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回到逸揚王府,慕倚歆還不忘去廚房煮了湯藥旋即送到亦冰彤的房內。
一踏入房門,那淺淡的藥香味飄入鼻腔,慕倚歆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閃,卻不道破,待亦冰彤飲完湯藥便徐徐離去。
她走了沒多久,耳廓似是微微一動,腳步頓住,目光銳利地射向不遠處的樹上,神色一凜,她冷聲道:“出來!”
一抹黑影宛若風般襲過,屹立在她的面前,恭敬地俯首道,“主子,當年販賣曲小姐的人早在半年前便死了。”
“死了?”慕倚歆的星眸微微一眯,尾音繚繞舌尖含着一抹似有若無的寒意,眉宇間染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莫測,爾後似是想到了什麼,櫻脣緩緩輕啓,“去查燕微一的妃子淑妃的資料。”
旋即她緩緩揮手示意他離開,男子恭敬地頷首,身子微微一閃便已不見蹤影。
她邁着蓮步一路苦思冥想着發生過的事件,覺得那人死得有些蹊蹺!
“倚歆。”
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慕倚歆從思緒間抽離出來,緩緩回首卻見曲巧若款款而來,脣角噙着淡淡的柔和笑意,她的身旁是形影不離的陌曦言,他見到慕倚歆時都不由地臉色一黑,畢竟真心不想讓巧若接近這個女人太多,會被傳染的!
“巧若,那人死了,線索斷了。”慕倚歆的聲音微沉,沒有一絲委婉,徑直地道出了這個消息。
曲巧若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她所講的是什麼,輕輕一笑,如同微風拂過般柔軟,“沒事,也罷,找不到便算了。”
陌曦言聞言卻是攬過曲巧若不盈一握的腰身,揚起淺淺的笑意,“巧若有我就好。”
“曦曦,他當你不存在!”不知何時出現的遷遷驟然冒出聲,陌曦言額頭的青筋直跳,這遷遷是在挑撥離間嗎?思及此,陌曦言忙不迭加了一句,“巧若有我,還有曦曦,你聽漏了。”
曦曦眨巴着澄澈見底的雙眸,然而神色卻是淡然無波,給予人一種莫名的萌態,目光定定地望着陌曦言,似是在質疑他說話的真實性。
“咳咳,曦曦你要相信爹爹。”被自家兒子用這般質疑的眼神看着,即便是陌曦言都不免有些心虛。
遷遷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眨巴了一下眼眸擡首望着慕倚歆,“小星星,看來你不適合找人,幫太師父找女兒找不到,如今找巧若阿姨的爹爹也找不到。”
“你閉嘴。”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雖然遷遷這是實話,但怎麼聽怎麼心裡不舒暢。
“你們先前也在找人?有什麼特徵嗎?”陌曦言嗓音低醇如酒,緩緩流瀉而出,他輕輕地揉了揉曦曦的腦袋,柔軟的觸感令他愉快至極。
雖然不知道慕倚歆的勢力有多大,但他自問絕塵莊的勢力絕對能夠比擬,或許絕塵莊能幫她一把。雖然慕倚歆很坑,但沒辦法,她還是自己的嫂子!還是要幫忙的!
“背後有蓮花印記的女子。”
清脆的音調猶如風鈴般縈繞在耳畔,冷風拂過,慕倚歆的青絲凌亂地揚起,絕美的小臉略微有些凍紅。
聞言,陌曦言的眉心輕蹙,音調輕輕繞在舌尖,頗爲古怪地重複道,“蓮花印記?”
“怎麼?你見過?”見狀,慕倚歆的淡淡的星眸頓時一亮,染上了一層希望的光芒,流光溢彩得撩動人的心絃。
陌曦言的目光緩緩落在曲巧若身上,脣角微抽,“巧若後背就有!”
“你說什麼?”慕倚歆與曲巧若異口同聲地驚愕道,兩人面面相覷,片刻,慕倚歆忙不迭拉着曲巧若的手腕擡步想要離開,卻被陌曦言阻止,“你們幹什麼?”
