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君臨天下,驚現線索
“去哪兒?還不快隨我回去?!”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驀然打斷了她的遲疑,沒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已被一隻有力的手拉離了馬車。
她詫然擡眼,身邊站的是一位披着銀灰色的大氅,頭戴玉冠的男子,俊美的面容,冷酷地神情,渾身散發着攝人的氣息。他昂然而立,身姿挺拔,雙手插在銀灰色的袖筒裡,脖子上一圈白色的狐狸圍脖,襯得他膚色如玉。散落的深紫色髮絲,在天光之下,泛出妖異的光澤。
凌悠然怔然,卻並非爲着此人的俊美,而是自己根本不曾認識這樣一個人,他打哪兒冒出來的?
他偏首看來,銀灰色的瞳看着她,沉聲道:“回去吧。”
一副熟稔的樣子,凌悠然狐疑,莫非是本尊以前的舊識?
“放肆,這是我家小姐看中的人,誰敢帶走?”領頭的侍衛回過身,確認此人非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大人物,故而上前來呵斥,示意幾個侍衛將倆人包圍起來。
車裡的袁紫冰聽得動靜,忍不住好奇地打開車門,只見又多了一個絕色美男,驀然怔了怔,兩人站在一起,一個清柔、一個陽剛,頓時又生邪念,懶懶開口:“兩人一起帶走,別弄傷了……”摸起來手感不好。
“是,小姐。”侍衛恭敬回答,見袁紫冰合上了車門,決定先禮後兵,“二位乖乖配合,自然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若不是好歹,則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凌悠然衝神秘美男挑了挑眉,一副好好戲的樣子,“朋友,看你的了。”
“哼。”男子冷哼一聲,隱灰色的眼眸,淡淡掃過一干侍衛,“好狗不擋道,既敢擋道,就要有死的覺悟。”尾音悠然吐出,男子身形一動,只見一道殘影掠過,一片慘叫聲響起,回神時,現場只剩下一片屍體,而男子若無其事,站在原地,彷彿方纔根本沒有動過。
須臾之間,斬殺十數人,乾淨利落,速度非凡,令凌悠然驚歎的同時又暗暗警惕。若此人是友還好,若爲敵,怕只有緋月能與之一較高下。
車裡聽得動靜的袁紫冰再次探頭出來,“怎麼回——”話沒說完,一枚暗器瞬間沒入她的胸口,圓睜的眼睛直呆呆地盯着遠處的兩人,旋即僵直地緩緩倒落車廂。
“你殺了她?”凌悠然皺眉,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剛纔的行人早跑的無影無蹤,就是自己身後的藥店也已關上了門。大街上,一片死寂。
可到底已經被人看見,這會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助紂爲虐,死有餘辜。”男子冷冷吐字,看也不看那些屍體,邁開步子:“走了。”
凌悠然下意識地跟上他的步伐,兩人很快轉過街角,進入一條窄巷,男子驀然轉身,銀灰色的眼,不帶情緒盯着她:“別再跟着我。還有,提醒你,已死之人就別再出來亂晃,以免禍害旁人。”
“你是誰?”心頭震驚,此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終於忍不住問出來,目光卻落在他脖頸間的圍脖,白色的狐狸圍脖,忽而動了動,露出一雙狹長的狐狸眼,黑黝黝地眼珠滴溜地轉了幾下,旋即毫無預警地竄到了她身上。
凌悠然嚇了一跳,若非男子及時喝止,差點將狐狸給捏死。
“回來!”男子瞪着狐狸,語氣中透出一絲不耐,小白狐在她身上蹭了蹭,似有些留戀,旋即又飛身縱上男子的肩膀,擡首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叫了兩聲,竄上了他的頭頂,擡爪就將那別得好好的玉冠給抓下來甩到地上。
紫色的長髮瞬間披瀉而下,讓本來俊美非凡的男子現出一絲隨性的灑脫來,男子看也不看地上的玉冠,似乎對自己披頭散髮的形象更爲滿意似的,伸手摸了摸窩回脖頸間的狐狸。
“速速離開此地。”男子最後看了她一眼,語帶警告地道。隨即將手中袖筒隨手一扔地上,轉身闊步走出了巷子,凌悠然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只見他走到巷口處忽而將身上大氅脫下,甩到肩膀上,一副隨性不羈的模樣。
心念一動,她驀然朝着那人背影脫口道:“九千歲!”
