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羽在牀上趴了半個月,頭三天,趙吟風發揮了下賤無底限的天賦,硬是將葉十一和夜魄都噁心出去,自己在旁邊貼身伺候,端茶送水擦身換藥,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凌清羽很是驚訝,你一世家子弟,怎麼可能這些事情都做得這麼順溜?
“我母親死得早,頭兩年父親在邊關,我在汴京府裡很不受待見,連丫鬟和小廝都不理我,只能自己打理一切,後來父親接了我到邊關,軍營裡面你也知道,都是大老粗,還不如自己動手。”趙吟風當時端着水盆給她仔細的擦身,說話的時候帶着笑意,神色難得的正經起來。
三日後,趙吟風要趕回中京營地,走之前,在熟睡過去的凌清羽牀頭看了很久才離開。
後面的日子,便是葉十一貼身照顧,天氣極爲炎熱,老是趴着實在難受,葉十一便經常背了她出去在院子晃悠下,等傷好些了,便也扶着她出門在院子裡走走,或者坐在樹蔭下看孩子們玩耍。
誰都沒有去提夜霏和孜孜的去向。
半個月後,夜雪帶着羅剎軍大隊到了幽州,凌清羽才知道那一日,葉十一是從那麼遙遠的地方趕過來,一路上是一條直線過來,馬走不了的地方,便直接施展輕功翻山越嶺的飛奔,而且,他當時身上還有和南疆餘孽交戰後的傷。
這讓剛剛又被葉十一誆騙了七月十四的凌清羽望着笑得一臉燦爛卻臉色蒼白的葉十一很是心情繁雜,。
帶領羅剎軍本部前往幽州的夜雪夜霄在路上碰到了前來回話的夜疾夜霈,到了幽州後便躲開了凌清羽的視線偷偷找了夜魄出來。
“夜風說,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父母臨死的時候交代過,就算他死也要保護妹妹,”夜疾頓了下,接着道:“他砍了自己的左臂下來,他說,人是他沒教好,如若不夠,他可以去死,只求主子,別將他除名。”
送孜孜到汴京之時,夜霈喊了在京裡的幾個夜一起到夜風府裡,孜孜和夜霏做的事情,一樣一樣夜霈都說得一清二楚,他們雖然看在夜風的面上將孜孜當做妹妹,可並沒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人,心裡自然是不屑和不恥,連帶着對夜風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只是有些可憐夜風家裡的妻兒,如若從凌家除名,那麼他妻子在婦聯的工作也立刻會沒有,他孩子也會被人鄙視,夜風想保妹妹的命,又要保住妻兒以後的生活,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一死來換妹妹的命。
“你們也覺得我做得過狠了嘛?”夜魄淡淡的問道。
“不!孜孜這樣的人,便是將她大卸八塊都不解恨!”夜疾恨道,當時孜孜當着他們幾個人的面又是下跪又是求饒,但是話裡行間說的卻都是主子的不是,她不過是拉了自己男人去做她經常做的事情,不過是拿了幾件她不需要的首飾,不過是說話的時候不大注意,但是,她本人不是經常也這樣?不管是和影十三也好還是何離也好,跟那個趙將軍更是過分,而那些首飾她根本就不在乎,說話,是她自己說的,別主子主子的喊,大家都是平等的,如此種種,就是不認爲自己有錯,有錯的都是別人,是夜霏對不起她,說要像燕三寵主子一樣的寵她,結果就自己吃了毒藥跑了,說夜風對不起她,答應了父母要照顧她,結果一出海就是多年不回,就算回來了,也是跟着軍隊到處跑,說他們十六夜,口裡說着當她是妹妹,出了事卻都不幫她,按照她的意思,十六夜就該集體找主子算賬,爲她要個公平回來。
當時夜離直接拔劍準備殺人,被夜風擋住後,當場割袍斷義的走了,而夜電則是笑着說,你不動手,那麼不管如何以後就只有十五夜了,然後便和夜閃走人。
