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交易,宮庭秘辛
秋高氣爽,越國都城的大街上人流如織,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凌悠然一身白色長袍,長髮高束,手持摺扇,儼然一風流倜儻的公子打扮,而她身邊的雲歸,一身淺藍色的闊袖長袍,雖面容平淡,神態舉止之間卻優雅有度,兩人並肩而走,一靈動俏麗,一溫潤儒雅,爲此吸引了不少目光。
兩人捱得極近,闊袖遮掩之下,十指相扣,凌悠然不時俏皮地撓撓他的掌心,但見雲歸一臉淡然,目不斜視,不由地彎了彎嘴角,湊近些許,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道:“雲郎,氣還沒消麼?”
雲歸餘光微斜,面上仍是淡淡,口中不溫不火道:“爲夫的聽說上次娶夫郎你送了好些禮物,甚至連嫁妝都備齊了……好不大方……”
凌悠然眨了眨眼,這是怪自己沒給他送禮物?輕輕晃了晃他的手,“夫君喜歡什麼,我們這就去挑,好不?”
“沒誠意。”他側頭,眉毛微軒。
“那夫君想怎樣?”她皺眉,心道,男人小氣起來要哄也頗費心思啊。
“想怎樣都行?”他漸漸勾起嘴角,目光灼灼中流露出一絲邪氣,脣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今夜,還和昨晚那般……如何?”
溫熱的氣息,曖昧的語句,凌悠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起昨夜的瘋狂,臉上頓生豔霞。
爲了讓他消氣,她昨夜可是將雙修法下半部的各式花樣都嘗試了一遍。滋味自是美妙難言,無怪乎他食髓知味,還要再來……只是,她的腰啊腿啊,經不起折騰啊。
“妻主不願意?”見她苦着臉不語,雲歸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那就罷了……”說完作勢鬆開她的手,凌悠然豁出去了,忙道:“好!”
“妻主可莫要食言哦。”雲歸展顏一笑,輕輕勾了勾她的指尖:“走,選禮物去!”
“不氣了?”
他回眸狡猾一笑:“爲夫的何曾生過你的氣?”
“啊,你——”凌悠然咬牙切齒,知道自己被這狐狸給坑了,居然答應了他那樣荒唐的條件。
“就進這家看看!”雲歸笑着將她拖進一間玉器店。
“兩位客官要點什麼?本店無論是首飾、掛飾還是擺件樣樣齊全,且品質上乘,二位請慢慢看!”掌櫃的見有客人立刻笑着招呼,外人在場,凌悠然只好斂了嬉鬧的心思,見這裡的格調不俗,各種玉飾品種繁多,樣式也精美,於是拉了雲歸來到櫃檯邊,仔細看過。
“雲郎,你看這玉佩如何?”凌悠然拿起一個玉佩遞到他眼前,白玉雕成的環佩,並無太多修飾,然而特別的是白得剔透的玉質中參夾着如絲如縷的黑色,那黑色仿若流動的水般交織成詭異的圖案,趁着那溫潤的白玉,不似瑕疵反倒顯出一種神秘的美感。
雲歸擡手輕輕抹了抹那玉佩,笑看着她,眼中含了寵溺:“悠悠的眼光果然不錯,這玉佩,我很喜歡。”
一旁招呼的掌櫃見兩個大男子如此親暱,頓時渾身一哆嗦,暗暗搓了搓身上的雞皮。
即使要搞斷袖,好歹也收斂點吧。
雲歸餘光瞥見,再看看渾若未覺的某女,玩味地笑了笑。丫頭得意忘形,全忘記自己作男子打扮的事了。
“那就要這個了!掌櫃的,把這玉佩包好了。雲郎再看看還有別的喜歡的,一起買了!”
