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弦怔了一會兒,看着婥婥遠去的身影,心中悵然若失。至婥婥消失在身前,他才輕步踩在沙洲的軟沙之上,低頭看着腳下被擠開的細紗,心中思緒如梭。
“師叔,師叔……”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倚弦擡頭望去,來的是小千和小風兩人。他們急急跑來,喘了口氣,道:“師叔,你還在這裡啊,走了,魔妖兩宗的人物基本上都到齊了。”
倚弦訝道:“這麼快?他們可真心急啊……”
小千得意道:“這就可以看出我們兩兄弟的本事了,三界各路人馬無不急忙趕到。何止是魔妖兩宗,連神玄兩宗也時有弟子出現,看來他們也按耐不住,準備插上一腳。”
倚弦點頭笑道:“你們厲害,竟能做出這麼大的影響。”
小風道:“師父已經散佈了消息,半個時辰後就開席,師叔快點回去準備一下,馬上就要你出馬了。”
“我?”倚弦愕然道,“你們的師父呢?這種場面一向是他最擅長應付的,幹嘛要我出什麼馬?”
小風搔搔頭道:“這個……師父好像說他是個大老粗一個,不會說話,所以還是讓師叔出面比較好。”
“大老粗?不會說話?”倚弦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道,“如果他是大老粗一個,在這樣場面不會說話,那我恐怕是一個認得幾個字的啞巴了。應付這種事情對那指揮千軍萬馬的他而言,易如反掌,哪用得着我?他這句話是騙誰啊?”
小千道:“師父也說了,在三界六道而言,風頭最勁非師叔莫屬。如果是對於人界天下,師父他自然會義不容辭地出面,但是現在面對的是三界四宗,他說話的份量還不夠足,所以也希望師叔不要推託了。”
倚弦知道小千這個說的是事實,耀陽在人界呼風喚雨之時,他卻是在四宗之中逐漸崛起。在人界,“火舞耀陽”之名足以鎮住任何一方諸侯,他的小易之名反而並沒什麼用處,但是在四宗之中,小易這個名字卻重了千萬倍,耀陽的名聲顯然還不如他。
不過,倚弦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耀陽不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急匆匆讓兩名弟子來尋他,想來定然有事,於是雙眼厲芒一掃,道:“那你們的師父呢?他現在究竟在哪裡?”
沒想到倚弦會突然問起耀陽的下落,措手不及的小千和小風頓時面面相覷,支吾了半晌也沒崩出一句話來。
倚弦心中一驚,冷哼道:“你們幹嘛支支吾吾的,有話就說!”
被倚弦一喝,小風嚇了一跳,脫口道:“是那個騷……來了,師父纔去陪她的。”他甫一說到“騷”字,就被小千踢了一腳,結果突然間五音不全,也不知“騷”後面的是什麼字,不過肯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什麼?誰來了?”倚弦一臉狐疑。
小千賠笑道:“不好意思,師叔,是師孃來了,所以師父要去陪她。”
倚弦納悶地問道:“是哪個師孃?你們的師孃可是不少。”
小千尷尬地笑道:“是梅若冰……嘿……師孃。她一來,師父就拉着去‘妖苑’東樓敘舊去了。”說起梅若冰,他雖然喊着師孃,但語調有些古怪,曖昧的偷笑之餘還有一絲不忿。倚弦也沒在意,他自然不會知道,小千和小風是因爲小仙當初受梅若冰之氣的緣故,而對梅若冰大有意見。
倚弦沒好氣道:“難怪這傢伙不肯出來,原來是重色輕友,去陪女人去了。”
“這個……師父也是個男人嘛……”小千和小風曖昧地笑笑。
倚弦無奈揮手道:“咱們暫且不管這個急色鬼,對了,宴席到底準備得如何了,預備的花費夠不夠?”
小千笑道:“沒問題,哈哈,其實這次我們根本沒有花費什麼備用物事?”
倚弦大訝,疑道:“你們不會做了什麼偷蒙拐騙的事情吧?”
