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是血緣關係親人的結合,國家就是有無數同根同源的家族的集合,相互之間利益以共,同生共死……..這種在某些地區頗爲適用的主流觀念,放在艾希,卻並不合適。
和已經相對和平的地球比起來,艾希的生活環境要危險的多,魔獸種羣的威脅、其他種族的敵意,都讓“活下來”這個基本需求變得極其困難。
地球上的國家可以以人種、民族、文化爲集合,但在艾希,這樣的分類卻太過奢侈,實際上艾希的人類種、民族細分也有無數的分支,但在其他種族、神祗眼中,都是人類而已。
原因?無他,生活不易,抱團取暖最優先,沒有時間、精神卻分的那麼細……你地球來個外星人入侵打了幾百年,人種、民族什麼的估計也不會歧視、細分了,在更大的威脅面前,這本來就沒啥意義。
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中,艾希的國家、社會結構就和地球有了本質的區別。
“弱者供養、崇拜強者,強者保護弱者。”
簡簡單單的共生關係,卻是一切社會結構形成的根基,弱者渴望成爲強者,成爲強者就代表着能夠出人頭地,能夠獲得更高的地位,而強者在獲得力量的同時,卻必須承擔起守護弱者的職責。
所以,在這樣的社會構成之下,分封爲主的封建貴族居然成了世界的主流。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是最適合這個世界的社會制度,分封的騎士領主們。從一開始就負擔了成爲職業軍人,守護自己的領民的職責!
穿越了就要大共產?最不濟也要搞個資材階級革命和君主立憲?那麼,誰負責保護整個族羣了?難道期待那些沒有修煉過任何武技、魔法的平民?
憑藉血脈上位的王室、皇室子弟,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會被教導軍事知識和守衛家族、國家、人民的職責,這並不是什麼高尚和正義,純粹是內在環境和外在壓力帶來下的社會分工。
這個世界。由於魔法和武技的存在,讓強者和弱者的差距更加明顯。專業戰士和平民的分工,久而久之產生了所謂的騎士貴族。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以皇子當將。頗有古風…….那麼,這個‘古’,指的是什麼?大概,有些東西是共通的、”
即使在另外一個世界,在最初生活極其困難的時候,所謂的上位者,實際上就是部落、族人的軍事領袖,東方的炎帝、黃帝、文王,西方的亞瑟、亞歷山大。都曾經有領兵作戰的事蹟,只是漫長的和平時代和奢華的享受腐化了他們的後裔,讓他們的後代可以憑藉先祖的功績享樂。遺忘了自己真正的職責。
但即使如此,中世紀的黑暗時代、混亂的春秋戰國時代,領主們依舊要爲自己和族人的未來作戰。
艾希大陸,和地球相比形勢更加嚴峻,或許有奢侈的享受,但可從來沒有漫長的和平。聖戰、外族、魔獸永遠是各國、各族的威脅。
或許現在的人類貴族已經沉溺於享樂和奢華,或許現在上位精靈已經把注意力投入權利鬥爭。或許獸人酋長們已經回到了原始部落制度,但只要他們的領地受到了入侵,他們依舊必須拿起武器,帶領自己的族人守衛自己的家園。
在艾希,貴族可以愚蠢,可以貪婪,可以無知,可以傲慢,但絕對不能無能和膽怯。
若當威脅來臨的時候,若領主放棄了自己的領地逃得性命,他除了失去領地和爵位之外,更會被所有人瞧不起…….這個‘所有’,包括了最卑賤的農夫和被判處死刑的罪犯。
在這方面,和平了一段時間的大陸中部國家或許有些懈怠,他們的貴族、騎士的確腐化墮落了,這方面短命種的人類的確不如精靈,但對北地出生的我來說,與生俱來的職責卻仿若就在眼前。
從出生起,北方獸人的威脅和殘酷的自然環境就提醒我,這不是和平的地球,這是隨時都會死人、滅族的艾希。
作爲嵐國的繼承人,我和卡文斯的第一件玩具居然都是木劍,我們從幼年就要接受騎士訓練和軍事教學,皇家騎士團的大劍聖是我們的劍術導師,作爲皇家講師的凱麗,教授的可不是如何風花雪月,她非常擅長用歷史上的過往趣聞傳授孩子們政治、軍事方面的知識。
還未成年都已經上戰場的經歷,並不是我和卡文斯獨有的經歷,無數的領主傳承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甚至有的地方還將其視作一種考驗,用這種另類的叢林法則來選擇最佳的繼承人。
“領地和領民,始終是領主的根。領民們供養你、愛戴你,就是因爲你保護了他們。”
“國土和國民,始終是國主的根…….”
“一族的領地和族人,始終是族長的根……”
這樣的話語可以延伸出無數的版本,從一個普普通通的鎮長,到至高無上的皇帝,這份守護和根源的契約,是這個並不和平的世界延續下去的最基礎的信賴關係。
崇高的身份代表的不僅是權利,還有作爲守護者的職責,先祖的輝煌不僅是裝點門面的榮光,更是一份必須繼承的堅持。
我不知道黃金精靈的教育是不是和人類王室一般無二,但至少各族在這方面我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
“海洛伊絲,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還仇恨精靈諸神?期望滅亡精靈族?還是復興精靈族,復興整個精靈帝國?”
