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總帶着幾分清爽,到了正午又多了一絲恣意。醫不死長髮垂落,悠然地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簫聲婉轉,琪青兒則在一旁奉茶伺候。香茶、妙音,美人相伴,如此愜意的畫面完全一幅人間仙境。
小樂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醫不死看起來更像是優雅的貴公子,而非名揚天下的神醫。如果他不開口調笑,如果他不睜開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吹簫人,或許,自己會真的被他的風采所欺騙。
簫音動人,小樂卻無法像醫不死那樣全然放鬆,如此近距離地看着子簫吹奏並沒有消減他的神秘。青衣墨發風骨傲人,黑色的紗帽在風中飄忽盈動,只有執簫的手細緻勻稱,留下遐想無限,也難怪醫不死會如此興致昂然。
一曲完畢,簫聲彷彿依然駐留在空中久久不散,讓人意猶未盡。醫不死睜開眼睛拍掌讚道:“妙音,果然是妙音,能聽到這樣的簫曲,真讓我心曠神怡。”
子簫微微頜首,道:“先生見笑了,能得先生賞識,實是晚生三生有幸。”
“今日雖然以茶代酒,但是這一曲足以醉人,我好像對公子有些動心了。”醫不死眯着眼睛看向子簫。
小樂嘴角一抽,果然,這人的本性如此再優雅的風采也是浪費。
子簫對於醫不死過於露骨的語言並沒有太多動容,只是舉起茶杯道:“承蒙愛戴,晚生敬二位一杯。”
醫不死被徹底無視,揚了揚眉也舉起茶杯,小樂在一旁偷笑,對子簫道:“我喜歡你的簫聲,只是稍微有些孤獨,多交幾個朋友人生也會很快樂。我敬公子,爲用心的演奏,也爲快樂的人生。”
子簫舉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滯,終於輕輕地笑了起來,“公子二字不敢當,叫我子簫吧。子簫至今無摯友,今日,我就把方兄作爲第一個朋友,可好?”
萍水相逢的人逢場作戲總是難免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小樂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子簫的真誠。他是真的,想與自己交朋友。吹簫者的落寞與孤寂,或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懂,但是出生在複雜家庭有太多秘密需要保守的小樂,卻能懂得幾分。
他的簫聲,能引起小樂的共鳴。
感覺到黑紗後面有些期待的目光,小樂一點頭,道:“好。”
“與美人交友怎能少了我。”醫不死將茶杯晃了晃,笑得格外優雅。
三人舉杯共飲,子簫的小書童則端起茶壺爲醫不死倒了一杯。小童年紀不大,長得粉嫩精緻,醫不死見了頓時眼神微凝,小童則瞬間紅透了臉,惹得醫不死大笑。
摺扇一動,挑起他耳邊有些凌亂的髮絲,道:“公子的小童真是精緻。”
小童先是一愣,隨即慌忙地後退了半步,子簫擺擺手,道:“童兒退下吧。”
小童咬了咬脣,不離開反而對醫不死道:“先生爲何不肯醫治我家公子?”
醫不死挑眉,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沉默了片刻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子簫公子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先生請講。”
醫不死放下茶杯,目光淡然地掃過子簫縹緲的面紗,道:“醫館周圍早已被鬼族包圍,二位如何入得此地?”
子簫嘆氣,“原來先生在懷疑子簫的目的。實不相瞞,我們的確遇到了鬼族之人,只不過我這樣虛弱的人根本不可能成爲他們的威脅,所以見我主僕二人的確只爲求醫於是並未強加阻攔。”
這樣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小樂很好奇千重影將這兩人放行究竟有什麼用意。
醫不死不再深問,轉而對一臉嚴肅的小童道:“非是我不肯爲你家公子醫治,而是無藥可醫。”
小童渾身一震,“您,您說什麼?”
“先生……”小樂眉頭微蹙,怎麼能如此直接地告訴病人實情?就不能婉轉點麼?
子簫卻並沒有太多反應,彷彿早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一般淡定。
醫不死欣賞完小童有趣的面部變化,打開摺扇輕輕地搖着,道:“所謂無藥可醫,並不是醫不得,而是暫時缺少一味藥材。”
小樂鬆了口氣,下一秒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小童聞言大喜,拉住醫不死的衣角道:“先生此話當真?!不知道缺少哪味藥材?”
