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舟車勞頓,一行人來到了廣源縣。
這縣城果然和鄉村不一樣,車水馬龍,人羣熙攘,街道寬闊。茶樓,酒館,當鋪,作坊,應有盡有。
街道兩旁還有不少擺攤的小商販,他們頭頂一張大傘,在自家攤位前熱鬧的張羅着,叫賣着。
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野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不襯托出百姓們的安居樂業。
看到這一幕,無疑讓衆人感到欣慰。
這一切無不證明了他們大周武王的功績啊!正因爲大周武王德高謙和,禮賢下士,以徳治國,以禮治國,大周纔有瞭如今這番地位,民間才得以這番欣欣向榮。
自打進了城,杜筱筱的嘴巴就沒合攏過。她高興極了,本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住不慣村裡的,吃不慣路上的,也是情有可原。而且這一趟是她自己非要跟出來的,就算有怨言,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這回可好了,總算可以吃頓好的,睡個好覺了!”她自言自語剛說完,忽然就被不遠處的動靜給吸引了過去。
衆人知道她最是好熱鬧,便也未阻攔,任她去了,只是遠遠的跟在後面。
一堆人圍在一面牆前議論紛紛,杜筱筱跟條泥鰍似的七扭八拐的便鑽到了人羣最前面,她定睛一看,牆上掛着一塊木板,上面刻着幾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字體清秀俊逸。
她粗略的看了幾眼,眼睛突然放光,故意清了清嗓子,腰板挺的直直的,一個箭步跨了出來,上去一把將木板摘了下來。
“嘿,哪裡來的黃毛丫頭!膽子如此大!”
“姑娘可知這上面寫的什麼意思?這可不是玩過家家呢,趕緊放回去吧!”
“不知天高地厚……”
“世風日下啊,連個女娃娃都敢出來瞎胡鬧了,造孽啊造孽……”
一時間,圍觀的人炸開了鍋,紛紛指着杜筱筱,有的嘲諷,有的勸告,更多的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讓讓!讓讓!”
就在這時,從人羣中擠出來了兩個壯漢,他們手裡拿着傢伙。見木板在杜筱筱手裡,一時間臉變得很是難看,其中一個壯漢指着杜筱筱,大喝道:“你揭了榜文?莫非你懂醫術?還請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自然不是我,但我知道……” 杜筱筱話還沒說完,雷震子和季晴暄等人也擠了進來,“筱筱,這是怎麼回事啊?”
杜筱筱見救兵到了,趕緊將木板塞到了季晴暄的手裡,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道:“小表嫂,這是尋醫榜文,你醫術高超,這點小病肯定難不倒你的!你就去給那位縣長小姐看病吧,我們順便還可以住到他們府上去,縣長大人的府邸啊,肯定比外邊的民居好多了!”
說着說着,就癡癡地笑了起來,原來她心裡打的是這個小算盤。
季晴暄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腦袋,卻也拿她沒轍。
不過她很快拿起木板仔細看了起來,她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她的責任,不管是千金小姐還是平民百姓,在她眼裡都是一樣的。剛纔就算沒有杜筱筱,她也會義不容辭的揭下榜文。
“兩位小哥,我是大夫,這榜文今日算我揭下了,這幾位都是我的家人和朋友,初到貴地,人生地不熟,還有勞兩位帶我們前去府上!”
聞言,兩個家丁不禁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季晴暄好幾遍,心裡直打鼓,說話這女子倒是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言語謙和有禮,面色鎮靜自若。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
一家丁猛地一拍腦袋瓜, “既然如此,你們便跟我們走一趟吧!”
廣源縣縣長姓方名淮,爲官廉潔愛民,爲人謙和有度,雖然政績上沒什麼卓越的貢獻,但廣源縣在他的治理下也算是井井有條了。
方淮和他的夫人一早就收到了風聲,早已在方府大廳恭候多時了。
方淮開門見山的問道:“各位可是從外地來的?鄙人方淮在此恭候大駕,敢問哪一位是大夫?”
季晴暄微微一笑,緩步上前,拂了拂身子,聲音平和,“方大人,小女子季晴暄略懂一些醫術,如您不嫌棄,還煩請讓令千金出來給我把脈瞧瞧!”
方淮畢竟爲官多年,爲人處世也是有幾把刷子的,季晴暄往那一站,單看那高貴的氣質,便知不是等閒之輩了。
“季姑娘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醫術!在下失禮失禮了!管家,快去把小姐叫出來!”方淮忙招呼下人。
不一會兒,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攙扶着一個看起來比她稍大一點的姑娘從內堂走了出來,這二人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
方小姐身襲紅色繡花羅裙,行走之間,步步生蓮,搖曳生姿,氣質非凡,且面色紅潤,雙目有神,怎麼看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這讓衆人有些犯迷糊。
“來,妤兒,這位就是爹給你找來的大夫,季晴暄神醫。”方淮忙拉過方妙妤的手,又看了看衆人,繼續道:“這位是我的寶貝女兒方妙妤,旁邊的是她的丫鬟映竹!”
