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趙天龍當日身上連中三十多刀,卻始終不肯墜馬的情景,川田國昭就有些脊背發涼,這完全不符合科學,一個人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強悍到那種地步,,即便受過專門的忍術訓練,刀傷帶來的痛苦也不是輕易能忍受得來的,況且當時趙天龍的血已經把白馬通體染成了紅色,失了那麼多血卻未陷入昏迷狀態,這裡邊有怎樣的超自然力量在支撐,。
還沒他從瞬間的失神中恢復正常,突然間,耳畔又傳來一陣慌亂的馬蹄聲響,緊跟着,第二名告急的騎兵滾鞍下馬,衝着他大聲哭喊:“長官,川田長官,趕緊,趕緊想辦法救救騎兵中隊吧,土八路,土八路全都發瘋了,不顧傷亡地往上衝,吉野中尉,吉野中尉才接掌指揮權,就,就被他們給砍死了,。”
“八嘎。”川田國昭心急如焚,劈手一個大耳光,打得報信者滿眼金星,“你胡說什麼,帝國的騎兵,怎麼可能輸給土八路,,這是策略,策略你懂不懂,,再敢惑亂軍心,我立刻執行戰場紀律。”
“哈伊,哈伊。”從他的話中感覺到一股清晰的殺意,報信者捂着被抽腫了的臉,連連鞠躬,“是策略,是策略,在下誤解了長官了戰術意圖,在下知錯。”
“吆嘻!”川田國昭立刻換了一幅慈祥面孔,伸手扳住此人肩膀,“現在是誰在指揮,三宅中尉麼,還是智勇雙全的梅津少尉。”
“三宅中尉被一名受傷土八路抱住扯下馬背,同歸於盡了。”報信者的身體哆嗦了一下,強忍住心中的恐懼迴應,“現在接掌指揮權的是梅津少尉,他命令我來向長官”
“我知道了。”早就預料到對方打算說什麼,川田國昭搶先一步打斷,“你回去傳達我的命令,讓梅津少尉再堅持一刻鐘,一刻鐘之後,戰局將與現在截然不同。”
“可,可是”報信者根本不相信自己一方的騎兵還能堅持得下去,擡起頭,滿臉哀求,川田國昭卻根本不給他多餘的機會,用力揮了下手,大聲催促,“立刻去,不要耽擱軍情,何時給騎兵中隊提供戰術指導,我這邊自有安排。”
“嗨依。”報信者不敢再堅持,哆嗦着跳上馬背,趕去傳遞命令了,還沒等他的背影去遠,川田國昭已經將頭轉向了身邊的幾名心腹,“木村君,你組織人手,到後方三裡外那個無名高地上,重新構建陣地。”
“吉岡君,你帶領一個小隊士兵,在此處督戰,無論誰敢擅自撤退,立刻嚴肅戰場紀律。”
“綾部,你負責向新陣地轉移戰鬥物資,儘量別遺落任何彈藥給土八路。”
“佐藤,你立刻以我的名義向黑石寨發報,請第二特遣大隊的秋山中佐火速派兵前來匯合,我部將以自己爲誘餌,把土八路牢牢吸引在這裡,只待秋山中佐的隊伍趕到,就能內外夾擊,徹底解決掉東蒙草原上這股危害最大的搗亂份子。”
“哈伊。”被點到名字的心腹們大聲答應着,分頭去執行命令了,從始至終,誰也沒勇氣追問,正在與八路軍交戰的那支騎兵中隊,將面臨怎樣的結局。
“八嘎,,。”抓起望遠鏡又朝戰場中央看了看,川田國昭吐了口帶血的吐沫,擡腿跳上越野指揮車,土八路既然想拼命,那就成全他們,就不信,憑着那區區三四百人,他們能在一夜之內攻破自己重新佈置的防禦陣地,只要堅持到明天天亮,秋山大隊就能乘着汽車殺到,屆時
只要能徹底擊敗黑石游擊隊,川田國昭不在乎付出任何代價,在這種近於瘋狂的戰術思想指導下,小鬼子們果斷地放棄了自家騎兵,迅速向附近的一處高地轉移,而全殲掉整整一箇中隊的鬼子騎兵之後,黑石游擊隊自身也幾乎成了強弩之末,因此只是象徵性地試探了一下,就主動停止了對鬼子新陣地的進攻。
敵我雙方一個負隅頑抗,一個人困馬乏,短時間內,竟達成了一種默契的“和平”,誰都不試圖儘快解決戰鬥,誰都爭分奪秒恢復實力,等待下一次機會的降臨。
“再給秋山中佐發一份電報,就說土八路已經上當,讓他儘快派一支先遣隊趕過來,卡死敵軍的退路。”天黑之後,川田國昭望着山腳下的點點篝火,焦躁地命令。
土八路這次幾乎是傾巢而出,並且好像還拉上了斯琴女王的衛隊,很顯然,他們被趙天龍和斯琴的慘死給激怒了,準備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留在這裡,而自己這邊,在得到騎兵全體玉碎的消息之後,士氣似乎有些消沉,特別是那些剛剛從關東軍本部補充過來的士兵,根本無法接受平日宣傳與眼前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兩眼死死盯着山下,目光裡卻沒有絲毫求戰的**。