掌櫃的應了聲,小心翼翼地接過玉佩,一副唯恐被眼前斷袖的少年染指的樣子,凌悠然目光被其他的東西吸引,根本沒注意他。
雲歸笑着搖搖頭,自顧轉開目光。
“掌櫃的,把那簪子給我看看!”凌悠然一眼瞄中了一枚翡翠玉簪,掌櫃的依言將簪子遞到她手裡,只見翠色盈盈的簪子上,頂端一抹雪樣的白,如同冬日裡濃翠枝頭點綴的一抹白雪,冷中帶豔,光彩奪人。
看到這髮簪的瞬間,她腦海裡立刻浮現絕那張清冷絕俗的容顏,覺得送給他再適合不過。
就在此時,一個溫軟甜美的嗓音自身後響起:“掌櫃的,這簪子怎麼賣?我要了。”
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沒看見姐正看着麼?凌悠然不悅地回頭,眼前一張嬌豔如花的臉,分外地熟悉,不由眯了眯眼——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看着她,忽然覺得有些熟悉,想了半晌,忽然瞪大眼睛:“你是——”左右看了下,終究沒把郡主二字說出口。
“好久不見,昭陽小姐。”凌悠然笑眯眯道,晃了晃手裡的簪子,道:“很不好意思,這簪子我先看中的,而且很喜歡。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相信如您溫柔賢惠的女子,應也不會做那等惹人生厭的事。”
聞言,昭陽公主猛地一噎,張了張口,一時說不出話來。人家的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若再要買這簪子,豈非變成了“令人生厭”不夠“溫柔賢惠”的女人?
倒是她身邊伺候的宮女看不過去,橫眉豎目地就要教訓人:“大膽,你明知我家小姐身份,竟然還敢以下犯上,當心——”
“葉兒,住口!”昭陽喝斥,語調溫柔,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那宮女立刻噤聲。
“昭陽管教無方,讓您見笑了。”
“昭陽小姐太過寬仁了。”凌悠然笑道,言外之意,是主子的縱容奴才纔會囂張。昭陽臉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雖說論地位,眼前的女子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然而她莫非忘記了,這是越國,可不是鳳國任由她橫行。自己給她三分顏色,她就不知所謂起來了。哼!
凌悠然本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可是想到眼前的女子就要嫁給絕,心裡就莫名地不舒坦,忍不住想要刺她一下。
“昭陽小姐且慢慢看看別的,這簪子恕無憂不能割愛。”說完,轉頭對掌櫃的道:“這簪子我要了,包好!”
“哎!”掌櫃的東西麻利地將簪子用盒子裝好,凌悠然付了帳,衝昭陽笑了笑,攜着雲歸走出店門。
盯着她的背影,昭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卻不料凌悠然突然回頭,衝她揚眉一笑:“這簪子,很適合清絕。昭陽以爲呢?”說完,嫣然一笑,揚長而去。
昭陽公主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眉間一蹙,咬牙恨道:“這個、賤人……”勾引太子還不夠,居然還想染指冰清玉潔的清絕哥哥!
旁邊的宮女瞥見她猙獰的神情,不禁打了個寒噤。從不知道,溫柔可親的公主竟然會有這樣的表情?
“雲郎,剛纔你沒看見,昭陽公主的表情可真精彩啊——呃,怎麼了?”雲歸忽然停下,害得跟在他身後得意洋洋的某女一頭撞了上去,哀怨地摸了摸鼻子,卻聽雲歸笑道:“悠悠,你朝思暮想的人來了……”
凌悠然被扯到身前,只見一人站在面前,白衣如雪,神態若仙,頓時眼前一亮,四周皆寂,眼裡唯有那一抹絕世獨立的身影。
“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還惦念着的人下一刻就出現在眼前,難道還真是心有靈犀?
雲歸看了看目光糾纏,旁若無人的兩人,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推了推身邊的人兒:“傻丫頭,還不快過去!”
凌悠然這才如夢初醒地小跑過去,蘇清絕擡眸看了眼雲歸,目露感激之意,見他衝自己點頭,低頭看了眼猶自一臉驚喜迷糊的丫頭,道:“走吧。”
“哦。”凌悠然跟着走了兩步,才驀然想起還有云歸,回頭看時,只見來來往往的人潮中,哪裡還有云歸的身影!
