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走到船頭,與他並肩而站,風輕輕的吹着,吹起她的青絲,也吹起男子銀白的發,她的青絲與他的銀髮在風中交纏嬉戲,他望着她的眼中,是驚訝,是欣喜,是,害怕。
驚訝是因爲,他沒想到那個明明已經陰陽兩隔的人又完好無損的站在他的面前。
欣喜是因爲,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她相見,在這四月的水鄉相見。
害怕是因爲,他害怕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南柯夢,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寧可永遠沉睡在這場美夢中,永不醒來…?
她揮手,示意那些女子退下,那兩個女子以及在船艙內的女子立刻全部立刻解開一旁的小船乘着離去,待衆人離去後,畫舫上,只剩下他和她,煙雨水鄉,柳絮飛舞,他與她雙目相對,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與她,這一幕,美得如同一幅傾盡天下的水墨畫
“敢問公子大名?”
女子開了口,她微微一福身,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十分淡然,就像這水鄉的四月一般,淡淡的,卻讓人難忘
她眼中的笑意讓男子笑了,他的笑,他的笑是那般溫柔,猶如冬日的陽光,直照到人心處最冰冷的地方,將冰川溶化。
“我是逝顏,我是鳳逝顏,等了你許久的鳳逝顏,來應約的鳳逝顏。”
女子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上一抹青痕。她向上揚起的嘴角,是那麼傾國傾城。
“妾身夜未央,見過逝顏公子。”
她的話,讓鳳逝顏眼中的的欣喜褪去,他擡手小心翼翼撫上她的長髮,望着她那雙驚豔的眸,悲慼道“你怎麼,怎麼……”
“公子這是怎麼了,很驚訝嗎?”
鳳逝顏微微搖搖頭,手離開夜未央的發間?,他幾番開口,話到嘴邊時又咽下,最後千言萬語化做“殤兒”二字?
“殤兒……。”
“逝顏公子,那紫殤彼月已經在那場大火之中
離世了,天下只是少了一位是雨澤皇后的紫殤彼月,而多了一位夜未央罷了。”她笑着說道,只是她的笑,有着一絲苦澀,她打斷他的話,她只想告訴他,紫殤彼月已經死了,站在他身邊的,是浴火重生的夜未央,從今以後,她也只能是夜未央。
“未央,未央,未盡,呵呵。”
他沉默許久,再次開口時,他眼中有了釋然的神色,他撫上她的發,看着她眉心那朵未央花,道“央兒,我很高興,能夠看到你,本以爲,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到你了,既然相聚,便不相離,可好?”
夜未央輕輕搖頭,她搖的是那般的輕,似乎害怕重一些,便將眼前這妖精般人兒的心搖碎了,但是有些話,她不得不說出來“我已說過,人生既有相聚,便有相離,我們此番相聚,終有一天也會離散,等着下一次的重聚,或許是許多年後,或許,……”
她望着遠方的青石橋,緩緩道“或許是下一輩子,你和我都忘記彼此,在人海中那麼一瞬間的重逢後,又再次離散,在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重聚。”
“爲什麼會離散。”
鳳逝顏斂了笑意,不解的問道。
夜未央轉過頭望着他,笑了,笑容一波波盪漾開來,“因爲你是鳳逝顏,我是夜未央。”
因爲他是北冥的鳳逝顏,北冥的永樂王爺,他的一個決定便能關乎北冥千萬百姓的生死之人的人,?因爲她是重生的夜未央,她重生,卻不是爲他而重生。
“那你爲何還來見我,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失望嗎?”
鳳逝顏從一出生便是身份尊貴的皇長孫,自幼接受各種宮庭禮儀,情緒控制自是不在話下,他這一生極少有失態之時,而此時,僅是因爲夜未央,
“因爲想見,所以便來了。”
因爲想見,所以便見,不需要任何理由,隨心隨意,不受身份,地位,名利的束縛,只要願意與不願意,想與不想而已。
“從今日起,到分別那一日,我只是逝顏,只是你未央的逝顏,答應我,你只是我的未央,可好?”
他拉起她的手,一字一頓的說道,夜未央望着那牽着她的手,如白玉雕塑半袖長的手指,圓潤光亮的指甲在細雨中閃着光,就像那鮫人身上的鱗片,既然相逢,必定相離,但在相離前,爲何不好好珍惜相逢的時光?
她擡起另一隻手,撫上他的銀髮,曾經的他,發如墨黑,傲然而立,是那般的不可一世。
而如今的他,還未曾三十,便已滿頭華髮,而這滿頭華髮,均是因她而生,如何能不叫人心疼,眼眶裡淚珠閃爍,她輕啓朱脣道?。
“好,我只是你的未央,你也只是我的逝顏。”
鳳逝顏知道這個承諾是有時間的,多久,他與她恐怕都不清楚,但是,只要現在能在一起,何必去想的太多。
這天下間有多少人,是連有時間的承諾都無法保證的,雖說兩情若在長久時,又乞在朝朝暮暮;那其實只是安慰自己的話,天下間,何人不希望與自己所愛之人
?雙宿雙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與她,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再過不久,北冥的月牙花要開了,他緊握着她的手,他沒忘記曾經的承諾,一起去看月牙花。???我便帶你去看月牙花,可好。”
“還有十里紅蓮。”
兩人相視一笑,他只是她的逝顏,她也只是他的未央。
“央兒,若這紅塵中沒了你,逝顏還未誰存在?”
“若這世間沒了逝顏,未央又該多寂寥?”
風緩緩吹過,柳絮隨風揚起,帶着細雨飄飄撒撒落在水鄉的每一個角落,畫坊再度開啓,在水面上劃出漣漪…?
許多年後,當他們都離世,在這水鄉中,還留着一個美麗的故事,在四月的時候,有着一個白髮的男子來到了水鄉,在這兒,他找到了他一生最愛的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