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劉書成的話,張廷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的確我準備藉助這些地皮賺一筆錢,還是一筆大錢,但是絕不是一錘子買賣,我更希望把地皮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夠避免被外來勢力操縱,我們時刻都要提防着無孔不入的洋人才行。”
劉書成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張少,我記得商阜地開發的時候是先由政府劃定區域,然後確定地號,再公開競標,洋人也有競標的權力。如果北市場也按照這種模式來做,決定權就在奉天政府手中,咱們的老都督是什麼人物大家都清楚,別看我們能提前拿到土地,可是洋人一旦施壓,張錫鑾這傢伙多半就會主動讓我們把土地吐出來。”
劉書成說出了心中的擔憂,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張作霖畢竟不是奉天都督,中間隔着一個張錫鑾,遇到事情就難免要妥協退讓。
“這個問題不用擔心,我早就想好了,此次開發行動一定要把政府的力量隔絕在外,完全是商業化運作,我名下有一個奉天興業公司,就以這個公司的名義收購土地,進行開發。至於治安大隊以及稅收人員我都用通過簽約的形式從二十七師租賃,這樣一來我們的運作就完全是自主的的了,洋人也就沒有插手的機會了。”
張廷蘭的話一出口,劉書成和喬瑞軒都是眼前一亮,這個主意的確不錯,用公司的名義進行開發,變成了單純的商業行爲,政府被排除在外。列強就失去了干預的藉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麼大的行動沒有政治力量的支持是做不到的,但是知道歸知道,有了這樣一層阻隔,就等於是多了一層保護。
當然他們兩個還沒有看出張廷蘭更深遠的目的,他打着完全商業運作的旗號不只阻擋了洋人,也阻擋了北洋政府,同時還是阻擋了張作霖。
誰都有自己的野心,目前來看張廷蘭不得不靠着張作霖這棵大樹進行發展,但是終究有一天張廷蘭還要自立的,擁有自己掌控的勢力就變得很重要,因此他對於張作霖也不是毫無保留。
整個北市場從規劃的開始階段,就把二十七師放定位在了保護者的位置上,具體運作則沒法插手,這樣一來北市場就是張廷蘭一個人的工具,有多少利益實際上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張廷蘭又接着說道:“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擡人,我一貫主張奉天的商人應該聯合起來,形成一個拳頭,擁有我們自己的力量,不論是面對洋人,還是面對政府我們都要用爭取合法權益的勇氣。我們誠信經營,照章納稅,這是本分,但是誰要把我們當成野草,什麼人能夠踩一腳,就要提防我們的報復。這個興業公司不可能是我一個人的,馬上就會吸納大量的股份,你們就是首批股東。”
劉書成和喬瑞軒都是精明的人物,張廷蘭把話說到這裡他們也都想明白了,要對抗洋人的勢力,光靠着一個公司肯定不行,必須所有人聯合到一起,首先奉天的商人就要聯合起來,共同保護自己的利益。
其實現在中國各地都有商會,商人之間也講究相互照應,但是這種商會畢竟只是基於同鄉的情義,而沒有直接的厲害關係。張廷蘭的辦法則是用興業公司爲名目,用實實在在的股份利益把奉天的商人綁上戰車。
這個興業公司目前還是一個空殼子,但是這個公司的潛力是無比巨大的,掌握了市場開發的權力,就等於是擁有了搖錢樹,任何人都會被這個巨大的利益吸引的。
而張廷蘭在這個時候能把公司的股份讓出去,而沒有想着吃獨食,這更讓劉書成和喬瑞軒對張廷蘭的魄力感到由衷的欽佩。年紀輕輕,就懂得取捨,知道分享利益,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劉書成是個十足的老狐狸,喬瑞軒也在商場之上摸爬滾打多年,想讓這兩個人徹底聽話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此時這兩個人卻是真心歸附,開始主動爲張廷蘭出謀劃策。
“張少,按照您的規劃,北市場的核心區域在皇寺附近的十間房,這一帶大戶人家不多,都是一些窮苦人聚居,我想只要給他們一些補貼,就能夠將土地拿到手。另外擁有土地大的大戶就是前清的遺老遺少,他們的情況比較麻煩,畢竟這些人還和官場有聯繫,而且家底也十分豐厚。”
“一點也不麻煩。”張廷蘭笑着擺了擺手:“我抓了宗社黨的善耆和升允,他們涉嫌陰謀叛國,生死就在我手裡攥着,他們又和那些遺老遺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也就是說我隨時能要他們的命,就看他們配不配和了。”
劉書成一聽張廷蘭霸氣十足的話,頓時也是一陣感慨,對面的年輕人早就算計到了方方面面,他每一步行動都有着自己的深意,可以說張廷蘭所有舉動都在圍繞着北市場進行。