小風大搖其頭道:“當然不是,而是因爲‘妖苑’的老闆娘說是跟易大哥是老熟人,所以沒有收取任何的定金或是費用。”
“老熟人?是誰?”倚弦更疑,他初次來到“妖月夢冢”,怎麼可能會有熟人,如果說是耀陽的熟人倒是還有可能。
小千道:“我們也不知道,師叔,你去了不就知道?”
倚弦猜想半天也想不到認識哪個妖宗人物,只好罷了,好整以暇地在小千和小風的帶路下,直奔妖苑南樓頂上的“摘星閣”。
“摘星閣”是“妖苑”最爲上乘的議事廳,只聞其名編制到是仿照人間界殷商皇宮中的“摘星閣”所建,遠遠望去,的確顯出宏偉豪華的氣派來。
甫一到了閣樓之前,便見得一個美貌女子嫋嫋而來,微笑着迎接他們的到來。待到近前看清她的長相,倚弦不由大怔,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妖苑”的老闆娘竟然會是“奇湖主人”陸壓之徒——鄧玉蟬。
果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
倚弦笑道:“玉嬋姑娘,好久不見了。”
鄧玉蟬略帶歉意並大有深意的瞥了倚弦一眼,道:“的確是很長時間沒見,當日之時的情況實在是不好意思,實是師命難違,還請易先生見諒。”
倚弦知道她所說乃是當時奇湖小築下毒毒害他與幽雲之事,當即搖頭道:“過去了就沒事了,當時各自立場不同而已,再說你不也幫幽雲姑娘療傷了。說到底,我也沒有什麼損失,你也不必自責。何必耿耿於懷呢?”
鄧玉蟬欣慰地笑道:“易先生果然大量,玉蟬一直對此甚是愧疚,能得先生原諒,玉蟬也就放心了。”
倚弦笑着環顧四周,道:“沒想到你們‘奇湖小築’做的生意會這麼大,還能做到‘妖月夢冢’來,真是不簡單!”
“哪裡,哪裡!”鄧玉蟬淺笑道,“其實都是師尊當年的遠見卓識,纔會令到小築能有今日的成就!”
“原來如此!”倚弦恍然道,“不過這次多謝你對我們兄弟的支持!”
鄧玉蟬莞而一笑道:“這個是小意思,就當作玉蟬向你賠罪吧。”
倚弦笑道:“這個禮就大了,易某多謝玉嬋姑娘。對了,此次宴席也算是熱鬧,不知尊師來了沒有?”
鄧玉蟬淡笑道:“師尊近來俗事繁忙,沒有空閒的時間,故而就不再來湊這次的熱鬧了。”
倚弦大是詫異,以陸壓的性格,怎麼會錯過此次的刑天族地之秘?口上卻笑道:“尊師不來也沒事,有玉嬋姑娘在也一樣。”
鄧玉蟬笑逐顏開道:“多謝易先生看得起!”
倚弦點點頭,歸元異能的靈應令他心中一震,驀然回首道:“客人都已經來了,現在是出去招呼的時候,玉嬋姑娘,來人較多,可能要麻煩你們了。”
鄧玉蟬含笑道:“易先生請放心,我‘妖苑’經營已久,這點人還能應付得過來的!”說着立即呼喝了一聲,好些小妖當即現身出來,站在閣前準備迎客。
倚弦站於高臺之上,居高臨下望去,下面一干魔妖兩宗的大小人物都進入了“妖苑”,直奔“摘星閣”而來,也是人聲鼎沸,熱鬧得很。
倚弦負手而立,迎風揚起長髮,閉目感覺元能波動,感應到幾位大人物的到來,睜開雙眼,轉首笑問小千和小風道:“現在閣上來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包括魔宗五族,怎麼樣,你們怕不怕?”
