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失以後的安心在慰籍着清顯。
他的心只是在這樣感受着,與其害怕失去,不如知道實際上已經失去。
他失去了聰子。這也好。連原先那樣的怒氣也會很快平靜下來的。感情得到充分的節約,猶如一隻被點燃的蠟燭,雖然明亮熾熱,燭身卻漸漸融化,待到火被吹滅,只剩下黑暗裡的孤立,但當然也沒有了身體再被腐蝕的懼怕。他覺得自己在處於這樣的狀態,這才懂得孤獨就是休息。
即將進入梅雨季節。如同正在康復期的病人開始小心翼翼地擺脫特殊的保養,清顯彷彿爲了試驗自己是否真的不再動心,故意回憶起聰子的許多事情。他把相冊取出來,翻看過去的照片,兩個人的胸前都掛着白色的圍裙,並排坐在綾倉家的槐樹下。雖然還是幼年時代,但自己已經長得比聰子高。清顯看着這張照片,感到心滿意足。擅長書法的伯爵熱心地教清顯和聰子學習和式書法,這個古老的書法源於藤原忠通的法性寺流派。有時兩個人寫得厭煩,伯爵爲了提高他們的興趣,就讓他們輪流在捲紙上抄寫《小倉一首》中的和歌。這些東西至今還保藏下來。清顯抄寫源重之的和歌“狂風激浪碎礁石,我心亦碎猶相思。”聰子便在旁邊抄寫大中臣能宣的和歌“皇宮衛士燔篝火,夜燃晝熄心落寞。”一看就知道,清顯的字跡還相當稚嫩,而聰子筆法流暢精巧,不像是孩子的手筆。清顯長大以後,極少翻閱這個捲紙,就是因爲聰子的成熟與自己的稚嫩的差距使他感到自卑的緣故。然而,現在平心靜氣地觀賞一番,發現自己的筆跡雖然稚嫩,但在拙劣之中包藏着男性情感的勃發,這與聰子的流暢柔美恰好形成鮮明的對照。不僅如此,當他回想起當年將飽醮墨汁的筆端毫不畏懼地落在這印有小松樹圖案的漂亮的金箔粉末紙張上的時候,當時的一切情景都浮現在眼前。聰子的又長又黑的濃密頭髮梳着一個劉海頭,她彎腰聚精會神書寫的時候,許多頭髮從肩膀滑落下來,但她的細小的手指依然緊握筆管,依然一絲不苟地書寫。清顯總是從她的頭髮縫隙裡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那可愛的全神貫注的側面、緊咬着下嘴脣的閃亮光潔的小門牙、雖然年紀還小卻已輪廓分明的筆直的高鼻樑……。還有令人憂鬱的暗淡的墨香、筆端在紙上滑動時如輕風掠過竹葉般的沙沙聲、起着一個奇怪的名字“海與山”的硯臺……看不見從風平浪靜的岸邊突然深下去的海底,只有黑暗的沉澱,墨的金箔被剝落散亂,猶如月光的零亂,那是永恆的夜之海……
清顯覺得自豪,自己可以這樣天真地懷念過去。
清顯做夢也沒見到聰子。一個像似聰子的身影一出現,卻立刻轉身而去。他經常夢見白天的寬闊大街,而街上沒有一個人影。
在學校裡,帕塔納蒂特殿下對清顯說,請把存放在他那裡的戒指拿到學校來。
這兩位暹羅王子在學校裡的評價不是很好。因爲日語還不能應用自如,影響學習,這還沒什麼,主要是對同學之間善意的玩笑完全一竅不通,起先大家替他們着急,後來就敬而遠之。兩位王子總是掛在臉上的微笑,在粗魯的同學看來,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用意。
讓兩位王子住在學生宿舍是外務大臣的想法,但清顯聽說,舍監爲照顧這兩位貴賓可是費盡心力。由於是準皇族待遇,學校給他們安排特別的房間,牀鋪也是高級的,舍監想方設法讓他們和其他同學和睦相處、友好交往。但過了一段時間,王子們就躲在自己的城堡裡,朝禮和體操也很少參加,於是和同學的關係日益隔閡疏遠。
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王子們到日本以後,入校前的準備時間還不到半年,他們對日語學習還不習慣,再加上本人也不太用功。本應該是得心應手的英語課,也由於英譯日、日譯英的練習使他們一籌莫展。
帕塔納蒂特殿下的戒指由松枝侯爵保管,存放在五井銀行的侯爵私人保險櫃裡。因此,清顯借來父親的印章,特地跑到銀行去取。傍晚時又返回學校,到王子的宿舍去。
雖是梅雨季節,這一天沒有下雨,陰沉沉的天空十分悶熱。王子們那麼強烈渴望的陽光輝煌燦爛的夏天看似近在眼前,卻總是姍姍來遲。這個陰鬱沉悶的日子彷彿就是王子們焦躁不安情緒的寫照。學生宿舍簡陋的木板平房掩映在昏暗的茂密樹木的深處。
