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梅花斷的蕉葉式古琴,名爲尋寞。
夕臥的腦子裡出現尋寞琴的信息,立馬聯想到了在逍遙谷學到的知識,召喚師普遍藉助樂器控制召喚獸。白鏡和怨靈兇獸合二爲一,那地面上的這一把琴不就是白鏡之前用來控制怨靈兇獸的樂器嗎?
怨靈兇獸雖然與白鏡合體,但是總歸到底還是一隻兇獸,被白鏡召喚出來之後依然會受到琴音控制。如此一來,豈不是可以用尋寞琴來控制怨靈兇獸?
夕臥的眼珠子轉了轉,尋思着這樣做的可行性,隨即一個翻身拿起尋寞琴,一個轉身,躲過了怨靈兇獸的攻擊,胸口隨之一痛,“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
她連忙打坐調息,引導着周身靈力開始修復破損的五臟六腑,然而怨靈兇獸卻不會給她休整的機會。
“轟隆”一聲巨響,怨靈兇獸一腳猛地踢向地面,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夕臥所處的地方迅速下降。
她大驚失色,雙腿一蹬旋身而起,一個跳躍踩落一方泥土,再一個跳躍又踩掉一塊石頭,眼看這樣躲閃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
況且這裡還有逍遙谷弟子的屍骨,再任由怨靈兇獸鬧下去,豈不是整個逍遙谷都會毀於一旦?
夕臥擰眉,左手拖着尋寞琴,右手劃出一個音符。
“叮——”短促的琴音彷彿是一個魔咒,音波飛馳而出擊中怨靈兇獸的腦門,就在此時,一直暴躁不堪的怨靈兇獸突然安靜下來。
它緩緩下降,坐在了地上,目光空洞地往前夕臥,而一旁的地獄看門狗此時也不像方纔那般兇狠,只搖着尾巴,歪着頭欣喜地盯着夕臥。
只不過一個音節,兩隻怪獸立馬溫順下來,彷彿剛纔那些兇狠的招數都不是出自它們之手。
果真如此,夕臥勾脣一笑,低下頭望着手裡的尋寞琴。
怨靈兇獸被琴音控制,而又怨靈兇獸弄出來的地獄看門狗理所應當也被琴音控制,方纔兇險萬分的形勢就在此刻全數化解。
可是儘管如此,她的心裡也升騰不起半分憐憫之意。
“聽話了嗎?”夕臥盤腿而坐,與怨靈兇獸面對
面,左手放在琴絃上,間勾起一個音節,試了試尋寞琴的音色,嘴角的笑意更濃,“這麼好的琴怎麼就落到了你的手上?白鏡,你現在被怨靈兇獸吞噬靈魂,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怨靈兇獸的目光仍然空洞,彷彿聽不到夕臥在說話一般,微微張開嘴,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今時今日,我已經不可能放你們一條生路。怨靈兇獸,你毀了整個逍遙谷,現在,我就要讓你知道什麼叫代價!”
話音剛落,夕臥瞬時收起嘴角的笑容,雙手置於尋寞琴之上,微微閉上眼,緩緩擡起手指,起了第一個音。
抹、挑、勾、剔、打、摘、擘、託,古琴彈奏最基本的右手八法在她的手上活靈活現,配合着左手的上下進復跪指掏起,每一次變化都恰到好處,指背與指腹的切換讓古琴的聲音越發婉轉縹緲。
琴聲悠悠,如泣如訴。
伴隨着琴音的變化,眼前的怨靈兇獸也漸漸有了變化。
它張開血盆大口,將瀰漫在空氣中的怨氣全部吸收進了肚子裡,兩雙眼睛圓鼓鼓地瞪着眼前的夕臥。
逍遙谷中的怨氣全數散去,留下一片清新的氣息,配合着悠揚的琴音,遠遠望去,逍遙谷的一切看起來彷彿還是以前的樣子。
“破!”夕臥左手跪指一弦,隨即沉重的聲音響起,怨靈兇獸全身的血肉在頃刻之間全數爆裂!
龐大的身軀骨肉分離,血肉化作了細小的紅點撒向逍遙谷的地面,彷彿是飄舞着的蒲公英。
她離怨靈兇獸最近,血液劈頭蓋臉地澆了她一身,可是她手裡的動作仍然沒有停。
擰眉凝神,她朱脣微啓,又吐出一字,“聚!”
空中的紅點全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血球,隨即猛地向只剩下一身骨頭架子的怨靈兇獸襲去!
怨靈兇獸沒有閃躲的意思,被血球擊中,啪的一聲,全身的骨頭散架,龐大的身軀散落在地面形成了一個小山。
“滅!”一聲大喝,夕臥將最後一個音節丟出,一道強烈的音波登時拂過。
前方一里之內盡成灰燼,而怨靈兇獸的骨頭也
化作了齏粉,洋洋灑灑地飛向了遠方。
遙遙望去,一片荒蕪。
夕臥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地獄看門狗在眼前消失,看着身後屍橫遍野的逍遙谷,望着地上熟悉的屍體,再看向被毀得萬物凋零的逍遙谷,只覺雙眼睜開得太久,眼珠都快爆出來一般。
她輕輕地合上眼,腦海裡浮現出逍遙谷原本的模樣,鳥語花香青山綠水,希望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原來的逍遙谷,希望今天夜裡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然而眼簾打開,觸目驚心的痛楚依然還在,痛得她整個心快要窒息。
“翎羽,怨靈兇獸已經死了。”她撤掉周身靈力,往後一仰,倒在地上,伸手握住了翎羽的手,“你看,我是不是很強大?如你所願,我強大起來了,可是你爲什麼還是不睜開眼看我一眼呢?”
冰涼的觸感傳入她的手心,她緊了緊手,低聲嘆了一口氣,“你的手好涼,但是沒關係,我來捂熱。”她的雙手握着翎羽的手,可是那屬於屍體的冰涼感無法用體溫捂熱。
她開始小聲地抽泣,漸漸演變爲嗚咽,最後痛哭出聲。
“嗚嗚嗚……”逍遙谷裡餘下她一個活人,逍遙谷裡寂靜無聲,只有她一人的哭聲。
逍遙谷上空中的光芒漸漸散去,夜色消失,太陽從天邊升起,驅散了逍遙谷裡的霧氣,溫暖的陽光從逍遙谷東方的山頭照射進來,灑在夕臥的身上。
“嗚嗚嗚……冷,翎羽,我好冷。”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兒,伏在翎羽的肩頭痛哭流涕。
太陽的位置越來越高,她整個身體置身在溫暖的陽光之中,而後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暖,而那顆心卻依舊淒涼得彷彿置身在冰雪之中。
“翎羽,你爲什麼還是這麼涼?”她側過身,將頭埋在翎羽的頸窩裡,感受着一動不動的動脈,感受着冰涼的皮膚,此刻她終於接受了翎羽死亡的事實,“你是不是還想睡覺?我陪着你,我等着你醒來。”
她伸出手臂,用力一揮,藍色的光芒籠罩着兩人,隨即逍遙谷飄起洋洋灑灑的大雪,方圓十丈花草枯萎,血液凍結,轉瞬成了一個冰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