“去脫衣服。”慕倚歆雲淡風輕地開口,旋即沒有理會陌曦言微變的神色打算離開。雖然陌曦言說巧若身後有蓮花印記,但她還是想要確認一下,一想到自己找了多年的人竟然就在身邊,就恨不得捶胸頓足,
“不行,巧若只能讓我看。”反應過來的陌曦言忙不迭拽開慕倚歆拉着曲巧若的手,身子如同護犢般攔在她跟前,深沉的眸子底下浸滿了濃濃的佔有慾。
“閉嘴。”曲巧若瞪了他一眼,溫柔的嗓音佯裝惡狠狠一般,臉頰在須臾間變得酡紅,紅脣微微一動,“還是我自己去吧!”
言罷,她轉身自顧自地進屋,待回到廂房內,緩緩解開腰間束帶,旋即微微側身望着透徹的鏡子,微微從肩上拉下衣裳,她的目光觸及在那豔紅的蓮花上,瞳孔微微一縮,流瀉出一抹愕然,一朵紅蓮妖豔欲滴地鐫刻在上,盛開着醉人芳華。
雖然陌曦言說了她身後的蓮花印記,但遠遠沒有自己所見的那般大的視覺衝擊。
難道,她多年敬重的無靈子夫婦真是她的父母嗎?如此說來,她的爹孃不是故意拋棄她的,且多年苦苦尋找着。
思及此,她的胸膛涌上了一股複雜的酸澀,眼眸微微噙着一絲含有笑意薄霧,漸漸地,屈膝蹲下身子緩緩蜷縮在一起,難以抑制地哭出聲音來。
“巧若。”焦急的聲音驟然響起,陌曦言猛然撞開房門,望着她蜷縮成一團哭泣的模樣,心裡頓時鈍痛,上前輕輕地爲她整理好衣裳,爾後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小臉,輕輕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聲音輕柔地哄着,“傻瓜,哭什麼?以後不僅有我和曦曦,你還有爹孃,我陪你去見岳父岳母,嗯?”
“嗯。”哭聲戛然而止,微微嘶啞的嗓音應了一聲,曲巧若雙眸通紅凝視着他,眼眸如同被洗禮一般透徹,如今的她模樣異常的乖巧,不由地令陌曦言的心中一軟,伸手緊緊地摟着她。
在門外站立的慕倚歆緩緩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總算爲師父師孃找到他的女兒了,若他們知道巧若便是他們的女兒,想必會高興極了。
思及此,她忙不迭離開寫下信箋,飛鴿傳書到無靈谷。望着白鴿展翅離開,她的眼神有些渙散,下顎微擡,紫羅蘭色的身影耀眼奪目,淡淡的陽光踱在身上,側臉美得驚心,近乎失真。
解決了一件事情,那麼,就該到下一件了。
夜色籠罩整個大陸,寒意滲人,侵襲而過,深夜間,府內寂靜無比,只聽見零落的碎葉聲。
一道黑影似是與暗夜融合一般,頎長的身影肆無忌憚地在逸揚王府中行走,旋即駐留在亦冰彤的窗前,舀出一包雪白的粉末輕輕往窗內倒去,輕風將粉末吹散,無色無味的粉末漸漸融入空氣間。
完成一切,他才一躍而入,緩緩走到亦冰彤的牀沿邊,擡起手掌爲她輸送內力。
近些日子他一直在暗處看着她,眼見她的身子愈發的消瘦,心中不免一痛,唯有不斷地爲她輸送內力。
良久,他的額頭上溢出了些許冷汗,才緩緩收回輸送內力的手掌。旋即坐在牀沿靜靜地凝視着她的睡顏,目光愈發的柔軟,可一思及自己的父母是孩子她父母的兇手,心裡便如壓着大石般喘不過氣。
如今的他,只能這樣鬼祟地看着她,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每晚如此,不累嗎?”一道人影緩緩從屏風後走出,慕倚歆的身影映入眼簾,清脆的嗓音猶如砸在席煦風心上,他目光驚愕地望着突然走出來的女子。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了封住氣息穴道的銀針,步履從容地走到他的面前。以席煦風的功力,若她不以銀針隱匿自己的氣息,恐怕早已被他發現。
多年的任務生涯令席煦風不過片刻便收斂起情緒,目光警惕地望着面前淡然自若的女子。
“不用緊張,我不是什麼好人。”此話一出,慕倚歆微微一怔,什麼鬼!在這種場合說這種真是太有違和感。
“你是如何發現的?”席煦風沒有理會她所說的話,薄脣緊緊抿着,如沐春風的嗓音彼時微微沉下。