拉攏了弗雷德,是爲了獲得足夠的資本,同時也是爲了引進先進的金融人才。對付日本人是爲了立威,整頓治安是爲了構建警察班底,日後管理北市場。打擊宗社黨,是爲了掌控地皮,將劉書成和喬瑞軒拉上戰車,是爲了獲得奉天商人的支持。
悄然之間一張大網已經展開了,現在就是收網的時候,劉書成和喬瑞軒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顯示着既驚又喜之意,驚訝的是張廷蘭算計的深遠,喜的是能夠加入到這場盛宴之中,分享屬於自己的蛋糕。
“張少,既然您都想好了,那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了,立刻就去收購土地。”
這兩個人也是急性子,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現在看到了巨大的利益,讓他們廢寢忘食也是可以的。
“好,你們現在就分頭去做,另外需要多少錢都可以通過道勝銀行支取,經理弗雷德也是我們自己的人,興業公司會給他留百分之十的股份。”
連洋人都拉上了賊船,劉書成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心中唯有佩服二字。
“張少,你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張廷蘭想了想說道:“老劉,你熟悉奉天商人的情況,你現在就可以暗中聯繫一些實力雄厚,而且守規矩的商人,讓他們入股興業公司,同時也可以協助你們一起購買土地,畢竟這麼大的事情不是幾個人能完成的,不過暫時還要儘可能的保密。”
劉書成急忙點頭同意,他想了想又問道:“張少,這北市場一旦建成之後有什麼具體的優惠措施沒有,您給我交個底,其他商人問起來我也好答覆。”
張廷蘭轉身從書桌上又拿出了一份草擬的文件,送到了劉書成的手中:“我計劃對所有商鋪一律只徵收營業稅和所得稅,工廠則加上增值稅,除此之外,苛捐雜稅一律廢除,營業稅稅率在百分之五,所得稅在百分之二十,增值稅則要具體覈定,不過也不會過高。對於一切照章納稅的商人,我們都會提供最大限度的便利,治安,水電,僱傭工人,資金拆借等等方面都會給予保證。所有北市場經營的產品在運輸過程中,奉天的大小關卡都不準收稅,要是誰敢違反,我就動兵滅了他。”
張廷蘭簡單的介紹了優惠措施之後,劉書成和喬瑞軒都忍不住呼吸急促起來,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好了,稅種和稅率都空前的降低,商人肩頭的負擔至少減輕了一大半。管理者也不再是一心盤剝商人,而是要提供便利,控制關卡更是大大降低了運輸成本,這些對於商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張少,就衝着您的優惠條件,奉天商人就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我們兩個立即去聯絡人手。”劉書成別看將近五十了,此時卻是腳步輕快,好像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一樣。
張廷蘭此時也是長出了一口氣,自己規劃了許久的北市場終於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了,他也能放鬆一些了,不過在此之前還要把善耆和升允這兩個傢伙的骨髓榨乾,把他們手中掌握的地皮拿到手。
善耆和升允兩個人因爲是陰謀叛國的重犯,因此被看管在了二十七師的軍營之中,四周都有士兵晝夜守衛,蘇良貞已經提審過他們數次,這兩個老傢伙還想要頑抗到底,什麼都不說。
不過蘇良貞也有足夠的辦法,畢竟他手中握着大批的往來文件,還有謀反的物證,他們說不說都是一樣的。
“善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配合我們,不要再想着誰能救你,你難道不知道日本人已經不管你了麼?”
“哼,螻蟻一樣的人物,你有什麼資格審問我,我是大清的王爺,你們把我送到北京,我要見袁大頭,我看他敢不敢殺我!”
“肅親王真是老江湖啊。”張廷蘭笑着走了進來,他已經在外面聽到了蘇良貞和善耆的對話,到了這個時候,老東西還賊心不死,指望着把他送到北京,張廷蘭當然清楚北洋關係盤根錯節,從袁世凱往下算都是滿清的舊官僚,加上列強勢力強大,善耆到了北京,生死還真不好說,整個案子都沒準不了了之。
“善耆,你想的挺美,但是我告訴你,這就是一場美夢,你難道忘了我們是什麼出身麼,你老實交代叛國罪行,然後把所有家產都貢獻出來,老實配合我還能保證你的性命,說不定還會把你送到北京,交給袁大總統。如果不聽話你這麼大的歲數了,又驚又怕,心緒不寧的,隨便喝口涼水都會喪命,到那個時候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