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在嗎?”在門上輕敲了三下,蘇玉竹柔聲道:“要起來了,我中午約了老同學一起吃飯,你不是說想跟着一起去見下嘛?”
“嗯,我知道了,這就起來了,小叔你等我十分鐘。”聽得裡面乒乒乓乓的聲響,想是那小子又熬夜直接在椅子上睡了過去,只怕又從椅子上掉了下來,蘇玉竹笑了笑,下樓坐在了大廳沙發裡,端起了保姆剛沏好的茶,輕握在了手心裡。
看着那嫋嫋煙霧,蘇玉竹的思緒又有些飄遠,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變成什麼樣子,原以爲她一定過得好,誰知道她這些年居然過得這樣艱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年不妥協。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等於放屁,當年自己騙自己說,如果不妥協,她的人身安全就會受到威脅,其實不過是他自己屈從了家族,屈從於自己的野心。
當年他屈從的,根本不是那女人威脅要殺了清羽,而是,她只嫁給蘇家下一代掌門人。
當時,蘇家的下一代掌門人,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蘇家嫡子,和其出身名門望族的妻子一起死於空難,而他父親其他的兒子們都來自不同的母親……
他做了蘇家掌門人,他做成了那個大項目,那個讓他個人身家一躍而成爲一線富豪的項目,然後,他開始策劃報復,他要報復那個女人,那個用權勢誘惑他放棄了一生摯愛,然後又不斷用這個壓制他妄圖控制他,甚至對他傾注了全部心血的項目下手的女人。
什麼一見鍾情,什麼傾心愛慕,那女人嘴上說得感天動地,其實也不過是想借他手吞了蘇家而已。
那女人差點就成功了。
他那時候太自負,太自以爲是,從心底小看了那個口口聲聲親愛的,時時刻刻想粘在他身上的女人,他居然忘記了她是韋伯特家族裡最爲傑出也是最爲受寵的後輩,他居然忘記了她自小就和歐洲美國那些超級富豪交往,比起他這個被蘇家本家所輕視外室生的孩子,她的資源要好太多。
她差點就毀了他的一切。
如果不是小香聽到她打的那通電話,如果不是小香在被她推下樓梯後堅持着告訴了他一句嬸嬸要害你,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去防備她。
可是小香,曾經那麼伶俐好動漂亮的孩子卻昏迷了整整三個月,醒來後,就變得再也不願意說話和人交流,醫生說他腦部受損,只怕智力也要打折扣,其隱晦的說他是白癡。
蘇家嫡子嫡孫,就這樣成了一粒棄子,那時候,小香才十歲。
那三個月,他查出來了那女人背後做的動作,得知所有內情之時,他氣憤得冷靜如冰,他找了那女人,說是要跟她出去吃燭光晚餐,以慶祝他們結婚三週年,他選了一個海邊的私人俱樂部,包下了整個餐廳,定了九千九百朵玫瑰,餐廳裡沒有開燈,全部亮的花式蠟燭,燭光倒影,海面上微波漣漪,一輪滿月如同銀盤一般的掛在天上,和滿天的星星一起眨着眼。
那女人很高興,她當然高興,這本是清羽向他描述的,清羽說,如果有個男人爲她準備這麼一頓晚餐,那麼便是賣了她,她也心甘情願。
他準備了本應該給清羽的晚餐,那天晚上讓她喝得大醉,那女人爲人謹慎,就算玩得最瘋的時候也很能剋制住自己不過量,可是那一晚,在他做了那些清羽說的最希望他做的事後,那女人喝醉了。
他也半醉。
當他暗示她他們可以在深夜的海灘上****,瘋狂****,那女人趕走了侍者,非要讓他自己開車回去。
然後他們出了車禍。
地點是他早就看好了的,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好,說不定就是兩人一起死,可是,他寧願賭,也不願意再讓她轄制自己。
他賭成功了,她死,他活。
在他昏迷的時候,她的那些同夥以爲得手了,以爲從他手裡將那項目搶了過去,其實,不過是花了大價錢從他的傀儡手裡買了過去而已。
只是倒手一下,他就賺了五十億歐元。
而且,雖然那女人立了遺囑,將自己的財產都留給了她妹妹,但是,他靠着蘇家打贏了那場官司,拿回了那女人三分之一的財產,那是他應得的,那女人毀了他的一生所應該付出的代價。
他擁有了鉅額財富,擁有了蘇家,讓那些以前鄙視着他羞辱着他,就連他愛上一個人都不容許的蘇家人仰他鼻息過活。
可是,他卻失去了一隻眼睛,失去了一條腿,還有,失去了愛人的心。
“小叔。”聽得一聲清脆的呼喚,蘇玉竹擡頭,看着那沿着樓梯走下來的白衣青年,不覺有些失神。
小香,唯有小香,這個蘇家最乾淨的孩子,他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小叔。”蘇合香三步並做一步的衝了下來,將他手裡的茶碗拿走,道:“小叔,燙着沒?陳嬸,不是說了,給小叔的茶只能用八十度的水沖泡嘛?你怎麼又用開水!”
蘇玉竹看着在他發愣之時被燙紅的手心,脣角掠過一絲苦笑,是了,這便是另外一個代價了,他的觸覺在逐漸的失去,那麼燙的溫度,他都感覺不到。
韋伯特家找不到他下手的證據,但是也沒放過他,就算他防備得再嚴,也還是着了道。
他本想再來找清羽的,清羽那麼善良,看到他的樣子,一定會原諒他所犯的錯原諒他,可是……
失去一條腿,他裝了假肢依然可以站起來,失去一隻眼睛,他有僅剩下的眼睛依然可以帶她環遊世界,但是,五感漸失,最後成爲植物人爛死在牀上,這樣的未來,他不捨得也不願意讓她參與。
沒想到,卻錯失了幫她的機會,如果他早知道,一定早就做掉那個渣男,她父親也不會早死,她的孩子也不會就那麼流掉……
“小叔?”蘇合香拿着藥膏在他手掌心裡輕揉着,再度喚了一聲。
“沒事,溫度並不怎麼高,我們走吧,遲到了就不好了。”蘇玉竹將手收回,輕笑道。
“嗯,我開車好了。”
“你……有駕照……有這邊的駕照嘛?”
“現在有了。”
“你又侵入公安系統作假!”
“誰說我作假?記錄都是真實的,在電腦裡,我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要是被抓住或者被識破怎麼辦?”
“啊?這樣的高人還沒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