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聖母本是法外高人,不參與世事。她與截教其他人不同,她更像與世隔絕的得道高人,不問俗世間的紛爭恩怨,一心追求道術的最高境界。
所以,當她得知自己的徒弟聞仲和殷顏都因闡教中人而死之時,她雖然傷心也氣憤,但她不會像其他截教弟子那樣盲目去報仇。
她瞭解闡教與截教之間的恩怨,也知道天意和民心所向,所以她不再執着,也算是截教中少有的明事理的、通情達理之人。
她此次出手救胡小七是出於同情和作爲醫者的本能,換上殷顏的容貌也是因爲想念殷顏,沒想到她的一片善意竟被龜靈聖母給利用了。
龜靈聖母知道殷顏是雷震子死去的妻子,多少有些情分在,正好趁此機會可以利用她打入對方內部。於是她便爲自己的計劃做萬全的準備,甚至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栽培胡小七。
她向金靈聖母打聽殷顏的性格、喜好之類,還有她與雷震子之間的事情。然後便讓胡小七模仿並銘記在心,僞裝一個人不難,但當週圍都是那人親近之人的時候,想不露出絲毫馬腳,那便是難上加難了。
龜靈聖母爲人陰沉,心思縝密,向來不打無準備的戰役。做事情也是一貫兩手準備。她既收養慕苡蓁,又栽培胡小七,就是讓她們爲自己所用,聽令於她。而慕苡蓁這步棋已經輸了,她當機立斷,改換胡小七出場。
胡小七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但無論龜靈聖母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救的她,她只知道她們有着共同的目的。蘇妲己姐妹三人死於闡教之手,這送上門難得的好機會去報仇,她斷沒有不應的道理。
但這一切,夏菀莛全然不知,她更不知道胡紫璇背後的陰謀和勢力。
胡小七知道自己的僞裝就算能瞞住其他所有人,也瞞不過夏菀莛。所以她一早便準備好了說辭,她只是把自己被救治的經過告訴了夏菀莛,而隱瞞了和龜靈聖母的計劃部分。
夏菀莛重見昔日同伴,心中十分高興,可轉念一想又擔心她會對雷震子不利。
胡小七見她隱晦的表情,便知道她所想。直接故意將事情挑明,說自己只是想到人間來玩玩,感受一下男女之情,不會真的愛上雷震子,更不會害他,她玩夠了就會離開了。
夏菀莛信以爲真,而且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並沒有去揭穿她,只是對她諸多提醒,讓她好自爲之,不要玩過火了。
胡小七滿口應承了下來。還讓她不要再叫自己“小七”,而是喚她爲“胡紫璇”。
夏菀莛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麼連名字都改了。
其實這名字是有它的含義的,因爲殷顏喜歡紫色,向來酷好穿紫色衣衫,所以她便用了個“紫”字;而“璇”是“暄”的諧音,“紫璇”兩個字是殷顏和季晴暄兩人的綜合體,暗示胡小七想綜合二人,並取代二人。
第二天一早,雷震子便在胡紫璇的房門外等候。他心中有事,夜不能寐,打算頂着兩個熊貓眼帶胡紫璇去遊山玩水,重溫昔日的美好時光。
胡紫璇沒有推辭,大大方方的應了。
雷震子帶她來到後山的山坡上。他折了一些乾枝,親手扎一隻風箏,和當年送給“殷顏”的那隻一模一樣。二人玩累了就坐在山坡邊上休息。
恰逢黃昏,暖橙色的夕陽染了半邊天,給大地萬物都裹上了一層金色。兩人靜靜的欣賞日落,和許多年前一樣,可惜物是人非,心情也和當年全然不同了。
胡紫璇常年在洞中修煉,其實本性倒不算壞,只她從小跟着姐姐們長大,被灌輸了一些烏七八糟的思想,她接觸的和她認知的世界便是花天酒地,奢侈糜爛。她沒有機會像這樣靜靜的欣賞美景,陶冶性情。猛然沉靜下來,整個人都放輕鬆了,她忽然覺得心境開闊了。
雷震子側臉看着身旁的胡紫璇,落日的餘暉照射在她的臉上,清晰的連細碎的絨毛都能看到,挺翹的鼻頭,小巧圓潤的嘴脣,顯得她那般明豔照人。
雷震子晃了晃神,突然記起什麼,微微一笑,“顏兒,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是像現在這樣放風箏看日落,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公主,你說那天是你最開心的一天!你一向貪玩,夜深了還不捨得回去,拉着我去逛夜市,你對集市上的一切都那麼感興趣,左挑右選的,最後我挑了這個送給你!”說完,把藏在衣兜裡的紫色香囊拿了出來。
“這個香囊是你繡給我的,我一直寸步不離的帶在身上,裡面還裝着我送給你的這支紫蝴蝶髮簪!”他小心翼翼的將髮簪拿了出來。
胡紫璇眼睛直髮光,“好精緻的髮簪啊!”