一起上了素雅的馬車,車廂寬敞,兩人各據一端。絕斜倚窗邊,一手支着腦袋,閒閒望向窗外,風掠過他的碧發,糾纏在他絕色的面容,愈發令人看不清那神情。
縱然相思刻骨,可此刻見了面,凌悠然卻感激有些迷茫,腦海裡一片漿糊,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凝視他的側影。
靜默半晌,絕忽而轉首來,墨玉深瞳,幽光婉轉,朝她攤開素白的掌心:“拿來。”
“?”凌悠然迷惑地眨巴眼睛,“拿什麼?”
絕嘴角微揚,輕輕吐字:“禮物。”那一刻,她竟感覺到他語氣之中似帶着一絲莫名的愉悅。
愣了下,終於想起剛纔買的簪子,忙自袖袋裡陶了出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居然知道自己給他買了簪子?難道他剛纔就在店外?難道是陪着昭陽一起去的,不可能啊……昭陽那表情可不像……
心中疑惑重重,絕看出她的迷惑,卻不打算解釋。聽說昨夜宮裡出的事,不明白那一刻心中的揪疼從何而來,卻知道,自己想要親眼看看她。看着她安好……到了行館時,得知她出了門,忙地又跟了出來。
他輕輕打開錦盒,看見裡面靜靜躺着的髮簪,心裡涌出一股喜悅之情,清冷如許的眼底如冰雪初融般,綻放一絲柔和的微光,他忽然擡起一隻手,將頭上的髮簪拔下,一頭碧發如清泉般披瀉而下,瞬間驚豔了她的眼眸。
她猶自癡迷,絕攏了攏髮絲,將翡翠簪子遞進她的手裡,側轉身體:“爲我挽發。”
她的心突地一跳,幾乎失了頻率。不知哪裡看見過,有個古老族羣,有爲心儀男子挽發的儀式。而進行這個儀式的前提是,那男子同樣心儀與她。
心彷彿跳出了胸口,雖然這一切只是她的臆測,凌悠然卻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慢慢起身跪坐在他身後,手微微顫抖着攀上那光滑如緞的長髮,柔滑的發於指間,如同華美的綢緞,又似冰涼的泉水,觸感令人迷醉。
想從頭頂窺視他此刻的表情,卻只看到那光潔雪白的額頭,漸漸靜心,以指代梳,將他的發攏至頭頂,玉簪輕挽,她長長呼了口氣,似完成了一項莊重的儀式般,內心既虔誠又喜悅。
“好了,絕。”
他輕應了聲,並沒有回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絲迷離的微笑,純粹絕美如雪山之蓮。
她凝着他清冷的背影,感覺心底前所未有的安寧。只願時光停留在此刻。
他卻開口打破她的幻想:“你該回去了。”
“嗯。”她應着,心裡難免失落。果然,還是奢望了。
“停車。”他喊道,慢慢回首,迷離的光影裡,剎那溫柔的眼神,如同幻覺,轉眼即逝。
“你、什麼時候大婚。”她咬牙,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他凝眸片刻,忽而道:“沒有大婚。”沒有誰,可以勉強他娶。
在她還沒領會他話中意前,已被他牽着手,下了馬車……
夜,靜悄悄。
凌悠然一面哼着小曲兒一面披着溼漉漉的頭髮,身着半透明的睡袍,光着腳丫子從浴房跑出來,看見倚在門邊的修長身影,笑着撲過去,抱住那人:“雲郎,這就等不及啦,呵——呃?”手感不對?氣息不對?
她猛地擡頭,不意對上一雙炙熱的金瞳,嚇得渾身一僵。旋即如觸電般縮回手,飛快退後兩步,指着他:“怎麼是你,連池?”
“我爲何不能在此!”連池探手捉住她光裸的手臂,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充滿了掠奪,令人心顫。
“雲歸呢?”
連池勾脣,“他中了我的調虎離山之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說着,探手摟住她的細腰,將她禁錮在臂彎之間,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事已至此,凌悠然反倒冷靜下來,擡頭仰視他:“太子殿下紆尊降貴,不僅僅爲調戲女人而來吧。說說,什麼事?”
