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驚愕得立馬擡起頭來,怒目圓瞪,“李夕臥,你不要誣陷我!”
“我誣陷你什麼了?我所說的全是問句,而你回答的是陳述句,話都是你說的,我可沒有添油加醋。”夕臥冷笑連連,轉身坐下,“你現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興許皇上還會饒你一命,保你爵位長存,不至於埋沒了你李家一族。”
“我與孫王相識有什麼錯?”李尚雙眼赤紅,緊緊盯着夕臥,“我不相信皇上會不分青紅皁白,只聽你一面之詞。”
“爲什麼如此冥頑不靈?”夕臥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繼續道,“皇帝的信任是最難得的,前些年你深得獻珂的信任,當然是前程似錦。可是以後呢?如果他不信任你了呢?你的一切都是獻珂給的,他能給你,自然也能收回!李尚,我主動請纓前來試探你,便是給你一個機會,報答你當年留我一命。你把真相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至於獻珂那裡……我只字不提。”
李尚冷哼一聲,不屑一顧道:“你會這麼好心?”
“我?”夕臥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詫異地笑了,回答道,“當然不會了。不過……我師兄說得對,如果不是你當年手下留情,將我放在水桶裡之後再撈起來,說不定我早就淹死了,哪能活到今天?你以爲我都不記得了是吧?雖然我當時是個嬰兒,但是我記得比誰都清楚!因爲我纔是那個在涼水裡泡了半個時辰的人!我要報答你,我幫你度過這次信任危機,你我二人再不相欠。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哼!好你個李夕臥,你根本就不配姓李!你在皇上面前諫言讓皇上懷疑我,現在又要把這個當做人情來還債?哈哈哈,真是下得一盤好棋!”
“謝謝誇獎。”夕臥莞爾一笑,語帶譏誚,“就算你知道這是我布的局又怎麼樣呢?不還是隻有往下跳嗎?”
“哼!枉我李尚一路過關斬將,沒想到居然栽在你的手裡!”李尚不甘心地連連搖頭,“你若是想給我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我也無可奈何。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你
早點想明白,我也不用費盡心思佈局。”夕臥眼波流轉,繼續道,“你和孫王是舊識,關係很好吧?”
“我與孫王相識多年,他以前不像現在這般貪財。自從他成爲鎮守南方的諸侯王,性情大變,整個人彷彿鑽進了錢眼裡一樣。”李尚皺了皺眉,微微嘆了口氣,“他如果不這麼愛錢,興許也不會讓皇上心生懷疑。”
“你還算聰明,知道獻珂已經在懷疑孫王了。”夕臥冷嘲熱諷一句,繼續道,“你可知道他爲什麼如此貪財?”
“不知。”李尚搖了搖頭,垂下眼瞼,“貪財之人渴望的是榮華富貴的生活,可是孫王卻非常節儉。我寫信問過他幾次,他只說皇意難測,不知這榮寵什麼時候會消失,所以要在皇帝還信得過的時候抓緊時間積累財富。”
“當真?”夕臥問道。
“我知道的都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知道你想聽到什麼答案,但是我不能胡編亂造。”李尚義正言辭地說道,直勾勾地盯着夕臥,“三王都是跟着皇上打江山的老臣,皇上不應該猜忌他們!”
“你若是覺得皇上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大可自己告訴皇上,我可沒這個膽子指責他的不是。”夕臥說完便站了起來,“今日之事便到此爲止,希望李尚將軍守住本心。”說完轉身就走。
李尚盯着夕臥的背影,頹然地聳拉着肩膀,深深嘆了口氣。
他還記得夕臥小時候倔強的樣子,原本以爲去逍遙谷磨練了幾年會變得沉穩內斂一些,沒想到依然鋒芒畢露,像極了她的母親。
“罷了。”李尚扶着元氏站了起來,目送夕臥和浮生離開,收拾着剩下的殘局。
街上燈火輝煌,夕臥屏退了侍衛和馬車,選擇走回別院。
“你的手……”浮生猶豫了好一會兒,鼓起勇氣終於說了出來,“我……是我魯莽了。”
夕臥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搭理浮生,兀自繼續往前走,這樣繁華的景象讓她想起了八年前的花燈節。
她突然停下,湊到一個小攤兒前,欣喜地問道:“店家,麻煩您給我捏一個麪人兒,照着我
的樣子捏。”
“好嘞!”店家應下,很快就捏好了麪人兒,遞給夕臥。
她拿在手裡左看右看,片刻之後轉過身來,嘟嚷一句,“比八年前的麪人兒好看多了。”
浮生心裡一喜,連忙接話道:“八年前時間匆忙,這次沒人催促,店家自然要捏得好一些。”
“有些東西通過時間的沉澱會變得更好,可是有的東西卻會因爲時間而腐爛。”夕臥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裡的麪人兒,意有所指地繼續說道,“八年時間改變了很多呢。”
浮生微微皺眉,不由分說地抓起夕臥的手,猛地一頂,接上了脫臼的骨頭。
“我只是不希望你犯下大錯。事先不知你的打算,魯莽行事,傷着了你,師兄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浮生說完後退一步,衝夕臥深深鞠了一躬,繼續說道,“只要你能解氣,師兄任憑你差遣。”
“此話當真?”夕臥狡黠一笑,見浮生擡起頭來,連忙收斂笑意,板着臉問道,“若是我要你去死呢?”
浮生瞪大了眼,錯愕地盯着夕臥看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了情緒,鄭重其事地盯着夕臥,一雙瀰漫着霧氣的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決絕。
“如果我的死亡能免你顛沛流離,護你性命無憂,換你喜樂安康,那麼我願意。”
夕臥怔愣在原地,漸漸紅了眼眶,一把抱住了浮生的脖子,“師兄,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個人會對自己這麼好,處處爲自己着想,這種被呵護着的感覺太不真實,她只能緊緊抱着他才能確定此時的自己不是孤兒,而是被捧在手心裡的人。
此時幾縷白雲遮住了月亮害羞的臉,斑駁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與燈光交相輝映,而不遠處的轉角處卻矗立着一個落寞的身影。
“主……主子,夜深了,明日還要早朝。”劉公公小心翼翼地弓腰說道,眼光閃爍地在獻珂和不遠處的一對人身上來回移動。
“晚春的夜晚爲何比化雪的冬夜還涼?”獻珂緊緊捏了捏爲夕臥準備的藥箱,猛地吸了一口氣,“回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