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的名字?”牧雲細細咀嚼不可名老人的話,體會其中的含義。突然,他意識到這個封神者爲何會名爲不可名呢?
想到這裡,他擡頭望向不可名老人的方向,靜候着不可名老人的下文,但是老人卻遲遲沒有繼續說話。
“在我封神之前於江湖中闖蕩之時,我一直都在排斥着這片天地,不斷尋找我自己存在的意義。”不可名沉默許久:“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雖然我在排斥着天地的一切,但是‘我’本身卻是在這天地中誕生的,‘我’不也是這天地的一部分呢?”
“於是,我就開始排斥我自己。”不可名笑了笑,回憶着當時自己的感想:“你可曾有過這樣的感受?”
牧雲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發出聲音。
自己確實沒有達到這樣的地步,或者說不可名老人的這種想法已經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排斥自己的結果是什麼呢?”不可名自問自答:“最開始的時候,我先是忘記了自己名字,我開始不知道我究竟是誰。”
“如果想知道自己是誰,只要問一問其他人不就行了。前輩當時也是名揚四海之人。”牧雲漫不經心的說,但是下一刻,他的腦海卻如同遭受重擊。
不可名老人叫什麼來着?牧雲搜索自己的腦海,卻沒有發現任何關於老人姓名的信息。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關於不可名老人的江湖傳說中,都用瘋老人這個稱號代替他,似乎老人只有瘋老人這一個名字。
“是啊,當時是應該所有都知道我的名字啊。”不可名老人感嘆一聲:“但是你也發現了吧,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叫什麼了。”
“從那時起,這片天地就已經開始排斥我了!”
“怎麼會這樣。”牧雲呆在當場,與自己所修之道相同的不可名老人爲什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
“天地排斥的最終結果是什麼?”牧雲忙問,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孤’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牧雲先生。”陽洛天在一旁插話:“你知道不可名前輩爲什麼會在封神梯上徘徊麼?那不是前輩不願成神啊,而是因爲前輩不能成神,也無法返回人間啊!”
“什麼?”牧雲愣在當場。
“你怎麼還不明白麼?”李阡陌的聲音裡滿是失望:“不可名排斥天地,所以他無法與天地之間建立起聯繫,所以他根本跨不出那最後一步;而在不可名跨上封神梯的那一刻,天地徹底的將他排斥出去,他成了物外之人,所以也沒有辦法回到這片天地裡。”
“所以爲什麼我們稱他爲‘不可名’啊。”雲破接過話茬:“因爲如果他一旦有了名字,他就會再次被排斥於天地之外,而不是安靜的待在這聚魂燈之中了。”
“像我們這樣的修道者,始終呆在這天地間。即使踏上封神梯,雖然名義上已經脫離了天地,可是其實還是要藉助天地的力量封神。而不可名想要完全憑藉自己的力量成神,纔會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風無形補充道:“但是,正是由於不可名這可笑的‘孤’道,也讓我等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麼?”牧雲如今仍然沉浸不可名的故事裡,呆若木雞,只能下意識的應付着衆人。
“牧雲先生。”陽洛天在後面推了推牧雲,強行將牧雲從自己的意識中喚醒。
“什麼?”牧雲會過神來,口中依然回答‘什麼’二字。
“‘孤’道大成,可以引發天地的排斥,而脫離人世。而脫離人世之人封神,便不會引發人間陷落。這樣我們既可以贏得天人之賭,又不會因封神而毀滅大陸。”陽洛天恭敬的說:“所以當時先生封神的時候,我們靜神觀衆人只是在一旁遠遠的觀察,而沒有出手阻止。並且在先生封神失敗的時候,也會前去營救。”
陽洛天終於將自己所有的計劃向牧雲全盤托出。
“可是被天地排斥的脫離人世之人不是無法成神麼?”牧雲回想剛纔不可名老人的經歷。
“不,牧雲先生。”陽洛天再一次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您是可以封神的!”
“我修是和不可名一樣的‘孤’道,爲何我能成神。”隱約之中,牧雲感覺到自己遺漏了什麼。
“不,你的‘孤’和不可名的‘孤’不一樣!”雲破斬釘截鐵的說:“你和不可名是不一樣的。你如今一直都在迴避你的道,你感覺恐懼、迷茫,你潛意識中一直都不認同你的道,行爲和思想出現了偏差。”
“我的道,究竟是什麼?”牧雲腦海一片混亂,不斷地詢問着自己。
“我等不能告訴你,這隻能由你自己想出來。如果你自己想不出來,我們即使告訴你,你也仍然不會認同。十年之後,你依然會無法登上封神梯。”不可名懶洋洋的說:“我可是非常期待你能真正跨出這一步,因爲即使是陽宇,當時也不過是半隻腳跨出去,不算真正跨出最後一步。不知道你牧雲究竟能不能成功,成爲那千年第一位封神的人!”