從操場那邊傳來練習橄欖球的叫喊聲。清顯討厭那種從年輕人的喉嚨裡進發出來的理想主義的叫喊。粗野的友情、新的人文主義、沒完沒了的時髦和俏皮話、不厭其煩地讚美羅丹的天才和塞尚的完美……這只是與古代劍道的叫喊如出一轍的新體育的叫喊罷了。他們的咽喉總是充血,年輕的散發着青桐樹葉的清香,高戴一頂無形的惟我獨尊的禮帽。
語言不熟練的兩位王子夾在這樣的新舊兩股潮流之中,可想而知他們的日子是多麼難過,現在已經從憂愁苦悶中解放出來,獲得自由、心情舒暢的清顯不禁對他們深感同情。雖說學校給他們安排特別高級的房間,卻是在簡陋的昏暗的走廊頂頭。清顯站在貼着他們名牌的一扇舊門前,輕輕敲門。
王子一開門,見是清顯,高興地幾乎想和他擁抱。這兩個人中,清顯喜歡那位認真樸實卻喜歡幻想的帕塔納蒂特殿下、即喬·披。原先比較浮躁喧鬧的克利薩達殿下最近也變得寡言少語。兩個人總是關在自己的房間裡用母語悄悄談話。
屋子裡除了牀鋪、桌子和衣櫃外,連一件像樣的裝飾品都沒有。宿舍本身的構造充滿乃木將軍當年的兵營風格,牆壁護板上面只是光禿禿的一面白牆,白牆上面有一個小架子,架子上擺着一尊金色的釋迦牟尼像。大概王子早晚都要頂禮膜拜。整個房間裡惟有這一尊佛像大放光彩。窗戶兩旁掛着被雨水污漬的細白布窗簾。
兩位王子的臉被太陽曬的黢黑,黃昏薄暮中,他們微笑時露出的白牙格外顯眼。他們讓清顯坐在牀上,迫不及待地問戒指是否已經帶來。
金守門神“雅”的半人半獸圍繞鑲嵌的方形祖母綠寶石戒指發射出與這個簡陋的房間極不協調的光芒。
喬·披高興地叫起來,立刻把戒指套在自己柔軟的淺黑色手指上,這手指彷彿天生就是爲了愛撫,那麼纖細柔和,富有彈性,恰似從細小的門縫透射在鑲木地板上的一道熱帶的月光。
“這月光公主京香終於又回到我的手指上來了。”
喬·披憂傷地嘆了一口氣。克利薩達殿下也不像以前那樣取笑他,而是打開衣櫃,把珍藏在幾件襯衫之間的自己妹妹的照片取出來。
“我把照片擺在桌子上,說是我的妹妹,可是同學們都笑話我,所以只好這樣保存起來。”克利薩達殿下幾乎含帶哭聲。
過了片刻,喬·披才把取回戒指的原委告訴清顯。原來他已經有兩個月沒受到京香的來信了,雖向公使館打聽,也毫無結果。甚至和哥哥克利薩達殿下也沒有聯繫,所以對她的情況甚爲掛念。如果得病或者發生其他什麼情況,自然會來電報什麼的。要是發生某種連哥哥都要隱瞞的變故,喬·披殿下的猜測,儘管對他來說是難以忍受的殘酷,只能是暹羅朝廷急於拿她搞什麼政治策略的結婚。
一想到這些,喬·披殿下就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盼望着明天也許會來信,可又怕來信報告的是不幸的消息,根本沒有心事讀書。此時惟一能夠安慰王子的就是這顆公主在他臨行時贈送的戒指。王子只能把自己的無窮思念寄託在那密林晨色般的祖母綠寶石上。
這時,克利薩達殿下似乎忘記了清顯的存在,把戴着戒指的手指伸到擺在桌子上的公主照片旁邊,彷彿要把遠隔時間與空間的兩個實際的存在瞬間凝結在一起。
克利薩達殿下打開弔在天花板上的電燈。喬·披手上的戒指在鏡框玻璃的反射下,那暗綠色的四方形恰好鑲嵌在公主白色花邊衣服的左胸上。“這樣子看,你覺得怎麼樣?”喬·披殿下用英語說,他的聲音彷彿沉浸在夢境裡:“你不覺得她的心臟如同一團綠色的火焰嗎?也許只有在密林裡從這個樹枝爬到那個樹枝狀如藤蔓的細長的綠蛇纔有這樣冷綠的、帶着細微裂紋的心臟。也許她正是期望我能從她溫柔地饋贈的戒指中理解這個寓意。”
“喬·披,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克利薩達殿下毅然打斷他的話。
“別生氣,克利。我絕對沒有侮辱你的妹妹的意思,我只是在說戀人的存在是不可思議的。
“她的照片只是照相當時的影像,而臨別贈送的戒指彷彿忠實地映照出她現在的心。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在我的記憶裡,照片和戒指、外貌和心靈總是分開的,現在這樣合二爲一了。
