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岐之行(三)

“天使,這等偏僻地方的小曲,只當是湊個熱鬧。”姬昌側頭過來,和心神受到強烈震撼的飛刺說話,顯然不像口中所說的,大爲這種特別的小曲而高興。

“侯爺太謙虛了,小曲如此的清悅動聽,令人在嘈雜之中享受一絲清靜,就如同炎炎夏天,忽然送上一塊冬日寒冰一般,令人驚喜。”飛刺倒不是奉承的話,對於賢名遠播的姬昌,居然還花了心思在這上面,不禁有些驚奇。

“哈哈,伯邑考,還不上前謝過天使大人的稱讚。”聽得姬昌這麼一叫,飛刺不由得暗叫慚愧,伯邑考這位音樂大家就在身後,自己只當是姬昌的遊戲之作,怎麼沒有想到是他的傑作呢。

“原來是世子高作,果然不同凡響。”飛刺干脆的站住了身子,含笑衝着伯邑考點頭,阻止其大禮參拜的同時,心中卻在嘆息伯邑考將來的悲慘命運。

伯邑考身着一身白衣,身高八左右,瘦瘦長長,風采逼人,見到飛刺的態度平和,竟然不擺欽使的架子,十分的親近,將之前一點居然要由父親帶領大家親自迎接飛刺的怨氣全部沖掉,不由得也微笑迴應。

也許是顧忌到飛刺的欽使身份,儘管飛刺一再示意,讓其走到跟前,和飛刺並肩而行,但伯邑考只是不肯,旁邊的姬昌也是連連請動,飛刺無奈之下,這才重新的走在前頭,繼續往侯府裡面而去。

西伯侯的侯府,從外面看,只瞧大門和圍牆,和別家的王侯這府沒有什麼分別,但當飛刺一進入到裡面時,這就發現了侯府的不同之處。

一路上,飛刺居然沒有見到一個僕人,空空蕩蕩的不說,連像樣的建築也沒有,到處都是空曠的草地,或者是樹林。

走了大約有一柱香的工夫,飛刺纔在一片小樹林的後面,發現了一排房屋,但這些房屋實在是平常不過,與飛刺在侯府外見到的民居沒有什麼差別。

硬要說有所不同的話,就是這一排房屋的數量不少,有一百來間的樣子,而且還是整齊的排列起來,房屋的大小樣式相同,互相之間的間隔,前後左右,都保持着相同的距離。

飛刺只當是侯府的記衛居所,到了這些屋子跟前,略微的停了一下,就想繼續往前面走去,才一舉步,飛刺不由得啞然,一路蜿蜒的小路,在這裡忽然中斷,竟是無法向前。

“天使勿怪,本府建造的簡陋,還請天使暫時委屈。”姬昌適時的說話,算是替不知道往哪裡走的飛刺指明瞭方向,只是姬昌這麼一說,飛刺心中的驚奇,就完全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堂堂一鎮大諸侯,全天下,除了紂王,還有這樣權勢的,也只有四個人,姬昌就是這四個人中間的一個,竟然就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如果不是聽說過姬昌的賢名,又清楚姬昌不會也沒有必要欺騙自己,飛刺怕真的是不敢相信。

“侯爺的賢名,果然不是傳言。”飛刺由衷的讚歎,在現在這個時代,堂堂的一方之雄,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只能夠說姬昌本人的操守,到了無人難極的地步。

姬昌的威勢,飛刺已經見識,以這樣的氣勢,統治西岐的人,即便是造出一座華麗的宮殿,也不會有半個人說個不字,可姬昌偏偏就是沒有花費這個民力財力,足見其賢德。

“請香案。”姬昌連連稱遜,引着飛刺走到正中間的一個屋子裡面,裡面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大案,上面擺放着一些令箭,估計就是姬昌平日辦公的場所。

一擡頭,飛刺恰恰看見了對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塊橫匾,上面寫着古字三個,‘集賢殿’。

姬昌吩咐下去,有人送了香燭小案上來,放到了大案上面,請飛刺站在案前,姬昌領着衆王子,文武大臣,一齊跪了下來,將飛刺的聖旨接了。

這聖旨上面自然說得冠冕堂皇,只是催促西伯侯上京,飛刺匆匆唸誦完畢,明顯感覺到西岐一衆文武的騷動,特別是以南宮适爲首的武將,更是羣情洶涌,大有衝上來一把將聖旨扯成粉碎的意思。

好在姬昌早料到聖旨的內容,咳嗽了一聲,道:“各位,本侯上京之日,文臣方面,由上大夫散宜生掌管,武將方面,由南宮适統帥。”

