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莫化龍終於按捺不住。
“哥，我之前一直都沒有問你，因爲你這些算計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複雜。”他撓頭道：“我們究竟爲什麼助牧雲先生成神？”
莫乘風沒有直接回答莫化龍的問題，而是起身走出氈房，莫化龍見狀連忙也跟出去。
二人直接漫步在凌冽的沙塵暴中，緩步向營地外走去，沿途不斷的有巡夜的人向莫乘風抱拳行禮，莫乘風也沒有迴應他們，他們兩個就這樣默不作聲的徑直走出營地，攀上了營地附近的一個沙丘。
沙丘之上，莫化龍被漫天的沙土弄的睜不開眼，他連忙捂住口鼻，側目去看莫乘風。莫乘風的身體周圍散發着淡青色光芒，光芒籠罩了莫乘風，沙土根本接觸不到莫乘風的身體。
爲什麼哥哥能施展出星光罩？剛剛在營帳中時也是，明明不在自己也不是在星光之下啊？莫化龍好奇的想。
彷彿是見到了莫化龍的狼狽姿態，莫乘風掏出黃銅羅盤
，向羅盤中灌輸靈力，羅盤光芒大盛。光芒之下，原本僅僅護住莫乘風的星光罩開始變大，片刻功夫就把整個沙丘頂端都籠罩在內。
“哥。”莫化龍開口想要說話。
“化龍，你自幼未曾學過觀星族的本門秘術。之前在沙塵暴裡找人一定費了很大的功夫。”莫乘風突兀的說道，莫化龍。
“其實還好，畢竟哥哥已經提前推測出那二人的行進方向，還有哥哥繪製的星圖一直指引，也沒有太費力。”莫化龍如實說道：“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感受不到星辰之力，所以沒有辦法學我們本族的秘術，只能學一點旁門煉體之法，但是這也已經比我們同族中無法感受星辰之力的人好太多了。”
莫乘風嘆口氣，無法感受星辰之力是觀星族人長久以來需要面對的問題。星象之術極靠天分，沒有這方面天賦的人，便永遠學不會觀星族的各種秘法。這也是觀星族一直無法發展壯大的一個原因。
因爲他感覺到這次自己的哥哥有些嚴肅。
“那你知不知道我觀星族推演秘術的最高境界。”
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正如觀星其名，觀星族中的秘法大多依靠星辰實現，他們不僅可以牽引星光戰鬥，也可以藉助星光匿形。
而族中最爲樸實的秘法就是可以通過推演一部分星辰的移動變化而達到知曉世事的能力。
說白了也就是可以預知某一種事情的過去和未來。
傳說中推演秘法修煉到最高境界時，可以策動漫天星辰，推演出整個大陸的未來，
但是這項秘法卻從來沒有族人學會。
“立足現在，改變未來。”莫乘風自言自語道。
“我早就會了。”他輕描淡寫的說。
莫乘風說的很隨意，但是這句話卻在莫化龍的腦海裡掀起了波濤駭浪。
“哥！你說的是真的？”莫化龍很驚訝，自己的哥哥不知何時居然已經突破了族中這項千年以來的桎梏。這讓莫化龍更加堅信族中流傳的莫乘風是天選之人，出世之時就是救世之時。
但是他並沒有意識到這項能力有多厲害。
“你似乎並不是太激動啊。”莫乘風哭笑不得，自己猶豫了這麼長時間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但是沒想到沒有收到自己期望的迴應。
這讓自己有了一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唉，這小子光煉體質，煉的腦子壞掉了麼？莫乘風鬱悶的想。
傳統的推演之法，只能推演出一件事物的未來，你只能看到這件事，但是卻沒有辦法改變這件事，因爲你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麼因素會影響它。
這樣一來，想要完整的看穿這件事物，就需要多次推演，需要進行龐大的計算。
而最高層的推演是直接看到整個大陸，放眼下去，所有事物盡收眼底。你可以隨時隨地的做出任何決策，並直接看到你這項決策會使整片大陸的發展方向，最後引到所有的事物向你期望的望向發展。
這究竟是一種多強的能力？總結成一句話來說，可以讓自己永遠立於不敗。因爲知曉未來，所以可以改變未來。
如因果定律一般，先種下果，再尋找因。
正因爲這種能力過於逆天，所以莫乘風纔不敢輕易把它透露給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弟弟，今天告訴他，也是思索了很久之後的結果，但是弟弟似乎沒有意識到一些事情。
“好吧，化龍，我就不和你直接解釋這個能力的問題了。”莫乘風扶額：“我直接給你說結果吧。
“我之前使用了這項能力。”莫乘風嚴肅的說：“但是我看不到未來。”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我看不到未來！”莫乘風又強調了一次，以彰顯事情的嚴重性。
“哥。”莫化龍露出了小孩子一般的表情，有些不滿：“你是在逗我麼？看不到未來說明你還是不會這項能力！”
“對不起。”莫乘風印堂發黑：“爲兄說的話有問題。我還是詳細的跟你說一下吧。”
“首先，我這項能力有一些限制，大概幾個月能發動一次。而且窺視的時間越長，看的越模糊。”
“當我剛剛習得這項能力的時候，我催動了全身的功力來不斷推進。在時間的長河裡，我恍惚的看到了魔尊牧雲封神、看到陽洛天救人、還看到十年之後牧雲重臨封神臺。”
“原本這些事情，本應與我等無關。世間萬物都有它自己的發展規律，我本不想強行改變什麼。”莫乘風緩緩說道：“但是，在十年後牧雲成神的瞬間，問題出現了。”