所以必須要讓秋山大隊的腳步加快,哪怕不是全體趕到,先派一箇中隊乘着汽車過來,給山上的將士們鼓舞一下士氣也好,畢竟戰場上的事情充滿了變數,萬一那個張胖子在夜裡又想出了什麼陰險招數,自己這邊即便能如願將他牢牢拖住,恐怕也要付出驚人的代價。
“哈伊。”有名心腹答應一聲,撒腿就往通訊組位置跑去,才跑出了十幾步,川田國昭又從背後叫住了他,“等等,給白川參謀也發一份,就說,就說”
他沉吟着,猶豫着,費了好大力氣,才以弱不堪聞的聲音補充,“就說,這次獵殺行動,我的確考慮得不夠周全,請,請他看在我二人合作多年的份上,繼續,繼續給予,給予全力的支持。”
“哈伊。”心腹詫異地看了川田國昭一眼,以最快速度朝電報機位置飛奔,川田大隊長後悔了,他居然主動向白川參謀認錯,這種情況,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發生,要麼是他屈服於某種不可見的壓力,要麼,就是大夥腳下的道路,的確已經走到了盡頭。
“嘀嘀,嘀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無線電波穿過靜謐的夜空,從假設在黑石寨軍營的大功率收發電臺上跳躍而出,坐在電臺旁的鬼子報務人員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就將它們翻譯成了文字,快速送到了東蒙第二派遣大隊主官秋山悅雄和第一派遣大隊作戰參謀白川四郎二人手裡。
望着電報上惶急的文字,秋山義雄未免有些錯愕,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纔將電報放下,看着白川四郎的眼睛,低聲請教:“白川君,情況真的很緊急麼,我已經命令下面加快動作了,但要想攜帶足夠的輜重出發,至少也要再等一個小時左右。”
“先,先派一箇中隊趕過去,向游擊隊背後發起攻擊,給川田大佐減輕一些壓力。”白川四郎想都不想,用力點頭,“我瞭解川田君,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如此低聲下氣。”
“可,可他身邊有兩個中隊,其中一個還是剛剛從關東軍本部調過來的精銳騎兵。”秋山義雄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皺緊眉頭,大聲強調。
“問題可能就出在騎兵身上。”白川四郎以手撫額,滿臉苦笑,“如果麾下全是步兵,川田君與游擊隊的主力遭遇,肯定會選擇先原地固守,再伺機反攻,而手中有了騎兵,他就會與游擊隊的草原騎兵爭一下短長,說實話,秋山君,在人數和裝備都相同的情況下,咱們的騎兵,佔不到任何上風。”
“趙天龍已經死了,草原騎兵已經沒了魂魄。”秋山義雄越聽越不舒服,梗着脖子大聲咆哮。
他不提這個茬還好,一提起來,白川四郎也徹底失去了冷靜,“是被謀殺,不是擊斃,你和川田君兩個人佈置圈套時,根本沒有尊重我的意見,明明再等上半個月,咱們就可以集中起三個大隊的兵力,一步步平推過去,將草原上個各路抵抗力量挨個掃蕩乾淨,而你們呯。”
白川四郎有些說不下去了,手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文件四下亂飛,下毒,買通一個蒙古人中的敗類,在酒宴上下毒,堂堂的大日本皇軍,對付一個受傷的游擊隊小頭目,居然還要採取如此下作手段,消息傳揚出去,會讓周圍那些首鼠兩端的傢伙怎麼看,他們會佩服關東軍做事不拘小節麼,呸,他們會說,關東軍從上到下,已經徹底失去了擊敗土八路的信心,所以,纔在擁有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還採用這種見不得人的陰招。
“我們也是爲了儘早結束東蒙草原上的混亂狀態。”雖然心裡頭也覺得自己很無恥,秋山義雄卻不肯承認錯誤,繼續梗着脖子強辯,“你和川田君已經到這裡快三年了,三年來,你們都做了什麼,游擊隊變成了正規軍不說,那些蒙古貴族,也日漸失去了對帝國的忠誠。”
“忠誠,不僅僅是用刀子逼出來的。”白川四郎長身而起,對着秋山義雄咬牙切齒,“帝國也不可能在每一箇中國的縣城,都保留整整三個大隊的兵力,萬一咱們無法保持優勢的兵力,哪怕是旗鼓相當,你知道那些蒙古貴族會做什麼嗎,他們會立刻倒戈相向,羣起而攻之,不信,你等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