“即使戀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人們總是把外貌和心靈分開來認識,這是多麼的愚蠢。現在我和她相隔萬里,也許反而覺得比相見的時候更能看到一個形與心結晶的京香公主。別時痛苦見亦苦,見時歡樂別亦樂,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松枝,是這樣的嘛?我想探索戀愛就是像魔術那樣穿越時空隧道的秘密究竟在哪裡。因爲即使戀人就在面前,也未必就是迷戀對方的實際存在,而且人的美麗外表被視爲實際存在所不可缺少的形式,所以如果隔着時空,就可能感覺到雙重的困惑,但同時也可能雙倍地接近對方的實際存在……”
雖然清顯不知道王子的哲學性思辯深奧到什麼程度,但他還是認真傾聽。其中一些話與自己的情況頗爲相似。他相信自己現在對聰子“雙倍地接近對方的實際存在”,而且的確知道自己迷戀的並不是她的實際存在,但有什麼證據呢?說不定自己只是“雙重的困惑”呢?而自己迷戀的果真是她的實際存在嗎……清顯半是無意識地輕輕搖了搖頭。他想起有一次夢見從喬·披的戒指寶石裡出現美麗絕倫的女子的容貌。那個女人是誰呢?是聰子嗎?還是未曾見面的京香公主呢?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可是,什麼時候纔是夏天啊?”克利薩達殿下說。
他憂慮地望窗外籠罩着蓊鬱綠樹的黑夜。透過繁茂的枝葉可以看見遠處學生宿舍的燈光,還有一些吵嘈的聲音,好像是食堂正在開飯。有學生一邊吟詩一邊從樹間小徑走過,那粗魯的怪腔怪調引得其他學生哈哈大笑。兩位王子皺起眉頭,彷彿害怕妖魔鬼怪會在夜間出沒……
清顯歸還戒指卻在後來導致發生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幾天以後,蓼科打來電話。女僕轉告清顯,但清顯沒去接。
第二天蓼科又來電話,清顯還是不接。
這件事雖然也稍微掛在心上,但清顯給自己劃一條線,聰子的事姑且不論,對蓼科的非禮行徑絕對不能原諒。一想到這個撒謊不臉紅的老太婆又恬不知恥地花言巧語來欺騙,就氣不打一處來,因此自己不接電話的些許不安也就全部化解了。
三天過後,進入梅雨季節,連日陰雨綿綿。清顯從學校一回來,山田託着漆盤恭恭敬敬地送來信件。清顯拿起信,看了一眼信封背面,端端正正地寫着蓼科的名字,不禁吃了一驚。信封糊得很結實,從手感知道,封着的信箋裝在相當厚實的雙層信封裡。清顯擔心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產生拆信的念頭,便故意當着山田的面把厚厚的信撕成碎片,命令他扔掉。他害怕如果把撕碎的信扔在自己房間的紙簍裡,過後又憋不住把碎紙拾揀拼湊起來。山田的眼睛在眼鏡後面驚愕地圓瞪起來,但他什麼話也沒說。
又過了幾天。撕信的事這幾天一直日益沉重地壓在他的心頭,清顯不由得自己對自己生氣。如果只是因爲這封已經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來信攪得心神不安、發火生氣,那倒沒什麼,他發現還摻雜着對當時沒有當機立斷拆信的後悔的情緒。這是他難以忍受的。當時撕信的確是出於強烈的意志力量,但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只是心虛怯弱的表現罷了。
白色的雙層信封看起來不起眼,撕的時候,好像裡層紙抄入柔軟堅韌的麻線,很難撕破。其實紙張並沒有抄人麻線,而是清顯的內心深處潛藏着如果不使用強烈的意志就無法撕信的意識。這大概是一種什麼恐懼吧。
他再也不想因爲聰子而苦惱,不願意讓聰子充滿不安的香霧籠罩自己的生活。因爲現在好不容易恢復到清醒的自我狀態……可是,他撕毀那封厚厚的信箋時,竟覺得是在撕裂聰子那黯然失色的白皙肌膚。
梅雨期間突然放晴的一個星期日相當炎熱的午後,清顯從學校回來,只見正房門前人聲吵雜,馬車正在準備出發,僕人們把紫色包袱皮包裹的體積很大的禮物搬進馬車裡。每次把東西搬上馬車的時候,馬都動了動耳朵,從污髒的臼齒垂下的唾液閃着亮光,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彷彿抹了一層油似的鐵青色鬃毛的脖子上,清晰地浮現出細密的絨毛下起伏的靜脈。
清顯正要進門,恰好碰見穿着帶家徽三重禮服的母親從裡面出來。清顯說:“我回來了。”
“哦,你回來啦。我正要去綾倉家表示祝賀哩。”
“祝賀什麼?”