“文武皆不能決之大事,交由世子伯邑考處理,大家不要再喧譁,惹得天使笑話,都散了吧。”見衆文武還有不同的意見,有人想上前勸諫,姬昌重重的哼了一聲,將西岐的大權交到伯邑考後,直接命令衆人出去。

姬昌臉色不對,大家誰還敢再說話,一個個老實的行禮完畢,各自離開,連伯邑考等王子也不例外,只留下了姬昌和飛刺兩個人面面相覷。

“侯爺,何必自陷牢籠呢?”飛刺也沒有料到,姬昌會如此快的解決了大事情,簡潔明快得讓知道了結果的自己,還是這樣的吃驚,終於忍不住放棄自己的立場,站在西岐文武的立場上勸說了一句。

“姬昌年歲已高,不可能永遠掌控西岐,如果西岐萬事都不離開姬昌,那這賢者之名,豈不是沽名釣譽,七年之囚,對於姬昌個人可能是個災禍,但未必不是西岐的大好鍛鍊機會?”

也不知道爲什麼,姬昌只是覺得和飛刺處處談得來,不知不覺中,總是忘記了飛刺的欽使身份,心底裡的想法,更是不由自主的說出來,似乎將飛刺當成了一個老朋友一般,不,更加準確的說,是當成了一個可以商量大事人的人來看。

飛刺自然是也是感覺到了這些,不過愈是這樣,飛刺就愈加的在姬昌面前沒有避忌,想到了什麼,就說出來什麼,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經過姬昌的解釋,飛刺才知道老成謀國的人,到底是會老成到什麼程度,原來姬昌已經不再是考慮目前的局面,更多的是,要發掘出西岐的上層結構,也就是新一代的領導集體,不然的話,姬昌擔心自己老去以後,西岐無法再向前發展。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集賢殿裡面,非常熱烈的談論了半天,姬昌固然是說得頭頭是道,飛刺也仗着知道一些後來的結果,推測出一些和姬昌相關的事情,講得也是有模有樣,讓姬昌大生知己之感。

直到姬昌感覺到腿腳都有些麻木起來,兩人才發現,居然站在這裡說了大半天的時間,午飯的時間都已經過去,外面的使女不敢進來打擾,只是捧了食盒相侯,看她們焦急的樣子,估計在這裡等侯的時候已經不短。

兩人相視而笑,也不管使女們的驚訝神情,各自提了食盒進屋,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又說了起來,就這樣一直討論到了傍晚,眼看着屋子裡面都瞧不太清楚,外面的星星若隱若現,姬昌考慮到飛刺一路過來,多半疲累得很,經過這麼一天的說話,越發的勞乏,這才勉強停止了話頭。

其實以飛刺現在的毛神境界,別說是站着不動說一天,就是站着說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會有什麼妨礙,反倒是飛刺考慮姬昌年紀老大不小,怕再講下去,身體會弄出毛病,這才隨着姬昌的安排,前去休息。

本來姬昌是想讓飛刺再去舒服一些驛館安歇,奈何知道了姬昌節儉的飛刺,還是決定就在集賢殿旁邊,隨便找了一個客房住了下來,這讓姬昌又是滿意,又是慚愧。

滿意的自然就是飛刺不貪圖享受,令人喜歡,慚愧的就是好不容易遇個知交,府內卻又沒有辦法舒服的住所,也就是在這時,姬昌才發現,如果府內太過簡單了,還是有些不便之處,比如現在,招待飛刺的住處,就不是那麼的如意。

覺得讓飛刺受了委屈的姬昌,要同蓋一幢舒服的房子來,顯然是來不及的,但在晚上的飲食下了非常大的工夫,一向很少理會這方面的姬昌,居然親自下到廚房,讓做菜的師傅好好的弄了一些西岐的特色菜品。

進入到毛神的境界後,飛刺對於生活的要求已經不多,唯獨只有這美味的食物,是怎麼也捨棄不了,見姬昌如此的有心,也不客氣,狠狠的飽吃了一頓後,才發現肚子裡的東西太多,一晚上無法休息,無奈之下,只得一個人悄悄溜出了侯府,在外面遊蕩起來。

這不遊蕩不要緊緊,在外面沒有走多久,飛刺便發現了西岐城裡的夜晚,竟是出奇的熱鬧,高來高去的各色人等,將西岐城當成了遊樂場,三個一羣,五個一夥的來往飛馳,全沒將巡城的兵丁瞧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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