那人恍若未聞,腳步未停,瞬間消失在視線中。
凌悠然自失一笑,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是怎麼了?忽然對着陌生男子叫九千歲,瘋了吧。
回到落腳處,久等多時的彩繪等人見到她安然無恙,頓時鬆了口氣。
“郡主回來就好,再不回來我們可要出去找你了。”彩繪邊走過來邊道,“如今外面亂的很,聽說就剛纔街上還出了人命官司。聽說死的是軍中要員,也不知誰這麼大膽,居然敢當街殺人。這下子只怕很快要亂起來。”
“速速準備,趕快離開岷城。”袁紫冰一死,勢必要封城,得迅速離開才行。
來不及多說,凌悠然吩咐了下去,彩繪和冷立刻去準備,她轉身踏入房間。
柳二郎聽得動靜,已經爬了起來,見她進來,不禁露出微笑,“你回來了?”聲音虛弱,臉色蒼白。
凌悠然點點頭,將藥材放在一邊:“本想給你配藥,眼下只怕還不行,離開此地後再做打算吧。”
“有麻煩?”柳二郎挑眉問道,伸手抓過枕頭,塞在自己的腰後,看她坐在牀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讓她爲自己把脈。
“嗯。”凌悠然不想多說,伸手給他把了會脈,收回手指:“你只需好好靜養一陣就可以恢復。”前陣子學了些醫術,全在柳二郎身上試驗了。柳二郎身上的毒素已清,但是身體機能一時半會還恢復不過來,還須得清絕來給調治一番才行,畢竟自己的醫術只是皮毛。
從針囊中抽出銀針,例行施針。柳二郎靜靜凝視她靜美的臉龐,忽而問:“爲什麼救我?”當時情況緊急,她完全可以拋下自己這個累贅。尤其是一路上因爲他而耽擱了不少行程。
“因爲你救過我,而且,日後也許還有用到你的地方。”凌悠然頭也不擡地回他,絲毫沒有猶豫和遲疑,完全發自內心的想法。
柳二郎神色一黯,似乎不甘:“只是這樣?”
凌悠然沒吭聲,認真進行自己的工作。待得將針仔細放回針囊,才緩緩擡頭,見他緊盯着自己,仍在執意要一個答案,面無表情地淡淡反問:“不然你以爲還有什麼?”
“我以爲——”柳二郎想說的話,在她冰冷的神色下無法出口。
“你以爲我對你舊情未忘?餘情未了?”凌悠然淡淡一哂,淡漠無緒地繼續道,“在你投身凌曲漓,將我踩在腳底下的那一刻,你我之間還有什麼情分可言?還有你將消息出賣給耶霧,利用我父親來威脅我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會有什麼後果。我能將你留着身邊,已經是莫大的寬容。”
柳二郎默然垂眸,遮掩眼底的傷痛。做過的事,無從辯解。只是,依然心懷一絲希冀罷了。若是早知道自己會對她動心……
“你準備下,一會就走。”凌悠然淡然說道,站起轉身——
柳二郎忽然從背後抱住她,她身體一僵,頓時沉下臉,不悅道:“放手!別以爲你救過我,就可以爲所欲爲。你若再敢放肆,我不介意取你性命。因爲、我並不欠你什麼!”一命換一命,留下他,只因爲他有用。
她身上冰冷決絕的氣息,告訴他,若敢放肆,絕不縱容,柳二郎頓了頓,默默地放開雙手,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
然而,凌悠然等人最終沒能順利離開岷城。卻並非因爲袁紫冰之死而封城輯兇,而是因她之死,六皇女和袁太尉之間的矛盾瞬間激化,兩方軍隊拉開了陣勢,內戰一觸即發……
越國。
大越嘉和三十七年,皇上下詔,因太子身有殘疾,德行有虧,難當儲君之重任,廢太子另立。
旨意剛下,變故突生。
黑甲軍包圍皇城,禁衛軍臨陣叛變,羣臣被禁足宮中,不得出入,更無法傳遞消息。
剛經歷過一場戰鬥,此刻,華美的宮殿中,處處瀰漫着血腥的味道。越皇神色鐵青地坐在主座上,渾身緊繃如弦,卻又絲毫動彈不得。
他死命瞪着底下若無其事的太子,目光如刀似劍,恨不得將連池大卸八塊:“連池,你居然敢造反?”他千防萬防,卻還是沒能防住這隻小畜生。誰想他動作這麼快,自己纔剛決議廢了他,他居然立馬就造反,看情形,分明是蓄謀已久,果然是狼子野心。
連池冷然端坐,迎上他殺氣騰騰的目光,神色微動,淡淡說道:“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兒臣也不想如此,這一切,都是父皇你逼的。若你不暗中削減我的勢力,不想着廢了我這太子之位,我又怎麼會鋌而走險,走到這一步呢。”
造反還有理了?越皇瞪眼,咬牙切齒:“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是存了不臣之心,就該乖乖上交軍權。若不是你貪圖美色,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人見人厭的樣子?你要是如過去那般,乖乖聽話,父皇念着你母后的舊情,又怎麼會廢你之位?!”