母親從來都不願意讓僕人們聽見重要的事情,便把清顯拉到門口旁邊放傘架的昏暗角落裡,低聲說道:
“今天早晨,敕許終於下來了。你也一起去祝賀嗎?”
侯爵夫人在兒子回答之前,就看見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道陰鬱的欣喜的亮光。但是,她急着要出門,沒有時間思考其中的含義。
母親跨出門檻以後又回過頭來,依然那副顯得憂傷的八字眉表情,對清顯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表明她並沒有從剛纔清顯的瞬間眼神中體會到什麼。
“喜事終歸是喜事吧,雖說關係失和了,這個時候應該真誠地表示祝賀啊。”
“您去吧,算了。我就不去了。”
清顯在正房前送母親出發。馬蹄踩踏着砂子路發出雨點般的聲音,車廂上松枝家的金色家徽在院子的松樹間閃耀搖晃着遠去。清顯感覺到身後的僕人們在主人出發以後如同無聲的雪崩一樣如釋重負的輕鬆。他回頭看着主人不在家的空蕩蕩的宅第。僕人們低頭順目地等着他進屋。清顯感覺到自己現在已經確實把握到一個巨大的沉思的素材,可以立即填補莫大的空虛。他瞧也不瞧僕人一眼,大步進屋,急匆匆從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
此時,他熱血沸騰,心潮澎湃,胸口劇烈跳動,彷彿凝視着“敕許”這兩個尊貴、輝煌的大字。敕許終於下來了。蓼科頻繁的電話和那封厚厚的信箋大概是敕許下來之前的最後的努力,表現出她的焦急情緒,肯定是想得到清顯的寬恕,表示心靈的內疚。
清顯一整天讓自己沉浸在想像力自由馳騁飛翔的空間裡。對外界的一切毫無興趣,目不斜視,把以往平靜的明鏡打得粉碎,讓熱風吹亂心靈,發出喧囂。於是,以前在些許熱情裡必定伴隨的憂鬱的影子在激烈熾燃的熱情中消除得無影無蹤。要說與此相似的感情,首先當是歡喜。然而,人的感情中,再沒有比這種無緣無故的狂喜更令人膽戰心驚的了。
是什麼東西使清顯如此高興呢?那就是不可能這個觀念。絕對的不可能。聰子和自己的關係,如同一根琴絃,被“敕許”這把利刃砍斷,隨着一聲斷絃進發的聲音,一切都已斷絕。他從少年時代開始在長期的優柔寡斷中悄悄夢想、悄悄期盼的就是這樣的事態。牽引裙裾時仰望春日宮雪白脖頸的昂然、堅毅的無與倫比的美是他的夢想的根源,肯定預言他的願望能夠實現。絕對的不可能。這纔是清顯對歷經曲折複雜的感情始終不渝的忠誠導致的事態。
但是,這歡喜又是什麼呢?他的目光始終注視着歡喜的這種陰暗、危險、可怕的形象。
對自己來說,惟一的真實就是隻爲既沒有目標也沒有結果的“感情”而生存……如果因爲這種生活方式最終導致他來到歡喜的黑暗深淵的旁邊,那麼剩下的就只是跳進深淵這最後一步。
他又取出小時候和聰子一起練習書寫《百人一首》和歌的捲紙,仔細端詳,心想上面是否還殘留着十四年前聰子焚燃的線香的香味,便湊近鼻子去聞。他聞到一縷略帶黴味的遙遠的香氣,從而喚醒一個痛切的、在世上軟弱無力卻又疏狂不羈的、感情的故鄉。玩雙六盤遊戲贏了以後,獲得皇后恩賜的幹糕點的獎品。他用小牙齒咬着紅色菊花形幹糕點的一角,濡溼融化的地方更顯得紅豔,接着又用舌頭舔白色菊花形幹糕點那像是冰冷的雕刻出來的棱角,甜甜的糕點在舌尖下融化着,泥濘般塌下來……那些昏暗的房間,從京都拿來的皇室風格的屏風,那寂靜的夜晚,聰子黑髮下的小小的哈欠……往昔的回憶歷歷在目,一切都盪漾着寂寞的優雅。
於是,清顯感覺到自己正逐漸向一個看也不敢看的觀念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