程嘉對書案道:“派人去襄陽,看看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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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羽那日從臥龍峰迴去後就重病臥牀腿又是斷的,燕七心脈重創雖然有神醫三人組的援救算是從鬼門關險險拉回了一條命但是人多數是昏迷狀態,影十三的腿也是斷的,三個要躺牀上的病人,好在燕七他們從黑水關來的時候也帶了一輛馬車,倒是剛剛好夠坐。楊昭便讓何離先帶了一千五百人回去,自己帶了五百親衛護送着車隊緩緩而行。
阿蘭坐在牀榻邊,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看窗外緊護在車邊的楊昭,道:“當初看那紅彤彤一片騎兵追上來,還嚇得我半死,以爲阿蔥惹上了官府。”他們是在襄陽往臥龍峰的路上遇見的,當時他們到了襄陽後,問了柴府的人,才知道都去了臥龍峰,便也往那邊趕去,剛出襄陽城沒多久,就遇見了正從南陽疾馳過來的騎兵,聽得石方說了經過,楊昭帶人便往臥龍峰衝去,他們坐馬車慢,等好不容易快到臥龍峰了,就遇見了正往回走的隊伍,然後看到了那一死兩傷的人。
“燕七還好嘛?”呆呆的看着外面,凌清羽問道。
“要養些時日,他傷到了心脈,如若以後那裡再受次傷,神仙都救不回來。”阿蘭嘆道,看了看凌清羽神色,道:“你也不要老是責怪自己,這種事情誰算得到?那寧雨那種喪盡天良的人也不是隨便就能碰到的!多往前看看吧。”
凌清羽低了頭道:“我知道,我只是過不了這關,我寧可是自己死了,也不想連累他們成這樣。”
“你可別說這話!”阿蘭道:“你要真死了,那今兒死的可就不止燕三一個了,那天你死的時候,他們的樣子我可是親眼看見的,如果不是你後來又活過來的了,影十三當場就自盡了。 ”
凌清羽一怔,擡頭看向了阿蘭。
“你別不相信,是真的,你解了那個血誓,他們並沒有當場就因爲血誓而心爆,但是那樣子卻更讓人難受,燕三死了,你難過成這樣,你可知道當初燕三他們又是什麼心情?”阿蘭嘆道。
凌清羽默然無語,難道真是因爲時代的不同嘛?在上世,世人都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怎麼可能這樣爲他人輕言生死。
“傻丫頭,你有一羣好屬下,要認真的去珍惜纔是,你的性命並非你一個人的,如若你出了事,你那些貼身護衛那些死士怎麼可能獨生下去?”阿蘭繼續勸道。
“爲什麼不能?”凌清羽道:“他們的性命都是屬於自己的,我只是他們的東家而已,東家死了,無非再換個工作,而且,我本來就已經給他們留有足夠的銀錢,完全可以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我並不想也不需要拖他們陪葬啊。”
阿蘭愕然,指着她道:“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嘛?”
凌清羽有些不解,道:“難道有錯?凌家下面有上萬人,這難道不是常識嘛?”
“你下面那些掌櫃夥計能和這些貼身護衛相提並論嘛?”阿蘭被她氣得笑了起來,道:“你是豬腦袋嘛?什麼叫貼身護衛,那就是主人的命比自己的更重要,爲主人擋刀擋劍擋掉一切危險的人。”
“出事的時候是他們上的啊,我又沒有說我一定要去擋他們前面,要我擋我也擋不住啊。”凌清羽道。我知道保鏢是幹嘛的,但是不能說保鏢失職了就要砍頭吧?沒這個法律吧?