“所謂不臣之心,都是你的多疑所致。”那時候的自己,能有什麼野心。一切都是爲了越國利益罷了……若不是父皇后來多方猜忌,又暗中使絆子,他定會乖乖當好太子,安心等到他駕崩。
可是——連池忽然站了起來,走到越皇身前,微傾身,看着他,青金色的眼瞳,閃爍着冷厲的光芒,襯着那張如魔似魅的臉,更加駭人:“別跟我提母后,提到這個,兒臣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弒君弒父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森冷的語調,令人不寒而慄。越皇盯着他一半完好一半燒燬的面容,只覺得如同鬼魅般分外猙獰可怖,不禁打了個寒顫,聲音也夾雜了一絲輕顫:“你、你敢?即便你殺了朕,這個皇位也輪不到你來坐!”他還有其他兒子,並不比連池差。
“是嗎?”連池不置可否,盯着他,目光陰沉得可怕:“當年母后之死,你是否也參與其中?”
越皇渾身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你知道了?”見他眼底剎那暴露的攝人殺意,駭得立刻辯駁:“不是我。你母后不是我殺的,是秦家的人,是秦雙雙!”
連池眼底的冰冷緩了緩,一字一頓道:“但是,你默許了,不是嗎?”
知道妻子被害,非但不思報仇,還將殺妻仇人攬入懷中,恣意愛憐,薄情如此,令人齒冷。
本想留着他性命,如今看來,有必要嗎?
“那是因爲秦雙雙長得極像你母后,朕想着你母后,自然不忍殺她。這些年,她只是你母后的替身。朕從沒將真心放在她身上!而且,也沒有允許她誕下子嗣,而是一直疼愛與你。”越皇敏感地感覺到危險,連忙爲自己申辯。
連池冷冷一嗤,站直身軀,走下臺階。
越皇忐忑地盯着他冷傲的背影,也不知他是否相信自己的說辭……心裡則盼着其他的兒子前來救駕。
連池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般,看穿他的心思,頭也不回地冷笑道:“你在拖延時間,想我那幾個好兄弟來救你?”
越皇呼吸一窒,“沒有。你打算怎麼做?若真想要這個皇位,就趕緊放了父皇。不然,你即使殺了父皇,也會遭受天下人詬病,如何能坐上那個位置?”
“這個不勞父皇你費心。”連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擡頭冷冷看了他一下,陰沉的氣息在他身周流轉,他緩緩說道:“父皇既然心心念念幾位兄弟,兒臣便成全了父皇,讓他們通通提前下去陪葬。”
說完,輕擊了幾下手掌,隨即,黑甲軍押着幾個人上前來。
越皇猛地一震,瞪大雙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幾個男子,個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身上佈滿了鞭痕,有些還在慢慢地往下滴血,看起來着實有些駭然。
“他們——”儘管已然認出是自己其他的兒子,卻還是不敢相信。畢竟,這幾個兒子也是有幾分本事的,怎麼可能輕易被擒?
