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遙站在客房,默默凝視着對面的佳人,心裡逐漸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那清麗的身影如同此時懸在半天的初陽,無盡風華卻柔媚萬千。她靜靜站在那裡,目光似是被院中的鳳尾竹吸引,一眨不眨,長長的睫毛濃密地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似是想起了什麼動人的回憶,那般靜好的模樣彷彿觸手可及。微風吹拂,她手中蕩下一縷輕柔的紫色,微微地晃。沈羲遙一驚,那分明是那塊紫佩附帶的流蘇,因着其中夾雜的幾縷赤金絲線而與衆不同。她手中握的,該就是自己那夜悄悄留在她廂房門前的玉佩了吧。如此想着,心就跳動起來,甚至帶了些須的惶恐和興奮。天空一碧如洗,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哪怕只是默默觀望,也心甘情願去付出一生罷。
凌雪薇沒有注意到那雙眼睛,手上的玉佩傳來溫潤的觸感。她微微笑着,眼睛雖盯着鳳尾竹,心思早已飄向了那個美好的夜晚裡層層的竹林。手中的玉佩她堅定地認爲就是他所留,那個清晨當她推開門時,這包圍在一片柔美櫻花中的紫色,讓她的心陷落了。小心地收起,變作最珍愛的珍寶。即使爲它喪命,也是甘願吧。畢竟,凌雪薇想,那個身影,恐是難再見了。
“小姐”霞兒走出房門便看見凌雪薇,不由喚了一聲:“小姐今日醒得好早。”
凌雪薇回頭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就是這塊玉佩了。小姐幹嗎如此珍視呢?”霞兒的目光落在了玉佩之上,撅起了嘴。她是最清楚凌雪薇因何受傷,卻不明白爲什麼。只是一看見這玉佩便沒了好心情。
凌雪薇轉了頭看她,淡淡道:“沒有爲何,你還小,不懂的。”
“霞兒是不懂。只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家裡那麼多珍奇異寶小姐從沒有看在心上的。就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玉佩,小姐倒當成了命根子。要不是爲了撿它,您怎麼會在船上受傷呢。”說着伸手要搶:“要我說,那日就該欄着您,讓它掉進河裡算了。”
凌雪薇翩然一轉,手上卻是已將玉佩護在胸前,微嗔怒着看着霞兒:“若它真掉進河裡,我也是會跳進去的。”
“是是是”霞兒笑起來:“要是讓老爺知道您受傷的原因,我看纔是會把它丟掉呢。”
“我不會讓爹爹知道的。”凌雪薇說着,轉身走進了房內。
遠遠傳來霞兒的聲音:“今日郎中還會過來一次,小姐若有不適一定要說啊。”
沈羲遙怔怔站在房內。風將那一段話悉數傳進他的耳中。
原來是這樣。。。
一種微酸挾雜着甜與苦涌上心頭,沈羲遙深深吸了口氣,轉身一步一拐地走回了臥牀。
“大哥,昨夜那人想必是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目的,會不會有事啊?”
說話的正是前一夜裡沈羲遙遇到的那羣人。
“不會。一來那人早我們在那地方,應是偶遇,不是故意跟隨我們。二來他定然不知道我們的目標是誰。你們趁天還早速速找到那女子,我們今夜下手,後日就能拿到酬勞了。”
“這玉秋鎮不大,一共就幾家客棧,你們分頭去打聽。一個時辰後在那相見。去吧。”那個爲首的男子下了令,手赫然指向的就是那家福來客棧。
幾道陰影迅速散開去,小鎮的天明亮起來,逐漸有了人聲。
“小姐恢復得很快,但還不能說痊癒,我再開幾副活血化瘀的藥,連服三日,便差不多了。不過要注意休養,少吹風。”何郎中擦擦手,朝躺在牀上的凌雪薇一笑說到。
一旁的霞兒已準備了紙筆:“煩請何大夫了。”
凌雪薇坐起身來,朝一旁站立的李嬸一笑。“李嬸,這些日子也勞煩您了。”
“姑娘客氣了。”李嬸笑答着;“顯兒去京城時特意囑託了我照顧你,畢竟你們兩個女子出門在外,還是不方便。其實也沒幫什麼,何必謝呢。”說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竹籃:“我燉了湯你可一定喝下。我們這沒什麼好藥材,只有吃些東西補補身子了。”
此時何郎中已寫好了藥方交給霞兒道:“有幾樣改了,你得再去重抓。老夫先告辭了,小姐好生休息。”
凌雪薇欠了欠身,看着霞兒:“你去送送何郎中吧。”
客棧迴廊上,沈羲遙憑欄而立,看見何郎中與霞兒出來,帶了和煦的笑慢慢迎上前。
“您是郎中嗎?”
何郎中正扭頭與霞兒說着什麼,聞聲一回頭,先愣了下才道:“正是。”說着看了看沈羲遙,目光落在他腳上時皺起了眉:“你的腳?”
沈羲遙點頭:“我聽說您醫術高明,又巧在客棧。便請您幫我診治了。”
何郎中捋捋鬍鬚:“你傷得不輕,不易耽擱,不如就現在吧。”說罷看着霞兒:“你先去抓藥,我幫這位看看傷。藥熬好了記得要放涼再用,效果更佳。”
霞兒笑着,目光卻一直悄悄落在沈羲遙身上,心中讚歎着世間竟有如此男兒,如同朝陽般奪目,又如同新雨般溫潤,那俊逸的眉目,挺拔的身姿,圓潤的嗓音,這樣的男子,應該只是出現在詩詞之中,又或是戲文裡稱讚的男子。自己詩詞讀的少,若是小姐,一定會用絕妙的詞來形容罷。等下回來,可要向小姐請教了。
霞兒想着,也沒忘記自己是要去抓藥,飛速地瞟了沈羲遙一眼,卻驚喜地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接時霞兒臉一紅,下一刻已從沈羲遙身邊快速走過了。
心,砰砰跳得厲害,只是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