阿蘭沉默了,見她仍然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困惑,猛的敲了一下她的頭,道:“你個豬腦袋,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燕七和影十三影九愛着你。”
閨蜜是用來幹嘛的?閨蜜就是用來捅破你裝傻的那層窗戶紙的!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凌清羽低垂了眼簾,道:“你說我哪裡好?長得雖然看得過去,但是離國色天香差的遠了,又不溫柔嫺淑,家務事一竅不通,個性又好強,除了能賺錢,一無是處,就這樣的我,怎麼能讓人愛上?”在上世,自己貼心貼肺的對人好,最後給予的評價就是這麼幾句,然後瀟灑的轉身就走。
“他們只是年少,在海船上又沒有其他的女性,一時迷了眼而已,等以後見的人多了,年長了,自然會碰到自己合適的人。”不待阿蘭說話,凌清羽繼續道:“愛情,不過是短期的事情,過了那個衝動的年紀,就會清楚自己要什麼,所以實在沒必要……啊!痛啊!死阿蘭!”
阿蘭在她傷腿上猛掐一下,冷笑道:“痛了?讓你這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捧着金飯碗來給我裝窮!”
凌清羽滴了兩滴眼淚,甚是委屈的看着阿蘭,道:“我哪裡說錯了?”
“清羽?”聽得她慘叫,楊昭敲了敲窗,側身探頭看過來。
“無事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下。”凌清羽忙道。
“你別給我故左右而言其他,那這個又算什麼?聽說人家準備婚禮都準備一年了,你也不想認?”阿蘭壓低了聲音道:“別以爲我看不出來,這些天,你都在躲着他。”
凌清羽啞然,心裡頓時泛上無數滋味。
“是,你心情我們都理解,你難過你傷心,你痛不欲生,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比你更難過更傷心,因爲,你這麼明顯的表示出來,燕三在你心裡的地位遠超過他。”阿蘭一針見血的道。這些話她其實並不想說,燕三和凌清羽的感情她是看在眼裡的,燕三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死去,凌清羽怎麼可能不刻骨銘心,從臥龍峰下來後她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基本上都處於一種半昏半醒狀態,就算醒來也常常是一個人坐那發呆,原來的大餅臉都成了尖下巴,更重要的是,她體內的蛇丹在幫她治病的同時也讓陰寒在急劇增加,如若她再自己不振作,那隻怕誰都幫不了她。
見她低着頭抿着嘴不出聲,阿蘭嘆道:“人活着的時候纔是最重要的,如若楊昭今日死了,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傷心?”
凌清羽猛然擡頭,眼裡蒙上了一層霧氣,道:“你別咒他,阿昭他,阿昭他一定不會有事!”
阿蘭長嘆了口氣,坐到了她身邊,抱住了她的肩頭,道:“傻丫頭,心裡放開些,其實就算這次燕三不死,他也活不了多久,他體內的毒沒有拔完就走了,那毒性都集中在了丹田裡,就算那天他能下了山,當毒性都爆發出來的時候,他也是死路一條。傻丫頭,死者已矣,你自己也說了,你自個死的時候,只是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活下去,過好自己的日子,難道燕三不是這麼想的?如今這世道,活下來都不容易,既然決定活下去,那就讓自己活得痛快些,你不是已經和燕三約定下輩子了嘛?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你早點找到他,然後好好相處,長命百歲的在一起不就成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我這條命是燕三拿自己的命換來的,如若我不好好活下去,怎麼對得起他,我只是…”凌清羽低聲道。只是只要一睜眼,就似乎看到他坐在牀頭,怎麼可能忘得掉?
“不是要你忘記,你也不可能忘記,”阿蘭輕輕拍了拍她背,道:“只是把他放在心底,留出空間去容納別人,曾經有人那樣的愛過你,現在也有人同樣的愛你,你應該惜福!別再做這種讓人看了就想揍你的樣子!”
“阿蘭你別隻說我,你和鬼醫石方又算什麼?”被她一刺再刺,凌清羽忍不住反口問道。
“嗯,你這倒是提醒了我,不如我跟你學習吧,娶兩夫君貌似也不錯?”阿蘭拿着帕子抵着下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