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拿下北方已經三年時間,三年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加上新品種的推廣和輕徭薄稅,讓北方快速恢復起來,谷糧滿倉,市場供應豐富,水利道路學堂醫館一樣樣的都修建起來,汴京城也比以往更加繁榮,將近年關,更是繁華熱鬧,剛剛十二月初,便是一片過年氣氛,街上彩燈高掛,貨物琳琅滿目,口袋裡有錢的民衆似乎都涌上了街頭。
走在喧譁熱鬧的汴京街頭,看着那兩女人三孩子興致勃勃的從頭吃到尾,趙吟風笑容滿面,心裡卻不覺轉悠起來。
他手下現在還有四十萬人馬,二十五萬是他的舊部,十五萬是這幾年由那些叛離柴瑾仲的武將所帶過來的新兵,舊部裡面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隊還有高文賀和趙威趙猛是肯定沒問題,但是別人就難說了。
這幾日在凌清羽身邊,多少還是知道朱煒離他們現在正在商討封賞,看到給自己擬定的是北威王,他便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可是這種擔心他無法反駁。
如若要讓他們安心,就只能放棄自己所有的兵權,但是,攻下遼國沒有兵權的趙吟風,對凌清羽來說,還有用處嘛?
趙吟風只覺得嘴裡泛起了苦味,他愛她入骨,可是,他卻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他,這樣一頭熱的堅持,究竟能堅持多久?
究竟要怎麼做,你心中才會有我……
“你在想什麼?”被人拿手捅了下,趙吟風差點反手一掌,看着那僵硬的臉想了半響纔想起這是帶了面具的葉十一,看他的樣子,他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道:“你說,她們這麼吃,也不會撐着?”
“不行了!阿蘭,撐死我了!找地方歇歇!歇歇!”
笑盈盈的看着葉十一跑上去,趙吟風腳一拐,走到汴河橋邊的樹下,看着葉十一扶着那女人坐到河邊茶亭裡去,雙手抱臂,對站在樹下的青衣男子道:“怎麼,這麼多年不見,你連招呼都不會打了嘛?煊之?”
王煊之淡淡一笑,道:“多年不見,三哥威勢是越來越足了。 ”
“我便當你這話是誇我吧。”趙吟風笑了一聲道。
“我沒有打趣你的意思。”王煊之的笑容深了些,淡入了眼底。
“你呢?我聽說你一直不願意出來?爲什麼?你不是一直說要爲國爲民做點實事嘛?現在有機會爲什麼不做?”趙吟風說的似乎隨意,眼睛卻盯着王煊之問道。
“你以爲他們會相信我?我是王家餘孽,我全家人都死在她手上,你認爲她手下人會相信我嘛?”王煊之苦笑道。
“你若是真心想做,跟她說就是,你的本事,她最清楚。”趙吟風嘴角輕翹,扭頭看回了那伏在茶亭桌上一點風度都沒在哎呦哎呦叫喚的女子,笑道。
“三哥,你呢?”
“我?我什麼?”回頭看了王煊之那淡淡的笑容,趙吟風嗤的一笑,道:“我嘛?你也知道,我向來就是個胸無大志的。”
“三哥十五萬人就將趙大哥的軍隊逼退至徐州奪下京東兩路,三十萬人就將蕭燧逼退至中京,現在更是拿下中京,只怕明年三哥就能攻下上京,如此戰績,三哥還要說自己是胸無大志嘛?”低垂了眼簾,王煊之低聲道:“何離已死,三哥若是想得這個天下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趙吟風看了王煊之一眼,再度嗤笑出聲,冷聲道:“煊之,你這個口不對心的毛病可真要改改了。”
“口不對心嘛?”自嘲的一笑,王煊之擡起了頭,一對眼眸裡沉澱了年輪的滄桑,靜靜的望着趙吟風,笑道:“三哥,是我口不對心,還是你不敢面對?”
“面對?”趙吟風放下雙臂,扭動了下手腕,帶了絲悠遠回憶般的道:“煊之,你知道我母親是來自西域大月國的巫女,她死的時候我才五歲,別的都不記得,唯一記得的是她死前跟我說過,說我以後會碰到一個喜歡到骨血裡面的人,煊之,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骨血裡的感覺嘛?”
王煊之沉默下來,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骨血裡的那種感覺嘛?當年程嘉這麼問的時候,着了牙白色的長衣,斜倚在水榭裡的美人靠上,目光悠遠,初春的風拂起了他的衣襟,漫天桃花裡,笑得慵懶而滿足。
“煊之,你真認爲何離死了,趙家軍就天下無敵了?”趙吟風臉上帶上了調侃,問道。
輕笑一聲,王煊之道:“趙家軍若全是你的本部人馬還好說,不過現在卻多了好些借攻打遼國而招募起來的雜兵。齊廷巖手下號稱西北之虎的重甲騎兵從孟蘇那時起就銳不可當,再加上葉十一的羅剎軍,光這兩支在幽州的部隊就可以讓你頭痛,何況後面還有高柳的四十萬大軍。再說,何離不會放任你這麼一個威脅在,必然會留下對付你的方法。你真要跟凌家不,跟華朝打起來,只怕,三分勝算都沒有…。問題是,你能看到,你的那些手下,那些還妄想着恢復舊日榮光的部下,能看到嗎?”
輕輕拍了拍王煊之瘦削的肩膀,趙吟風輕聲道:“煊之,出山吧,你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掉,你的願望,不就是想成就一個國強民富四海來朝的國度嘛?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就是一輩子了。”
“阿孃和乾孃居然吃撐了,我覺得好丟臉哦。我們裝不認識她們吧。”蘭寶低聲對蘭香說的話讓阿蘭直接一個猛栗子給敲到他頭上。
“乾孃,好些沒有?”託着一張精緻到極處的小臉,蕭錚一臉擔憂的看着凌清羽。
摸摸蕭錚的頭,凌清羽訕訕的笑道:“無事,無事,歇歇就好。”
“真真你又耍詐!”
看着兩個小子打做一團,凌清羽面上帶着寵溺的笑容在旁邊一邊勸一邊助威叫好,葉十一眼睛不覺彎了起來,如同一灣春水蕩起了漣漪,卻在掃過在擁擠的人羣裡竄來竄去的一羣乞丐模樣之人時變成了利刃般的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