“如果不能就慘了。嘿嘿。”鬼淵慘笑着。
“我說,咱們就不能好好鼓勵一下後人麼?”除了最開始說過兩句話,之後一直都悶不做聲的狂人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道:“俺覺得你們一直都打擊小輩啊,咱們可都是指望着牧雲能成功封神,帶着咱們一起上天呢,爲啥不能說幾句好話呢?又不告訴人家的道究竟是啥,讓人家自己猜,還嫌人家笨猜不出來。”
說罷,狂人又對牧雲說:“小輩,俺狂人就是一個粗人,我其實根本也聽不懂你們再這裡叨叨叨,也不像他們一樣知道你的那個道究竟是啥。要是我知道了肯定會告訴你,你也就不用費心了。道這個東西其實很虛,其實說白了也就是自己一直在想的那個東西。就像俺狂人一直都想着活下去,所以俺的道就是‘生’所有想要我死的人,都是我的敵人。這麼簡單的東西我相信你一定能想起來。俺們草原裡有一句話‘天空纔是雄鷹生活的地方’,你現在就是一直雄鷹,這片天地根本就困不住你,以最後但一定能到這天地之外去看看!”
守草金帳狂人,用自己粗鄙的話語笨拙的鼓勵這牧雲,全然不像是一個曾經踏過封神梯的人。但是他這些質樸的話,卻真真正正的讓牧雲心頭一暖。
牧雲眨眨眼,他覺得狂人說的一些話,自己之前好像聽誰說過。
“牧雲將盡力而爲。”牧雲深吸一口氣:“不爲天下,不爲蒼生,只爲我自己。”
“癡傻之人。”雲破笑罵道,不知是在罵狂人,還是在罵牧雲。
“既然如此,我和牧雲先生就先行離開,我還想讓牧雲先生去樓下閱讀一些先祖陽宇留下的典籍,如果牧雲先生能有所感悟,將來封神的成功率也會大幅增加。”陽洛天衝着這七位恭敬的行禮:“稍後平兒和葵兒會單獨來拜見諸位。”
牧雲解下腰間佩劍,雙臂擡起,將佩劍橫放於雙臂之上,向着聚魂燈裡的七位前輩,彎腰行禮。
擺完如此滑稽的姿勢之後,他收回寶劍,跟着陽洛天一同下樓,離開守心閣二樓。
“你們可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雲破笑着問向衆人。
“啥意思?”狂人憨厚的說
“真是個蠢貨。”陰人罵道:“這叫‘先禮後兵’,表面看着像是在對我們行禮,實際上是告訴我們,如果有朝一日我們能脫離聚魂燈,再塑肉身,他一定會拿着劍一個一個的找到我們,一較高下。”
“你看你看。”狂人不滿的嚷嚷着:“俺就說你們別罵的太狠吧,給人家惹火了。到時候你們別剛剛復活,就被人家有殺了。要是被牧雲殺了,可就連魂魄都不剩了!”
“不可名先生。”風無形憂心忡忡:“您說牧雲真的能看透自己那個道麼?”
但是不可名沒有回答他,他的聚魂燈逐漸變暗,燭火達到了幾乎不可見的地步,不可名有陷入了沉睡。他不能在這片天地間清醒太久,否則仍然有被排斥的可能。
“這牧雲也是一個狠人,都達到衆叛親離的地步居然也沒有像不可名一樣瘋掉。”陰人好奇的說。
“衆叛親離?”李阡陌冷哼一聲:“他根本就沒有‘衆’和‘親’,他自己都不說了麼,天地間孑然一人麼。”
“哎,你們說,陽洛天說得是不是有些道理。”沉默片刻,陰人再次開口說道:“這天神是不是真的在給人界喘息的機會。要不然他們當時直接就讓牧雲去登上封神梯不就好了麼,到時候他就會和不可名一樣,即上不去,也下不來。那他們天神不就穩贏賭局了麼。”
說完話,陰人自己也嚇了一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天神這麼做的目的可就太恐怖了。
“哼,誰能揣摩出天神的意思。”風無形和陰人從不對付:“說不定牧雲就是那千年的應劫之人呢。”
“不,有人曾揣摩出天神的意思。”雲破冷聲說出一個名字:“陽宇。”
衆人沉默不語。陽宇可以說是導致他們封印在這裡的罪魁禍首,對於這個人,他們既敬又畏。
陽宇這個與天神對賭的人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你牧雲能做到麼?雲破心想,不孤的‘孤’道,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