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不只掐斷了南滿鐵路,還試圖關閉大連港,因此奉軍準備開發葫蘆島,把葫蘆島打造成東北的海上樞紐,這項工程十分浩大,我希望能夠引進美國的資本和技術,雙方共同開發港口。”
旅順大連雖然是東三省自然條件最好的不凍港,可是由於處在遼東半島,距離經濟腹地稍微遠了一些,運費成本有些高。而葫蘆島處在奉天和河北之間,西面就是秦皇島,本身港闊水深,自然條件良好,同時由於京奉鐵路連接,海陸聯運便利,發展潛力十分巨大。
早在滿清的時候,就準備擴建葫蘆島港,不過只完成了一期工程,港口只能停靠千噸船舶,後來幾次試圖擴建港口,但是都不了了之。
隨着東三省經濟的發展,對海運的需求也直線上升,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不凍良港,已經變得十分重要。張廷蘭已經籌劃着修建葫蘆島港,最終要建成停靠萬噸巨輪的大港,作爲東三省對外聯繫的一個門戶。
“日本的南滿鐵路株式會社一年能賺取兩億元以上的利潤,其中百分之六十都是鐵路運費,純利潤也有一億元以上。南滿鐵路能夠成爲一隻下金蛋的母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連接了大連港,能夠實現海陸聯運。現在奉軍手上擁有中東路、吉奉鐵路和京奉鐵路,能把三省聯繫到一起,運輸的貨物至少是南滿鐵路的兩三倍以上,如果把葫蘆島開發出來,利潤也是日本人的幾倍之多。”
張廷蘭給白克爾算起了經濟賬,他笑着說道:“東三省正在大力推廣農場,在未來的十年之間,東三省的糧食會直線增加。出口量保守估計也會超過三千萬噸,再加上各種木材和礦石,這個數目就非常驚人了。另外如果美國願意幫助開發葫蘆島,奉軍還可以和美國簽署一個協議,我們優先採購美國的農用拖拉機和柴油。東北的農產品運出去,美國的工業品運進來,其中能產生多少的經濟利潤,總領事先生應該能夠猜到吧。”
白克爾可不是笨蛋,他這兩年一直在觀察奉軍的發展情況,知道這片黑土地上蘊藏着無數的商機。美國人也拼命想要插一腳。可是由於勢力範圍的劃分,這裡已經成了日本人的囊中之物,美國只能乾眼饞。
可是現在日本人弄出了這麼大的失誤,把柄被美國人攥在了手裡,正是讓日本人割肉的好時候。刺殺張作霖。劫持月亮女神號,都是日本粗暴踐踏國際規則的明證。美國絕對不會讓日本人輕易的過關的。
白克爾在心裡頭不住的盤算。如果能夠憑藉藉助這次機會,打破日本的勢力範圍,讓美國資本順利進入東三省,等於是一下子打開了中國的門戶。
一個擁有兩百萬平方公里土地,一千多萬人口的巨大市場,對美國徹底開放。會給美國的財團帶來多少好處,簡直是難以估量的。如果促成了此事,白克爾在美國的財團眼中,一下子也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以後想要繼續從政,這些受益的財團,就是他穩定的金主。
越想越高興,白克爾已經徹底動心了,他鄭重的對張廷蘭說道:“張先生,你的提議非常好,我本人極爲贊同,也會向美國國內報告,我相信這個合作一定能夠取得成效。”
在叢林世界裡,去挑釁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是非常要命的事情,日本人可以在中國肆無忌憚,但是一點惹了美國,後果就變得非常嚴重。
就在張廷蘭拉近和美國關係的時候,月亮女神號事件已經傳開了,美國國內的情緒瞬間被引爆了,大量的美國人走上街頭,爲死去的船員保羅祈禱,同時聲討日本政府的野蠻做法。
美日之間早就因爲爭奪太平洋而矛盾重重,美國的精英層也把日本人當成了一個競爭對手。在一戰之中,美日兩國成爲了得利最多的國家。美國人爲了提升國際地位,增強武力威懾,大造軍艦,開啓了海軍軍備競賽。
日本人也咬牙跟上,開始了瘋狂的造艦,剛剛從戰火之中爬出來的大英帝國也不得不捲入其中。這場新的海軍競賽剛剛拉開帷幕,船臺上正在叮叮噹噹,建造着海上巨無霸,美日兩國更是太平洋上的主要對手,互相都在較勁呢。
月亮女神號事件的出現,恰逢其時,一下子就刺激了美國的敏感神經。支持發展海軍的將領和議員全都站來出來,聲色俱厲的討伐日本人,呼籲美國政府採取有效的措施,擴充軍備,嚴懲日本人。
“日本人爲什麼敢冒犯美國,很顯然就是美國的軍力不足,尤其是海軍力量,不能讓他們屈服,所以日本人才敢挑釁美國,作爲對應,美國必須強化軍備,建立起讓對手敬畏的海上力量!”