被點名的映竹隨即便向衆人行了禮,後又乖乖的站在自家小姐身後。
方妙妤卻一臉的不耐,“爹,我不是說了嘛,我沒病!你別三天兩頭的就把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往家裡帶,那些老頭子都是庸醫,查不出病情就瞎編,還不是想騙您的銀子!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您這次倒好,直接給我找了個年輕女大夫,也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騙子!”
方妙妤滿臉的不屑,語氣又十分惡劣,這可讓脾氣同樣火爆的杜筱筱忍不住了,她腿一邁,直接站到了方妙妤的面前,叉着腰罵道:“誒,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你說誰是騙子啊?”
方妙妤剛想回嘴,直接被方淮怒斥,“妤兒!你怎麼說話的?越來越沒規矩了!爹這不是爲你好嘛!你真是……”
“方大人,方小姐她有病沒病,且先讓我替她把把脈,一切便知了!”
季晴暄依舊面色如常,嘴角微微勾着,天生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哼,把就把,我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招來!”方妙妤狠狠的瞪了一眼季晴暄,氣鼓鼓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咧咧的伸出了右手。
對於她的態度,季晴暄不以爲意,專心致志的把起了脈,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麪相。
片刻,緩緩道:“從脈象上來看,方小姐並沒什麼大病,但脈細弱,舌苔薄黃,看起來應該是睡眠不好,經常做噩夢,我可以開幾副安神醒腦的藥給你!”
她的話剛說完,方妙妤就冷笑一聲,直接將手收了回去,一臉的不屑和鄙夷,“免了吧,這套陳詞濫調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多少安神醒腦的藥我沒吃過,還不是老樣子?那些騙子個個都是這麼說的,也沒見哪個真的把我治好!我就和爹說了,不用治,反正我也沒什麼大礙,最多就是睡不好覺而已!這下可好,不知被你們這樣的騙子庸醫騙去多少錢財家當,到頭來白忙活一場!”
“這還不算大礙?你非等到病入膏肓了才治嗎?”方夫人的聲音顫抖着,滿是對女兒的心痛和愛惜。
季晴暄聽出了方夫人話裡有話,“方夫人,您這話的意思是?”
方夫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眼角泛起淚光,“還是我來說吧,季大夫,你有所不知,我這閨女從小到大都有做噩夢的毛病,而且都是做同一個夢,她總說夢裡看到很大的火,自己還被大火燒着,所以從小到大她都非常怕火,我們一直安慰她說是夢而已都是假的,可這麼多年這噩夢一直困擾着她,這幾個月來就更嚴重了,她居然還得了夢遊之症,半夜起牀化妝打扮,而且打扮得和她平常是完全不同的風格,濃妝豔抹,妖嬈嫵媚,就像一個青樓女子。更糟的是,她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的跑出去,最後一大清早在人家門口被人發現這纔給帶了回來,我的老天爺啊,還好沒遇上壞人,否則可不堪設想啊!”
“娘!你跟外人說這個幹嘛?你也不嫌丟人?”方妙妤臉上寫滿了尷尬。
方夫人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我這是要向季大夫說清楚你的病因。反正我不管,只要有一點希望我也要讓我的女兒好起來!”
季晴暄沉思了一會兒,“做噩夢很正常,但十幾年來一直都在做,而且還是同一個夢,就有些奇怪了!是這幾個月纔會夢遊的嗎?”
“是,以前不這樣的,妤兒過兩個月就剛好滿二十歲了,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麼亂子啊!妤兒這段時間都瘦了好幾圈了,精神氣色也不好,你們看她臉色紅潤其實都是化了很濃的妝才掩蓋住的!”方夫人心疼的握緊了方妙妤的手。
季晴暄心下暗自盤算一番,點點頭,“夫人放心好了,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可以嘗試一下喝我開的藥!”
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方夫人又提起了希望,她忙擦了擦眼淚,十分激動道:“相信相信,只要是能治好我的妤兒,什麼方法我們都試!而且你們相貌不凡,定不是普通人,季大夫更是人美心善,我們哪能信不過你們呢?你只管開藥好了!”
方妙妤心裡雖有不滿,但見父母一把年紀了還爲自己擔憂操勞,也不想拂了他們的心意,只好勉爲其難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