“夜魄,爲了以後安全,還是讓他死比較好。”夜雪的話一出,其餘幾人都一愣,他們雖然恨孜孜也連帶着恨寵出孜孜的那兩人,但是的確沒想過要他們死,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夜風知道的事情太多,他寧願用死來脅迫主子都不願意殺孜孜,以後日子一長,難保不對主子產生恨意,若是被人利用,就後患無窮了。”夜雪的聲音極爲冷靜,讓夜魄有一下晃神,夜雪夜風夜雨三人的關係自小就好,說是穿一條褲子都不爲過,可是現在卻能這麼冷靜的分析。
苦笑一下,看着愕然的幾人,夜雪道:“你們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從南疆殺出來的,但凡有一點善心,死的就是我們兄弟。主子曾經說過,人心是最難測的,一旦有了一點裂痕,再加上一些引導,那裂痕就會變異。其實,夜魄,你將人送回去,對於夜風來說實在是很殘酷,你若是在這裡殺了孜孜,夜風會傷心一段時間,但是隨後便會釋然,兄妹感情雖然在那,可是養我們,給我們這一切的是主子,夜風分得清輕重,可是你將人送給夜風,你要他怎麼辦?若是他能狠下心來殺自己親妹妹,那他以後便誰都可以殺,你還能信得過他嘛?他留孜孜一條命,就是現在的局面,你在他心上開了一條縫,夜魄,現在的夜風,已經不可信了。”
沉默良久,在幾人的注視下,夜魄深吸一口氣,道:“主子經常說,不能因爲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就斷定人家的罪,日後她知道這事,一定會爲此愧疚。我還有些積蓄,全部給他,讓他帶着家人走吧,凌家,再無夜風此人。”
“夜魄!”夜雪叫了一聲,被夜霈拉住,看着夜魄轉身離去,低聲道:“別再說了,夜霏和孜孜的事情,主子並不知道,更別提夜風的事,十三哥死後,你也知道主子,再見不得身邊親近的人爲她而死,爲了那兩人讓主子傷心,不值得。”
“可是,難道就這麼放過那個孜孜?!主子若是知道她偷拿了三爺的珍珠不說,還私自串成項鍊,一定不會饒過她的!”夜霄的手不覺握得死緊,路上有大概聽夜霈說起那事,但是孜孜在夜風面前說的話卻是剛剛纔聽說。逐出凌家,對夜風來說是比死都痛苦的事情,但是對孜孜並不是,夜霏獨自一人去挑戰天罡堂,夜風斷了條胳膊不說,最後還是要被逐出凌家,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不受懲罰嘛?
“十哥已經知道這事了。”夜疾低低的一聲,讓夜雪一愣,然後看向了夜魄走的方向,問道:“是夜魄通知的?還是你們?”
“是夜魄通知的。”夜霈低聲道。
幾人頓時都不再出聲,影十掌管情報和刑堂,夜魄給了夜風選擇機會,若是殺了孜孜,那麼可以繼續留在凌家,若是不殺孜孜就要離開凌家,現在夜風的選擇是離開凌家,作爲紅樓和護衛統領,他言出必行,但是,這不等於刑堂之人不會找上孜孜,影十出手,不殺人但是讓她生不如死的法子多了去了,動了三爺送給主子最重要的東西的人,可以想象影十將是如何暴怒。
幾人心裡同時不覺都是一震,夜魄的行事手段,完全變了,他這何嘗不是殺雞給猴看?孜孜是夜風的親妹妹,夜風怎麼寵孜孜大家都知道,殺了孜孜,夜風就算現在不說,心裡肯定會有想法,所以夜風不能留,但是夜風和十六夜都是一起長大的,難保十六夜裡面不會有跟他同樣想法的人。
夜魄送孜孜回去,不光是考驗夜風的心,又何嘗不是拷問他們的心?
十六夜,是現在主子手下最心腹的一支力量,分佈在各個大將和關鍵部門之中,如若十六夜不穩,那等於核心不穩。
這次之事,但凡他們有對夜風和孜孜一點同情,夜魄都不會留手,就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都會動手。
人心是善變的,這是主子的口頭談,可是十幾年來,主子卻一直沒有變過,對她好的人,她會掏心窩子給你,但是一旦離去的人,她也絕對不會再掛在心上。
“我不會變!”夜霈低聲說出後,夜疾夜霄夜雪都同時點頭,然後相視一笑。
“好了,等遼國拿下來了,主子就會登基,這一仗,咱們也不能輸給趙吟風纔是!”
“夜疾啊,你一直跟着高柳,你看看咱們十一哥怎麼打仗,看過之後,就不會再說這話了!”
“那是,何況這次,還有主子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