連池壓下心底的躁動,沉吟道:“本太子聽聞你懂得一種針法,可控制人的心神,令其說出心底所想。”
連這個他都清楚,看來自己在他眼裡基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凌悠然心想,“你問這個作甚?”
“本太子想與你談筆交易。”連池緩緩說道,表情中帶着一絲審慎,“只要你能成功令一個人說出心底秘密,本太子便將那帛書還給你。”
“當真?”說不心動是假,不過她還沒被誘惑到失去思考的能力,“那人是誰?事先聲明,我這法子只對意志薄弱者有效。還有,你先得將帛書交到我手上,我纔會幫你。”
“意志薄弱?”只要略施手段,相信這個不難,連池思忖着,一面應道:“至於你提的條件,可!”
“什麼時候開始行動?”凌悠然掙開他的魔爪,扯了扯低可見胸脯的睡袍,儘量將自己隱藏與黑暗之中。
他略帶玩味地觀察她的舉動,勾脣一笑。該看的都已經看得差不多,此時遮掩,未免太遲。
“就現在,跟我走。”
“這麼急?”凌悠然有些意外,“改日、不行?”今晚,她還有艱鉅地“任務”……
“沒得商量。走吧。至於雲三,你不必擔心,本太子自會令人留話給他!”連池不由分說,拖着她,“趕快換衣服,出發。”
夜影幢幢,華美的宮殿,空蕩蕩無一人。凌悠然惴惴不安地跟着連池進了內殿,雕花檀木大牀上,躺着一女,穿着淡紫色的淡薄綢衣,顯出曲線動人,明豔絕倫的五官,在華燈下,如珠玉生光,美麗攝人。
即便沒有見過此女,凌悠然此刻也知道了此人是誰,心中震驚,忍不住回頭看眼連池,只見他面無表情,眼中不帶絲毫情緒。
心中疑慮更甚,眼前之人可是他母后啊——內宮之中,被齊根剪掉頭髮的女人,除了皇后,還有誰?
連池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開始吧。”淡漠無緒的嗓音中,令人窺不到半點心思,連池上前一步,猛地點了她幾處穴道,凌悠然只覺得渾身血氣驀然涌向耳際,瞬間只有轟隆隆地聲音迴響在耳邊,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明白這是連池不欲自己聽到皇后所言,當即深吸了口氣,拿出針袋,坐到牀邊……
連池瞥了一眼,隨即背過身去。
片刻之後,她冷靜道:“好了,有什麼你可以問。不過此法控制的時間視個人情況而定,你須得儘快!”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站起來,收起針囊。
連池點點頭,示意她出去。
凌悠然看見皇后已經睜開眼睛,並在連池的指示下坐起來,忙不迭地走出殿外……
半晌之後,連池緩緩走了出來,面覆寒霜,周身散發出的冷意,令人莫敢靠近。
心中揣測紛紛,凌悠然遲疑了,始終不敢上前。此刻的連池,如同萬年堅冰般,誰若靠近,都會凍傷。
“走吧。”他道,沒有看她,徑自走進夜色中。
一直送她出了宮門,連池始終不發一言,令她倍感忐忑,不知道皇后究竟說了些什麼,令他如此。
若真是什麼重大秘密,連池會不會殺了自己滅口?胡思亂想之間,猛地被他抱住,凌悠然嚇得低呼一聲,正欲掙扎,卻聽他低啞的嗓音道:“讓我抱一會。”語氣脆弱,不復尋日的強硬。
這樣的連池……她遲疑着,沒有推開。
擁抱良久,連池緩緩鬆開她,神色又恢復了慣有的冷漠倨傲,彷彿剛纔剎那的軟弱,不過是她的錯覺。
“回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縱身上馬,疾馳而去。
行了一段,對着暗中的人道:“來人,請南王世子。就說,本太子可以爲他達成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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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各種不適,寫文完全不在狀態中,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