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過了很久,又仿若不過剎那,看着倒在自己腳下的士兵,蘇秦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接着便再次握緊了手裡的長槍,可是已經沒有人再向他衝來——此刻蘇秦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不止手上,他的臉上,還有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血跡,就是他自己也不記得這是第幾個死在自己槍下的人,剛纔動手的時候,他的心頭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殺光那些撲向自己的人,殺死那些想要自己命的人。
看着那個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臨死前滿是不甘的盯着自己的士兵,蘇秦咬了一下有些乾涸的嘴脣,可是牙齒入嘴卻帶着一股腥鹹,覺察出了什麼的蘇秦皺了一下眉頭,這一刻蘇秦的心裡閃過了很多念頭,當初在沙灘上,在叢林裡,在峭壁上,甚至還有一些模糊的記憶,零星且凌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逝,更多的是那些掙扎着死去的面孔,令蘇秦從心底生出了一股涼意,這股涼意不是害怕不是恐懼,而是麻木,是一種見慣了生死後的疲憊與煩躁。
搖了搖頭,把心底升起的情緒拋開,緊跟着蘇秦就邁動了腳步,隨着蘇秦擡步,剛纔蘇秦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雙醒目的血色腳印——那是別人的血,侵透了蘇秦的衣服,同時也讓蘇秦剛纔混戰時混亂的思緒清醒了許多。
來到士兵前,輕輕的把他的眼睛合上,蘇秦接着扭頭看去,這一看讓蘇秦一愣,不知道什麼時候,王輝郭旗等人都遠遠的看着這邊,除了他們還有不到二十個人站在那裡,那些騎兵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是去了那裡,而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看着王輝和郭旗眼裡的恐懼,蘇秦下意識的向他們走去,可是隨着他向前邁動腳步,王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就是這個動作,讓蘇秦停止了腳步。
頓了一下的蘇秦接着回頭看了一眼,接着就看到一二十人躺在自己的身後,一地的斷肢殘骸,血匯聚在一起化成一條條的細線,空氣裡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把手裡的長槍丟在地上,蘇秦望了望王輝等人,接着便向馬車旁走了過去。
“蘇秦。”就在這個時候,包紮了幾個傷員之後的花輕舞看了王輝一眼,就向蘇秦這邊跑了過來。
似乎沒有聽到花輕舞的呼喊,蘇秦的身子靠着馬車上,緩緩的坐在了地上,有些力竭的他擡起頭擡頭看了看夜色,接着便無力的把頭垂了下去,在蘇秦的大腿上的幾個傷口,正在流血,可是蘇秦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他知道這些傷要不了他的命,而且從腿上傳來的痛楚反倒讓他心裡多了一些快意。只是想起剛纔王輝等人看自己的眼神,蘇秦的心裡莫名的有些累。
“剛纔你殺人的樣子有些嚇人,太不要命了,有些恐怖,所以他們可能一下子有些不能適應。”在蘇秦身旁坐下來之後,花輕舞看着蘇秦說道。
聽到花輕舞的解釋,蘇秦苦笑着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看着蘇秦,花輕舞反問了一句,接着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麼?”
“像什麼?”
“像一個受了委屈找不到別人訴苦卻故作堅強的孩子。”看着蘇秦的側臉,花輕舞輕輕的說道。
“孩子?”聽到花輕舞的話,蘇秦有些訝然,接着就笑了起來。
“是呀,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孩子。”看着蘇秦,花輕舞點了點頭。
聽着花輕舞的話,扭頭看了一眼花輕舞,見花輕舞的頭髮因爲汗漬貼在臉上,一張瓜子臉帶着善意的微笑看着自己,蘇秦的心情就好了許多,“那你呢?”
“我只是一個缺乏安全感卻又害怕孤單的孩子。”仰起頭看了一眼夜空,花輕舞扭頭看着蘇秦接着說道,“成長總是伴隨着疼痛和委屈,還要付出很多代價,甚至隨時會死,所以不要理會別人的目光,因爲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當別人不解的時候,你只需要笑一笑,因爲除了你自己,沒有誰會真的與你一起感同身受。”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看着花輕舞,蘇秦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眉頭微皺了起來。
“沒有人告訴我。”花輕舞輕輕的搖了搖頭,“你看我一個女孩子整天和你們男人在一起打打殺殺,如果我的父母還活着的話,恐怕會罵我一句不孝。”
“爲什麼?”
“因爲在很多的眼裡,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就應該伺候公婆,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準備一日三餐。”說到這裡花輕舞頓了一下,伸手輕捋了一下長髮,“知道麼,我師傅經常教育我說,就算是被人譏笑,捉弄,也要有自己的堅持和信仰。”
“或許,你師傅是對的。”
“沒有人會比我瞭解他老人家。”想起了什麼的花輕舞看着蘇秦笑了起來,“等你見了他就知道了,作爲長輩,他有很多需要我們學習的地方。”
看着花輕舞一臉崇拜的神情,蘇秦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很期待之後,蘇秦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師傅叫什麼名字?”