她輕笑一聲,目光落在他心臟的位置,娓娓道來,“你選了無色無味令人沉睡的藥本可以瞞天過海,但你因爲受傷身上時常要敷上藥材,自然會有藥香味,即使你謹慎地提前離開,但屋子裡還是殘留了一點味道。你大概萬萬沒想到我的嗅覺是極爲敏感的,縱然只餘極淡的藥香味,依舊能被我發現。”
頓了頓,她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繼續道,“看來命挺大,先前的傷還未好,便又受了致命的一刀,竟然還沒死。”
“你的目的?”席煦風卻是徑直問得,聲線間冷淡無比,沒有一絲溫度。慕倚歆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特意在此等他出現,唯有一個解釋,她必定有事。
“就喜歡你這般直接的人。”她的笑意深了深,目光微微掠過亦冰彤靜謐的睡顏,白皙的臉色透着一絲近乎透明的病態。
“蔚安一開始爲了以防萬一,都在你們身上下了蠱毒,而如今蔚安以爲你死了,自然不會啓動蠱毒,但冰彤不同,先前被蠱毒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日日爲她進補,也不過是好了一些。她的身子再也經不起折騰,我們與蔚安談好了條件,如今蔚安暫時不會啓動母蠱,但難保有一日他會反悔。”
席煦風的眸光愈聽愈發的冰冷,眼底夾雜着濃郁的心疼,他修長的指尖微微顫抖地觸向亦冰彤的臉龐,聲音間帶着難以抑制的嘶啞,“你要我做什麼?”
“去天下城偷母蠱。”以席煦風對冰彤的感情,絕對不會置之不理,雖然如此有些不道德,但沒有再比他合適的人了。
畢竟天下城裡的機關雖然改變了,但一時間不至於改得徹底,而席煦風是除了冰彤以外最熟悉天下城以及蔚安的人,且他的武功足以應付那些機關,這次人選非他莫屬。
“好。”
如慕倚歆所願,席煦風還是答應了。旋即她眸光微閃,星眸掠過一抹狡黠的弧度,爾後舀出一張圖紙遞給他,“不止要冰彤的母蠱,我要蔚安手中所有的母蠱,這是母蠱的圖,你照着找就是。”
末了,她還不忘加上一句,“就當是你還我的救命之恩好了。”
話言於此,席煦風也無力反駁了,抿着薄脣微微頷首,爾後緩緩起身腳步一旋正欲離開,倏然他又停下了動作,站在原地背對着她,聲音微沉,“不要告訴她我還活着的事。”
“給我一個理由?”她微微挑眉,眉宇間露出了一抹疑惑,她不懂席煦風爲何要瞞着冰彤。這個問題也是她這兩天想不通的,縱然她推測出了每晚來此的人是席煦風,然而她無法推測他的目的。
屋內一片沉寂,透着一絲詭異的壓抑,良久,在慕倚歆以爲席煦風不會回答之際,卻聽見他低沉帶着一絲喑啞的請求聲,“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她微怔,終究還是應了一聲,“好。”
旋即她舀出了一個剔透精緻的小瓶,嗓音如風鈴般奏着清脆的響聲,一字一句流竄過耳畔,透着滿滿的鄙夷,“這是給你治傷的藥,爲你治傷的那個庸醫用的藥,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時你的傷才能好。”
席煦風緩緩轉過身接過藥瓶,眉宇間流露出了一抹謝意。爾後轉身走到窗口正欲離開,卻聽見慕倚歆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心行事,若你有事,我必定會告訴冰彤,你是爲她而死。”
他不語,輕輕一躍離開,冷風輕輕劃過,寂靜無聲,猶如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慕倚歆喟嘆一聲,睨了一眼牀上的亦冰彤,隨即轉身走出房門,然而待目光觸及那淡漠的身影之際,她的瞳孔微微睜大,一片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