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雨汀爲江夜披上披風，看着瘋瘋癲癲慣了的鸞音，委實不知該說什麼好，躊躇了很久，才慢慢道：“他叫江夜，是江雙影的弟弟。
“嗯，我知道啊。”鸞音點了點頭，似是並未感到特別驚訝。
“皇姐已經知道了？”雨汀略有些驚異，淡眉輕輕皺起。
“是啊，瞧他跟朕的江尚書長得多像。”鸞音下巴一點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江夜，笑盈盈道。
像嗎？雨汀有些不解。江雙影是剛硬的，而江夜則是纖弱的，二人怎麼看也難以說是相似，若是論氣質，倒是江夜與蔚風有幾分相像。
事實上，不僅是雨汀，許多人都感覺江夜與蔚風是相似的，唯有鸞音，看得出二人最本質的區別。
同樣是美，蔚風所展現出的是一種絕代風華，彷彿最精緻的瓷器，最高貴的珍品，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都氣質卓然，但若是尋常人見了他，卻不敢輕易近前。而江夜則是清純與妖麗並行，彷彿生於山谷幽澗之中，顰笑之間都如一汪清泓，觀之令人親切不已。
而對於這種清麗的美妙男子，鸞音自然是喜愛的。
“喂，你出來，躲在那裡做什麼？”鸞音埋頭拉扯着江夜，也不問雨汀爲何要將他帶到這裡。
“不要，我不！”江夜繼續頑強抵抗，像看什麼野獸一樣盯着鸞音。
“……他腦筋不是很清醒。”雨汀看着江夜的慘狀，小聲解釋着。
“哦？瘋子？”鸞音大喜：“朕最喜歡瘋子了！”
“……”
“瘋子多好。”鸞音繼續發表她的謬論：“瘋子可以不煩惱，不憂愁，不鉤心鬥角，整日都在玩樂，何其悠哉……”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朕要是能瘋了，該有多好。”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卻聽得雨汀心下一震。
“皇姐。”他輕輕喚了一聲，也不理鸞音是否在聽，便兀自解釋起來：“據臣弟所知，這江雙影之所以歸順於……她們，是因爲江家曾是名門大戶，因犯誅九族之罪名，兩年前已經全部被斬殺，唯獨江夜與江雙影兄弟二人不知所蹤，原是被……是被她們救了下來，成爲心腹，江雙影能爲她們效力，絕大原因是因爲自己的弟弟被挾制。”
凡是說道“她們”二字，雨汀的語氣都微微一滯，他着實不願承認，那所謂的“她們”是他的皇姐，母后。
“哦。”鸞音卻彷彿未曾聽到一般，淡淡應了一聲，繼續逗弄江夜：“喂，小夜兒，出來同姐姐玩嘛，姐姐教你練飛天神功。”
“真的？”江夜面上驚喜一閃而過，明豔容顏彷彿鍍上一層光澤，他從屏風後跳出，明眸笑眯起來。
鸞音笑嘻嘻長身玉立在那裡，眉目如畫。
江夜癡癡盯着鸞音許久，忽的伸手拉了拉身邊雨汀的衣袖：“哥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像仙子一樣美麗的姐姐嗎？”
雨汀聞言，臉色微有些尷尬，低垂了頭去，不敢去看鸞音。
“哈，想不到你這冷冰冰的人，私底下還這樣誇過朕！”鸞音笑得花枝亂顫，猝不及防從背後將雨汀環住。
雨汀忽而便感覺腰肢一緊，四肢一僵，心跳頓時急促起來。
鸞音愛鬧，輕輕伏在雨汀肩上，他可以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明朗的笑聲，離自己那麼近，那麼近……
可現實卻讓他打了一個激靈，隨即清醒。
她是他的皇姐啊，自己怎麼可以……
但是，人卻不聽使喚一般向她靠攏。
怎麼辦，怎麼辦……
好喜歡這一刻的感覺，眼前一切都不重要，心彷彿進入了一個嚮往已久的世外桃源。
那麼好吧，那就放縱一次，讓自己沉淪吧……
“喂，你在想什麼？”鸞音卻很煞風景地打破了他的美夢，眼睛轉了轉，似是很疑惑：“想什麼壞事？一副陶醉的模樣，心懷不軌。”
“沒有啊……”雨汀還是很好脾氣地笑，只是心中又有一分失落，離開了那個近乎玩笑的擁抱，心下竟會是如此苦澀。
爲了掩飾這種苦澀，雨汀只好轉移話題道：“江夜是江雙影唯一的弟弟，也就是他唯一的牽掛，只要你掌握了他，就可以掌握江雙影，到時候就……皇姐，我這樣做，你同意嗎？”
“同意同意，爲什麼不同意？”鸞音一把拖過身邊的江夜，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雨汀：“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我先得到江夜，江雙影爲了他弟弟就會來投懷送抱，到時我就能一次娶兩位美男，盡享齊人之福嗎？這等好事怎會不同意？”她又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雨汀的肩膀：“多謝！”
雨汀雲淡風輕地一笑，對於鸞音的一派胡言，他早已習慣。
臨走之際，卻聽見身後傳來鸞音空靈的聲音，這一次，仍舊帶着玩笑的氣息，但卻隱約透出幾分凝重。
她說：“你還要回去嗎？不然……待在皇姐這裡如何？”
雨汀腳步頓了一頓，他深知鸞音這句話的含義，回去，意味着要面對他的母后，他的皇姐。但她們都是他的親人，他又怎能去畏懼他的親人？
鸞音，他愛，但盈雪與蘇太后，他又何嘗不在意？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都好，最終被傷害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深吸一口氣，雨汀淡淡道：“有了你的美男，還需要臣弟嗎？”
他難得開個玩笑，屋內的鸞音笑得前仰後合，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自門內傳出，在午後灼熱的陽光下，耀得雨汀難以呼吸，不知不覺之中，潸然淚下。
鸞音並非不在意雨汀，而是尊重他的決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每個人的命。雨汀是如此，蔚風是如此，江雙影是如此，就連她自己，亦是如此。孰是孰非，誰對誰錯，其實都並非那麼瞭然，只是每個人都在執着於自己的抉擇，罷了。
至於結果……
鸞音打發了江夜入住內宮之中，兀自斟了一杯酒，擡頭望着雕花窗外豔陽四射，打了一個大哈欠。
結果只能聽天由命，誰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