“翟榮光。”看着蘇秦,花輕舞靜靜的吐出了三個字。
輕輕的嗯了一聲,蘇秦把這三個字默唸了一邊,接着他就看到袁錫山扈依虜等人向這邊走了過來,想了想,蘇秦扭頭看向了天下城,“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城裡現在局勢未明,咱們貿然進去……”說到這裡,花輕舞從那些屍體上看過,“雖然危險,可是也比呆在這裡強,你說呢?”
“既然早晚要進去,爲什麼不現在?”看着花輕舞,蘇秦笑了起來,接着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和袁錫山扈依虜打過了招呼,而王輝和郭旗也走了過來,看着蘇秦,王輝不好意思的一笑,“剛纔見你殺人,太震撼了,所以……”
蘇秦呵呵一笑,“我以後下手注意分寸。”
“殺人難道還要講究花樣和美感?”看着蘇秦,接着瞥了一眼王輝,扈依虜呵呵一笑,“殺就要殺的痛快。”
輕輕點了點頭,蘇秦看了一眼扈依虜身後揹着的包裹,不由的從心裡冒出了幾分好奇,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扈依虜身後揹着的應該是當初在打鐵鋪煉造的刀,只是剛纔那麼危機的情況扈依虜都沒有亮出這把刀,這是爲什麼?
“大夥收拾一下,片刻後咱們就進城,進城後儘量避免混戰,先跟我着去我住的地方,等天亮後看下局勢再說。”
見衆人沒有異議,花輕舞就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接着和衆人一起就把那些死去的同伴的屍體放到了馬車上,做完這些,花輕舞就和蘇秦一起想天下城趕去,準備先摸一下天下城裡的情況。
看着蘇秦和花輕舞離開,袁錫山這個時候擡頭看了看遠方的天下城,扭頭對一旁的扈依虜笑道,“咱們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麼?”
“咱們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着袁錫山,扈依虜接了一句,接着望向了天下城的方向。
就在蘇秦和花輕舞向城門趕去的時候,在太子行宮的突然出現的七戒大師令李長卿心裡生出了一股寒意。
隨着一句阿彌陀佛出口,射向官休復的飛劍被一串念珠阻擋,看着從側殿緩緩走出來的七戒大師,李長卿吸了一口氣之後,右手一揮猛的把飛劍收了回來,握住短劍之後,看着七戒大師,李長卿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剛纔佛珠上傳來的真氣,讓李長卿覺得眼前的這個和尚並不一般:“想不到佛宗的人竟然也學會了助紂爲虐了。”
“施主此言差矣。”看着李長卿收回飛劍,七戒大師手一勾,剛纔射出的六個念珠重新飛到了他的袖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與助紂爲虐何干?”
“想不到和尚你不但不辨是非還口出誑語。”說到這裡,李長卿看向了官休復,官休復只是平靜的看着這邊,似乎早就知道眼前這個和尚的到來,“外面有很多人正在流血,而這一切都是你身後的那個人所爲,你卻還要護着他?”
“世間萬事都離不開因果二字。”看着李長卿,七戒大師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林海,接着便上前走了兩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救得了一人救不了衆生,如果施主執意要與我身後的那位施主爲難的話,老衲恐怕也要讓施主償一下惡果。”
“不知道和尚怎麼稱呼?”李長卿看着和尚,臉上陰晴不定,最後問道。
“貧僧法號七戒,他日施主若是想我了,可以去懸空寺找我。”看着李長卿,七戒大師雙手合十施了一禮說道。
“七戒大師!”聽到這個名字的李長卿臉色瞬間有些發白,他沒想到遠在炎國懸空寺的七戒大師竟然會來到這裡,作爲佛宗碩果僅存的幾個大師,李長卿對這個名字可以說如雷貫耳,他同樣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眼前這個已經破了佛宗五境的七戒大師的對手,所以沉默了片刻後,李長卿就做出了選擇,“皇子,隨我走。”
“你可以走,但是這位公子卻要留下。”看着已經讓步的李長卿,七戒大師向前兩步來到已經嚇傻了的林海跟前。
“七戒大師你不要欺人太甚!”看着七戒大師,李長卿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喊道。
“人不欺人何來自欺?”七戒大師對李長卿說完,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位公子與佛門有緣,我不會爲難於他,倒是你……”說到這裡,七戒大師一頓,“有個用劍的高手已經去了金鑾殿,你要是不死心的話,可以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