“在那之後，我什麼都看不到了，什麼也無法感知，無論再推演多少年，我的腦海中都只有一片漆黑。”
“爲什麼？是不是秘法失效了？”莫化龍猜測着。
“不，秘法並沒有失效，我能感覺到時間確確實實的在向後面推進，所以我已經看到的就是第十年的未來。”
“但是。同時我也沒有看到未來”莫乘風的表情凝重。
“出現這樣的情況只可能有一個原因，十年後，這世上已經沒有未來了！”
“沒有未來？”莫化龍重複一遍，細細品味這四個字的意思。漸漸的，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沒有未來，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是指哥哥死了麼？”
莫乘風搖搖頭：“預知未來的能力應該不會被限制在我這凡夫俗子的生命上，如果說我死了，這個大陸就沒有了將來也未免過於牽強。所以，我有一個猜測。”他頓了頓：“會不會十年以後這世界已經消失了呢？”
“這個更不可能吧！”莫化龍對於這個猜測顯然更不信服：“大陸怎麼會消失呢？大陸就算經歷戰爭、江湖就算再怎麼翻雲覆雨，最多也不過就是生靈塗炭，也談不上消失吧！”
莫乘風轉過身，眼神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沉默不語。
半響後，他輕聲的說“如果整個江湖、整個天下，和所有人生存的這片土地，直接泯滅呢？”
這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推測，莫化龍咂咂嘴，沒有應聲。
“既然我得出了這個結論，我自然要好好的研究一下，大陸爲什麼會滅亡。”莫乘風繼續說道：“所以我就開始懷疑牧雲成神這件事情，會不會是牧雲成神才導致的大陸毀滅呢？”
“這其中有什麼聯繫啊！”莫化龍很驚訝：“自封神山在人間出現之後，在牧雲之前，大陸已經有七位封神者，他們成功封神也沒有導致大陸傾覆，爲什麼牧雲封神就會導致大陸滅亡呢？”
莫乘風搖搖頭：“這其中具體緣由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大陸毀滅是在牧雲封神之後，我就一定會懷疑他，所以在幾年前，我纔會親自前往封神山，想要親眼看看魔尊牧雲，看一看他的未來。”
“但是我失敗了，魔尊牧雲的命數太過奇妙，再加上封神山上空數不清的禁制，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未來。”莫乘風目露兇光：“所以我決定，乾脆殺了牧雲好了。”
“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我會在牧雲封神不成，修爲盡失的時候，直接在封神臺下將他斬殺。”
莫化龍目瞪口呆。沒想到哥哥這麼決絕。
“那你爲什麼沒這樣做？而是等牧雲離開封神臺後再告知衆人牧雲修爲盡失呢？”
“原本我也是這麼打算的，而且我當時也提前到達了封神山。”莫乘風說：“但是，在牧雲封神的前一天，我再一次使用了窺視未來的魔法，這一次我看到了更爲駭人的一幕。”
“是什麼？”莫化龍急問道。
“如果我在封神山頂襲殺牧雲，陽洛天就會出手阻止我。在陽洛天和另一個青年人的拼死護衛下，我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殺掉牧雲。不過在這之後，江湖衆人仍然會也會開始追殺牧雲，牧雲也會在衆人的追殺下身死。”
“而後，我看到了遠古部族的混戰，我看到一個黑髮青年如同牧雲一樣屠遍了天下諸族，最後自刎在封神臺。”
“我也看到你和這個青年戰鬥，然後被斬成兩段，而我帶着所有的族民深遁漠北，躲避這場混亂。”
“但是，到第十年，我仍然什麼都看不到了，未來再一次消失了。”莫乘風苦笑道。
“看來牧雲不能殺啊！可是不殺牧雲，大陸也會毀滅啊！”莫化龍呲牙裂嘴的說。
“我這時才意識到，我一定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人或事。”莫乘風捏着眉心：“所以我直接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幫助牧雲，另一方面又做好隨時殺掉牧雲的準備。”
“這盤大局的變數太多，能影響局勢走向的人實在太多了，想要拯救這片大陸太難了。”
“但是現在牧雲已經躲入了靜神觀中，我無法在看到牧雲和陽洛天等人的未來，爲此我必須去一趟靜神觀，見一見牧雲和陽洛天！”
“哥哥你真是累啊。”莫化龍感嘆道：“這一趟出荒北，我們恐怕要與很多人爲敵啊。”
“也沒有那麼多！”莫乘風哈哈大笑，拍了拍莫化龍的肩膀：“我分析來分析去，也不過有四個人會最大程度的影響天機。。”
“第一人肯定就是牧雲尊者了。”莫化龍斬釘截鐵的說：“第二個應該就是多年隱世不出的陽洛天。”
“第三人應該是哥哥口中會屠遍江湖的黑髮青年。”莫化龍撓撓頭：“可是第四個人是誰呢？我實在猜不出來。”
他擡頭望向自己的哥哥，卻發現莫乘風神色呆滯，直勾勾的盯着天空，此時沙塵暴已經有些停止的跡象，一縷銀色星光灑向地面。
“第四個人，是窺視未來，偷得天機的觀星族族長莫乘風。”莫乘風冷聲說
“必要的時候，不要手軟！”莫乘風又補充道。
說罷，他便轉身走下沙丘，大搖大擺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荒北，寒風已落，莫化龍卻憑空的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