“血魂斷崖上鬼螢草。”
“血魂斷崖?”這次是子簫驚訝的聲音。
“沒錯,”醫不死點頭,“鬼螢草只生長在血魂斷崖的絕壁之上,摘下此草之後三個時辰之內必須入藥服下,每日一株,連服五日,可暫時壓制住你體內的血咒。”
“血咒?”小樂驚訝,原來子簫並非得了絕症,而是被人下了血咒。只聽子簫輕咳了一聲道:“血魂斷崖是天險之地,要摘草藥的確不是易事,而且要保證每日的鬼螢草都要新鮮,這……”
“此爲一,”醫不死一一細數道:“若要摘下此草並不難,只是我不能離開這裡,否則醫館必受攻擊,青兒是女流之輩也不可涉險,方公子是客人又要照顧病人離開不得,所以……”醫不死微微聳肩地看了看小童,“這裡唯一可以採摘鬼螢草的人,只有——你。”
小童咬了咬牙,道:“爲了我家公子,童兒願意一試!”
“童兒!”子簫喝止,“血魂斷崖危險萬分,若一不小心掉下去則魂飛魄散,你小小年紀何必爲了我冒險。”
小童聞言頓時雙目泛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公子對童兒有再生之恩,童兒願意爲公子摘得鬼螢草,即刻就出發。”
“你——”子簫終於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醫不死命琪青兒取來一個包裹遞給小童道:“鬼螢草的花瓣爲黑色,根部有毒,包裹裡有繩索及天蠶絲織就的護手,也許會用得上。”
小童道謝着接過,一切準備完畢便告辭離開,子簫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半晌無語,小樂安慰道:“他的心情與決心,我能明白,所以,你也要相信他一定會做到。”
子簫‘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醫不死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道:“兩個時辰之內他必定能返回,差不多該準備其他配藥了。”
子簫施禮謝道:“多謝先生。”
醫不死擺擺手,“血咒非是醫術能解,你的命,不在我的手上,能否去除且看你今後的機緣了……”言罷揹着手向藥房走去,琪青兒則跟在後面對小樂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庭院中又恢復了清冷,子簫摸了摸腰間的簫,側頭對小樂道:“方兄,可否陪我一起等待?”
小樂撓撓頭,道:“隨便聊一聊時間會過得很快,只是……這個稱呼真彆扭。”
“那麼……我叫你笑笑,可好?”
小樂瞬間呆愣住,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片刻的失魂。聽見他說着‘笑笑’二字時,心猛地一顫,那語調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在哪裡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了。
“不行麼?”他明顯有些失落,小樂連忙擺手,“怎麼會,只要你喜歡就好。”
兩人在綠蔭下靜靜地坐着,深秋的風吹在他身上更讓人感覺孤單。子簫的孤獨,在於他周身的氣,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讓人感受到那份縈繞在他周圍的疏離感。
小樂試着打破沉默問道:“你的病……”
“是詛咒。”子簫輕輕一笑,“家族的詛咒。”
“有破解之法麼?”
“也許有,也許,沒有。”他輕描淡寫地回答着,並不願意多說,小樂也不再追問。過了一會兒,想起一事,於是問道:“你的千里傳音之術是怎麼做到的?”
“千里傳音?”子簫一怔,隨即拿出一物,“你說得是這個法器?”
小樂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巧精緻的海螺,不由得莞爾,想起子簫舉着海螺當擴音器大喊的樣子更是一下子沒忍住,撲哧地笑出聲來。魔界真是奇怪的地方,明明血腥殺戮多到讓人無力控訴,卻依然有如此可愛的發明,是人性本質的純良還是追求極至的返樸歸真?
“很少有人能像你這樣,笑得如此單純而動人……”他忽地輕聲道,小樂一怔,不知道他感慨從何而來。
黑紗背後的目光似乎多了一分執着,“笑笑,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美人一笑傾城,就該是你這樣吧……”似呢喃的話語被乍起的風吹散,薄紗盈動之間,露出子簫的容顏。驚鴻一瞥,漣漪入眸,小樂頓時心神一震。
面容是淡雅奪目的秀麗,渾然天成的冷凝使得子簫看起來多了幾分冰霜的冷淡,只是那一雙如水的眸,宛如溢滿流光異彩的眸,卻偏偏爲這個冷而疏離的男子增加了一絲勾魂攝魄的媚。
這一刻,小樂忽然明白了他爲何要終日黑紗罩面,因爲,他有一雙勾魂的眼眸,那是一雙只要看上一眼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失魂,甚至衆生顛倒的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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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蝴蝶的勾引大作戰,哈哈哈~咳……開玩笑,請大家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