曾任美國海軍助理部長的羅斯福在報紙上面公開撰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公開呼籲:“一場遍及世界的大戰結束了,但是世界並沒有和平下來,合衆國的民衆不能活在安逸和麻痹之中,我們的公民還在海外受到傷害,甚至死亡的威脅,這是每一個美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一幕,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才能擁有絕對的和平。”
羅斯福是民主黨的政治新星,又是堅定的海軍派,他出面表態之後,其他的政治人物也相繼站了出來,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民意壓力。
作爲一個民選總統,威爾遜必須對他的選民負責,美國民意沸騰,他就必須對日本採取強硬措施,不然他只會被指責爲無能。
因此威爾遜政府迅速通過了一項法案,要求日本政府必須解釋清楚月亮女神號事件,向死難的美國公民保羅道歉,並且賠償。
除此之外,威爾遜又緊急叫停了幾個和日本合作的項目,其中包括鋼鐵、冶金、電力等關鍵領域。隨後威爾遜又頒佈了新的命令。要求暫緩對日本出口棉花和廢鋼鐵。
作爲一個後起的工業國,日本人的技術水平算是最落後的,而且本國資源稀少,全部要靠着從外國進口,除了中國之外,美國就是日本最大的貿易伙伴。日本向美國出口生絲,布匹,然後從美國進口機器設備,棉花,石油。費鋼鐵等等,來滿足國內工業化的需要。
美國在日本進行工業化的過程中,承擔了技術和原料的雙重提供者,地位十分特殊。如今美國揮舞起了經濟大棒,效果好得驚人。對日本人的打擊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本來日本在戰後就面臨着需求減少的問題,又要承擔西伯利亞的戰爭。日本經濟已經受到了嚴重的衝擊。結果美國人在這個關頭,又採取了制裁的行動,一下子就把日本人逼到了牆角上。
工廠大面積的關門,失業人口直線上升,最要命的是糧食價格也一路瘋漲,由於同時得罪了美國和奉軍。日本最大的糧食來源地都出了問題,糧食漲價已經成了必然,日本國內的大商人也趁機囤積居奇。
社會矛盾越來越嚴重,糟糕的經濟狀況又勾起了日本人對於米騷亂的恐懼。原敬內閣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原敬此時已經後悔到了極點,一個魯莽的決定,竟然帶來了如此可怕的後果,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一直在坐觀風雲的張廷蘭是喜悅異常,尤其是聽到美國的海軍派大力的鼓動擴充軍備,更是讓張廷蘭欣喜如狂。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手段,竟然加劇了海軍軍備競賽的浪潮,這可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要知道龐大的戰列艦都是用黃金堆起來的海上怪物,偏偏這種怪物還是註定落後的東西,美國佬底子雄厚,經得住折騰,日本人底子可不夠,如果讓他們在海軍上多投入一點,陸軍就少得到一點,奉軍的壓力就會降低很多
相比於對日本經濟的影響,張廷蘭更希望將日本人引入錯誤的海軍發展戰略,小小島國,國力有限,只要走錯了一步,就會嚴重影響國力,奉軍趕超日本人,也就變得容易了。
就在張廷蘭盤算着下一步如何出招的時候,常蔭槐突然找到了他,一見面就對張廷蘭說道:“拙言,最近我們的情報人員發現了一些異常情況,大量的日本間諜都跳了出來,四處的偵查情況,甚至到了無所顧忌的程度,他們究竟是有什麼陰謀,還是想要急於知道什麼,我們還拿不準。”
張廷蘭眉頭一皺,急忙問道:“他們都動員了多少力量,調查有沒有重點?”
“拙言,調查局自從組建以來,就注意了反間諜的問題,尤其是大帥遇刺之後,我們更是加強了這方面的工作,也清理了一大批和日本有瓜葛的間諜。但是實際情況超出我們的想象,日本人在東三省安插的間諜數量驚人,有很多都隱藏了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如果不是大肆的活動,我們根本發現不了。現在他們的調查重點就在進出口貿易,還要各大工廠上面,我懷疑他們想要刺探我們的工業情報。”
張廷蘭聽到這裡,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我明白了,日本人這是想要給自己洗脫罪名啊!”
“常局長,日本人爲什麼會劫持月亮女神號,他們的真正目標是咱們,是想要截住重要機器設備,結果他們撲了一個空。現在日本人這麼折騰,就是想找到那批機器,然後他們就可以向美國交代了。”
常蔭槐一聽,也是恍然大悟,急忙笑着說道:“拙言就是厲害,一語道破天機,只要有了機器的一點下落,日本人就可以把矛頭指向我們,還可以和美國人說,這是事出有因,讓美國人放他們一馬!”
“沒錯,日本人把隱藏那麼深的間諜都弄了出來,很顯然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有點發瘋了,美國佬的制裁真是厲害啊!”張廷蘭笑着說道:“常局長,咱們前段時間已經運回了一部分設備,如果日本人找到了蛛絲馬跡,最終給曝光出去,對咱們也是不好。”
“沒錯,一旦他們咬死那些設備就是他們的目標,結果是上了咱們的當,錯誤地檢查了月亮女神號。咱們可沒法解釋,那就是黃土泥掉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張廷蘭看透了日本人的想法,冷笑着說道:“常局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咱們也該扔出一塊骨頭,讓日本人再上一個當。”
“另外,也要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把日本人安插的間諜給我徹底清理一下,有這幫傢伙在,寢食難安啊!”
“拙言放心吧,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