見她如此震驚的模樣,雷震子有些愣了。片刻後,壓下心中疑慮又道:“是啊,你說你最喜歡這支髮簪,後來你臨死前把它交到了我手上,我便把它裝進這個香囊裡,一直帶在身邊!”
胡紫璇點了點頭,眼睛一轉,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兩件東西你都一直帶在身邊,你不怕晴暄吃醋嗎?”
雷震子輕輕的笑了,搖搖頭,大大方方的說道:“不怕啊,晴暄都知道的,她知道我心裡始終留着一個位置給你!如今你復活了,我應該把這支髮簪重新交到你手上,來,我爲你戴上吧!”
“好!”胡紫璇低下頭,讓雷震子將髮簪插到自己的雲鬢邊上。
“漂亮嗎?”胡紫璇晃了晃腦袋,笑魘如花。
“當然,顏兒一直是最美的!這個香囊我就繼續帶在身上了!”說完,雷震子把香囊收了回去。
胡紫璇看着眼前的雷震子,忽然有種莫名的好感,覺得他很與衆不同,癡情細心,這麼多年前的約會他都還記在心上。儘管已經另娶他人,但依舊把前妻的遺物帶在身邊,對自己的妻子也是毫不隱瞞。她很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足以讓兩個女人對他如此癡心呢?
她在朝歌王宮裡見到的那些王公大臣都只會風花雪月,逢場作戲,沒半點真情可言。可眼前這個男人不一樣,他高大偉岸,丰神俊朗,最主要的是她能從他身上感到真摯和誠意。她的心砰砰的跳着,臉不由自主的紅了。
可是雷震子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猶如被兜頭潑了一桶冷水,從頭涼到腳!
“顏兒,我今天帶你來是想重溫一下我們的過去,讓你再開心一次,但今天過後,這些過去都會成爲真正的過去了,我們之間也都成爲過去了!”
胡紫璇怔住了,嘴巴張張合合半天,才找回聲音,“你……你在說什麼啊?我不太明白!”
雷震子心裡有些不忍,目光閃躲着,“顏兒,你也知道,我已經娶了晴暄。那時我以爲你死了,如今我也將你徹底放下了,我對你說過來生再和你做夫妻,而這一世我只想和晴暄好好過日子,也只想有她這一個妻子,希望你能理解,對不起!”
“你的意思是你要休了我?”胡紫璇指着自己,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沒回過神。
她剛剛纔對雷震子有了好感,結果就被這麼無情的扼殺了!?
雷震子蹙着眉頭,臉色很是嚴肅,糾正道:“不是的,顏兒,不能用休這個字眼!我們當時是在朝歌舉辦的婚禮,那時還是商朝,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要說休也是你休我纔對,我可不敢休你,我們只能說是和離!”
胡紫璇被他此時的固執氣笑了,冷嗤一聲,“那還不是一樣嘛!這麼多年了,你對我的感情就淡了是嗎?爲什麼不可以讓我和晴暄一起服侍你呢?是不是她反對?”
一聽她想歪了,雷震子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顏兒,不關晴暄的事!一個人的心是不可能分給兩個人的,我只想給晴暄一份獨一無二的愛,所以這輩子只能辜負你了。我欠你很多,對於你的恩情,我下輩子再來償還!你能復活,我真的很高興,我希望我們還能做好朋友,日後你若需要幫助,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果你暫時沒有去處,也可以跟着我們回鎬京王宮的!”
雷震子將壓抑許久的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竟然有種通體的暢意。
他靜靜的等待着“殷顏”的回答。
“好吧,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我同意就是了!”胡紫璇噘着嘴道。
聞言,雷震子震驚了。他深深的捏了一把汗,還以爲要費上一番脣舌,結果她居然這麼快就想通了!而且沒有過多的糾纏和無理取鬧,這簡直與之前的她大相徑庭!雷震子心底那股隱隱的擔憂更加明顯了起來,但他看眼前這一模一樣的面容,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他激動得握住她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只是一個勁的道謝而已,“謝謝你,顏兒!”
“好了,我們回去吧!今天同樣是我難忘的一天!”胡紫璇挑了挑眉,淡淡的看了雷震子一眼,眸底暗潮涌動。
她始終不是殷顏,雖然對雷震子有好感,但也僅僅是好感而已,並不像殷顏那樣愛得刻骨銘心,與他經歷過生死。對於雷震子的拒絕她也頂多算得上有一絲絲失落。
況且她此刻的處境,也由不得她去想些有的沒的,更別說談情說愛了,終究是虛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