“當然不怕!”小千和小風大拍胸膛,信心百倍地回答。
倚弦微笑道:“不怕就好,客人也差不多到齊了,我們進去吧。”
小千和小風點頭應是。
鄧玉蟬在後喊住倚弦,道:“易先生,宴廳之後還有個閣室專用於主客休息,你們不妨繞開先去那裡,如有什麼疏忽之處,也能好好準備一下。”
“玉嬋姑娘想得周到,易某明白哩。”倚弦會意點頭一笑,便不再直接進宴廳,而是聽從鄧玉蟬地建議,帶着小千和小風先繞過閣廳到了宴廳後的閣室。
這閣室跟閣廳只是隔了厚厚的一層幃幕,不過就此已將兩個房間完全分割開來,只有閣室裡面的人才能看得閣廳的一切。在這元能混雜之處,收斂氣息和倚弦、小千和小風並不至於被人察覺,當然倚弦也不怕被人知道。
透過帷幕,倚弦清楚地看清大廳中的一切。
除了宗主已死的祝融氏之外,魔門其他四族皆已趕到,各坐了一桌,佔據了前排的四席位置。
其中刑天氏的刑天滅等人自是一臉鐵青,他們的族地之秘可能被耀陽和倚弦公開,而且還不知消息是真是假。這種大失顏面的事情攤上他們,當然爽不起來,現在心中可能恨不得將兩兄弟生吃了。
東離族聞仲等人和共工氏淳于淼一衆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大有冷眼旁觀之色,讓人無法猜透他們心中的想法。不過沒人會認爲他們真的會超然物外而不再覬覦刑天族地之秘。
當然還有領着四名女弟子,眼神曖昧而絕豔的防風氏代表婥婥,她是閉目養神,絲毫不爲即將到來的事情費神。
而此時,廳外魔妖兩宗的衆多高手也一擁而入,爭相搶着位置,不過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明顯地是有些忌憚,始終不敢欺近前幾排的位置,只在中間強佔座位,嘈雜喧譁非常。
“滾開!”外面一聲陰冷喝聲傳來,幾人被拋開,頓時空出一條路來。卻是一身黑漆不見真面目的通天教主拂袖而入,衆人認得他,自不敢阻擋他。
看得魔門四族,通天教主倒也不託大,嘿然道:“原來各位這麼早就到了。”
沒人應聲,就只是聞仲淺笑道:“閒着沒事,還不如早點來湊熱鬧。教主今日是一個人來的?似乎有點冷清了,不大符合一教之主的身份。”
通天教主在他們旁邊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聳聳肩道:“老夫懶得搞這些排場,那些小的們不配進來,老夫就讓他們在外面呆着。”
通天教主雖然說得輕巧隨意,但衆人無不知道他派人在外面留守,早已留了後路,隨時準備應變。魔妖兩宗的人素來多疑謹慎,就算此次宴席沒什麼危險,也不能擔保散去後沒有仇家暗下盯着,教下弟子不少的通天教主當然不可能會單身赴會,只是他選擇了全部將人安排在廳外而已,這點大家都可以明白,通天教主憑的就是一身超羣的修爲。所以通天教主一人獨霸一席桌子,卻也沒人敢上去湊個位置。
“啊喲,這麼多人啊,本宮也剛好來湊湊熱鬧。”隨着嬌笑聲起,妖媚誘人的九尾狐一襲緊身黑裙,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廳中,她的身後跟着卻是豬頭三和羊頭怪兩人。九尾狐媚眼一拋,修爲稍弱的小妖魔如何抵得住她的媚術,頓時一羣人被迷得暈頭轉向,擋在她前面的人最是不濟,竟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企圖以窺春光,讓九尾狐囂張地踩在他們身上走過。
九尾狐在通天教主旁邊的桌子坐下,媚眼瞥過諸人,笑道:“幾位宗主和教主好啊,教主,不介意本宮坐在旁邊吧?”