這是一份很卑鄙、很殘酷的問卷,因爲這不僅挖人傷疤。更是逼人做出兩難的抉擇…….而這個答案,從一開始我就心裡有數。
作爲黃金精靈的末裔,海洛伊絲非亡國之君卻有亡國之命。若她還是滿是怨念的亡靈,這個時候大概能喊出“我要復仇,讓他們都去死”。的話語。
但現在海洛伊絲復活了,我不相信作爲唯一的黃金精靈,她沒有想過自己應該擔負起的責任,但每次想起的時候“他們不會接受我這個老古董的前朝皇女”、“想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做什麼”就會阻止她往深處想。
我是怎麼知道的?我說是憑藉亡國皇室的相近身份共鳴有人信嗎…….好吧,我的確要承認。魔寵契約當初籤的太過草率,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總是來的莫名其妙。
我知道海洛伊絲會怎麼回答。就如海洛伊絲知道我知道她會怎麼回答一般…….雖然看起來很繞,就是那回事了。
當年的事情過了這麼久,海洛伊絲雖然一提起精靈族就會陷入狂暴狀態,但這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卻說明她始終惦記着精靈族,而她對精靈們的複雜感情若詳細描畫出來,大概寫一個系列的言情小說都夠用了。
漫長的沉默,最終還是迎來了終結。
“真是狡猾…….當年的那些混蛋,必須付出代價。”
和有靈魂連接的人交流,謊言和討價還價都是毫無意義的,海洛伊絲說出的,是自己的底線。
但精靈帝國的覆滅是一萬多年前,大概是上四次、五次聖戰中間的事情。當年的當事人…….好吧,還是有的,海洛伊絲給我的小本本中還記得那些精靈神祗的舊名。安索羅、羅絲都排在前面。
至於凡間的精靈仇人?先不提黃金精靈的壽命都未必有一萬多年,歷屆聖戰的可憐生存率,從精靈時代末期生活到今天的精靈應該屈指可數了。
對了,還有海洛伊絲這麼多年瘋狗一般的追殺,不提其他的,一百多年永夜時代。每次只要遭遇精靈王國,她就列着名單狩獵那些古代精靈。
“不。還有五個!銀精靈薩瓦爾、奧爾斯丹,這兩個都是銀槍家族的叛徒,當年皇室衛隊的守衛長。月精靈芬恩娜.月影,我父皇最信任的祭祀,卻遮蔽了我們的眼睛。野精靈文森特,我當年瞎了眼才提拔那個混蛋。木精靈‘古樹長眠者’,當年皇宮所有守衛古樹就是被他強行壓制睡眠的!”
得,沒有一個好惹,全部都是半神往上走的老古板,這麼多年了,他們和他們的族系、弟子一大幫子紮根各大上位精靈,動了就等於踩馬蜂窩……也是,若好對付,海洛伊絲早就摸黑上了。
“行,我會親手送他們進冥府煉獄,這是我的承若。”
本來我承諾幫海洛伊絲復仇,只是聯盟要求的利益交換,我並不怎麼上心,只是碰上了就順便收拾,沒碰到也不會主動招惹,但現在既然在我的勸說下,海洛伊絲做出了讓步和覺悟,作爲一個男人,她的仇恨我就幫她背上吧。
無非是一羣背叛主上的老混蛋,我就花點心力,不惜代價,在三年內把他們殺的乾乾淨淨。
大概是感覺到我這次承諾難得的真實,海洛伊絲居然漲紅了臉,雙瞳中水花一閃……是不是有點搞錯了,平時不感動,幫她殺人就感動了?
但下一霎,她就恢復了平靜,不再看我,似乎有些害羞。
尖耳上的紅霞很快散去,那雙美目卻死死的盯着魅魔迪迪娜,表情反覆變化,小嘴張開了又閉上,想問出口,卻又有點怕得知真相。
三神器的事情顯然是精靈皇室的最大秘密,知道的人肯定沒幾個,海洛伊絲多半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最多隻是有幾個候選人。
“母后…….?”
迪迪娜露出苦笑,搖了搖頭,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瞞不過去了。
“貝塔姨媽?”
這次,迪迪娜沉默了,但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
下一霎,海洛伊絲捂住了臉,低下了頭,沒有再問,但看向迪迪娜的表情越發複雜了,看來,知道那件事的就三個人,排除兩個錯誤答案就只剩下正確答案,即使那個答案極其不可思議。
而這一霎,我也捂住了嘴,倒不是我從海洛伊絲那裡知道了什麼,她已經全力切斷了我們直接的心理聯繫,只是從一個簡單的家庭倫理,我就猜到了迪迪娜到底是海洛伊絲的什麼了……
“不能笑,不能笑,笑出聲真的會死人的,海洛伊絲會和我同歸於盡的……”
我一邊努力憋笑,一邊絞盡腦汁打算說些啥,畢竟,對方貌似算起來,還真算是海洛伊絲的長輩。
“父親……不,母親大人,請把你的女兒嫁給我吧!”
驚世駭俗的話語在大廳中迴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跪下求婚的發言者身上!作爲當事人的迪迪娜,更是滿臉震驚和不信。
“噗,海洛伊絲,你多了一個虛空吞噬者妹妹啊,小妹妹先你出嫁,啥感覺?哈哈哈!”
終於,我再也耐受不住,笑的滿地打滾,下一霎,那熟悉的咬人貓三連招也招呼上來。
別誤會,求婚的不是我,跪在地上求婚的,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那個傳奇版的半龍人。
只是現在他一邊向迪迪娜求婚,一邊卻偷偷瞄着門外,在那裡,四蹄的傳奇射手正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剛纔還是那麼嚴肅的話題,它一出場就成鬧劇了,這傢伙,真會強行搶戲啊……這算啥?四蹄和虛空大嘴的修羅場?算了,我難得嚴肅兩分鐘,還是不要看着這混蛋毀三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