“自然是父皇的好兒子。父皇不是念着他們嘛,兒臣就好心地將他們送來此地,與父皇一道好做個伴!”
“連池你好大膽,居然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怕天打雷劈!”其中一位皇子猛地擡頭,厲聲喝罵,眼底迸射出仇恨的光火。
他雙手被反傅在背後,卻強行膝行往連池的方向,口中喝罵不迭,連池吟着冷淡的笑,就在他行到跟前之事,猛地伸手扼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掰,“咔嚓”清脆的骨裂聲響起,殿內一片死寂。
越皇駭然,衆皇子連忙收斂仇恨的神色。
“你、你個畜生,竟敢——”越皇氣恨交加,渾身顫抖,口中的斥罵,卻在連池擡手,黑甲士兵手起刀落,瞬間收割了餘下三位皇子性命的那一刻,被生生噎住。
越皇死死地瞪着雙眼,鬚髮皆張,目眥欲裂,瞬間,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倒在龍椅上。
連池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仰首望着金碧輝煌的宮殿,心中暗道:都結束了!
大越嘉和三十七年冬。
越皇下旨禪位於廢太子連池。
廢太子登基,改國號爲興平,稱武帝。興平元年,武帝即位,並立太子妃爲後,稱元后。遭致朝廷上下一片反對。武帝下令,但凡反對者,誅九族。
一時間,朝野之中,哀聲四起,血流漂杵。武帝落下了暴君之名。
……
太子東宮,曾經的建築羣依舊輝煌,但是主殿被燒燬的建築,自大婚之後並沒有進行修復,在餘下殿宇的襯托下,一片斷瓦殘桓更顯蕭瑟。
夜幕下,一昂藏身影無言佇立,望着眼前焦黑的殘跡,冷厲的目光中現出一絲傷痛。
“臣拜見皇上。”玉驚風在遠處站了好一會,才上前來,如今他已官拜太尉,執掌兵權,是新皇最寵幸的臣子。也只有他,敢在這個時候來打擾皇上。
“何事?”斂藏情緒,連池緩緩地轉過身,冷聲道,“朕不是說過,不許人打擾麼?”
“皇上恕罪。臣有緊急軍報,不得已打擾。”玉驚風拜了一下,心中暗自嘆息,想到剛纔還有朝臣拜託自己跟皇上提選妃之事,此刻看來,還是暫且不提的好。那些臣子還真是不怕死,立後風波剛過,立刻又想鼓動皇上選妃……若是他們知道,其實鳳儀宮裡面休養的皇后也是虛的,真正的太子妃早就死了,還指不定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看着眼前冷漠孤寂的帝王,從未如此刻般,希望那個女人活着……
“什麼軍報,快說!”連池有些詫異他的出神,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玉驚風回神,將鳳國、凰國和臨國的動亂一一說來,末了,總結道:“趁臨國自顧不暇,眼下正是我國出兵的好時機,還請皇上斟酌。”
臨國太子繼位不到半個月,其他皇子便以假昭爲名,紛紛起兵造反。如今,戰火紛飛,內鬥激烈。凰國攝政王突然被人殺害,而矛頭直接指向女皇,因此引發了動亂,如今凰國境內,亦是一團混亂。
此乃天賜良機,趁着鳳國內鬥,餘者自顧不暇,揮兵南下,一舉拿下鳳國大片國土。
“鳳、國——”連池低喃,眼底迸發出異樣的光芒,手掌緊握又驀然攤開,掌心赫然躺着一粒暗紅色的珠子。
玉驚風瞥見,不由驚詫道:“這不是避毒珠嗎?那場大火居然沒將它燒燬?”據他所知,避毒珠皇上早已送給了那個女人,那場大火連骨頭都可以燒成灰,這顆珠子雖可逼毒,卻沒聽說還可以闢火。
“這是朕在密道中撿到的。”連池緩緩說道,“密道中機關盡被觸動,有人曾經過那裡——”
玉驚風震驚脫口:“難道是她?”
連池波瀾不興,手掌驀然一握,冷然道:“傳令下去,準備出兵鳳國,就說,鳳國擄走了皇后!朕要、御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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