通天教主冷睨她一眼,隨意道:“不是同一張桌子,何來旁邊之說,小狐狸你想坐就做,沒人會管你。”
九尾狐嬌笑道:“那就太好了。”
淳于淼看着得意的九尾狐,就覺得不爽,忍不住從鼻孔悶出一聲冷哼,魔能暗出。落在諸人耳中,卻有如驚雷一般,頓時將他們驚醒,媚術亦解。
九尾狐也不惱,挑逗地看了淳于淼一眼,道:“淳于宗主好修爲,小女子可是大大不如,早知淳于宗主有意見,小女子就不敢多事了。”突然改口自稱小女子,言語之間就成了淳于淼在欺負一個女人。
淳于淼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跟一個狡詐的女妖做口角之爭,肯定得不了什麼便宜,冷笑幾聲沒有說話。九尾狐自知實力還稍差這五族宗主一籌,自然也不會逼人過甚,惹急了對誰都沒好處,嬌笑幾聲也不多說。有這麼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豬頭三和羊頭怪當然算不了什麼,他們也不敢有什麼廢話。
衆人皆是將心放在等會將開的宴席之上,此時不想多費口舌。這大廳之中雖然嘈雜,但是前幾排的桌席卻安靜得很。
突然疾風揚起,掃開一片人來,妖尊雪赤極帶着一胖一瘦人遽然出現在大廳之中,冷眼一掃衆人,微微浮起笑容,大步走到九尾狐旁邊的桌子,一把坐下,咧嘴一笑,道:“天下秘寶,見者有份,雪某也只好帶着‘胖熊瘦蛇’兩個手下來湊一手了,各位不會有意見吧?”
九尾狐甜笑道:“老雪啊,好久不見了,只是奇怪厲煞這個傢伙怎麼很久沒有出現了!”
雪赤極皺眉道:“這倒也是,近來的熱鬧事不少,以厲兄的性格沒有理由會錯過纔對,他怎麼會一直沒有出現呢?”
九尾狐道:“也許厲兄做官做得上癮,沒時間出來。”
這時,聞仲淡淡道:“本宗也曾回過朝歌,但是好像也不見厲煞出現,仿若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下雪赤極和九尾狐都是一驚,他們相對跟厲煞較熟,這個時候厲煞不在朝歌也不來湊熱鬧,那他是在搞什麼鬼?
倚弦從耀陽口中知道尤渾的真實身份就是厲煞,這時自然沒有什麼意外之色,厲煞就是被他殺的。他沒刻意隱瞞這個事情,不過當時黑夜之中,尤渾爲他所殺並無旁人在場,自是沒人知道這件事。
“也許他被人宰了吧?”妖帝卓長風飄然而入,身如飄絮,直如擋在眼前的人是空氣。沒人能知道他如何穿過衆人,轉眼就到了前面。
雪赤極冷哼道:“姓卓的少咒人,厲兄的修爲豈是常人可比。”妖宗諸人之中,妖帝卓長風修爲最強,也最俱聲望,死死地壓在妖君、妖尊和妖后之上,故而此三人跟他不只是不相來往,還對他嫉恨非常,大有水火不容之勢。卓長風也不是善與之人,跟他們就此結下仇怨,就只狡詐的九尾狐沒有跟卓長風正面衝突。生性涼薄的雪赤極也不是對厲煞有什麼過命的交情,純粹是對卓長風有意見罷了。
“三界之中能殺他的人多了。”卓長風哈哈一笑,跟通天教主一樣一人佔了一個桌子,當然沒有不長眼的敢上去與他同坐。
卓長風也是一人而來,不過妖帝這些年積下的勢力也是不小,衆人亦是認定他在外面有屬下準備。其實就算刑天氏等人也不只是廳內這幾個人,還有不少人混在廳外大批魔妖兩宗三教九流的小人物之中。
雪赤極怒瞪卓長風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話。
接下來還有些魔妖兩宗有名有號的人物出現,不夠比起九尾狐等人而言就差了不少,他們只強佔靠近魔門五族的位置,卻不敢與他們並行而坐。
剩下的一批稍有一些能力的還坐在閣廳之中,更多的要不站在廳內,要不還在廳外吹風。魔妖兩宗憑實力說話,強者佔據好位置本是天經地義,在場之人無不習以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