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正丞相蘇宇文之女蘇玉卿溫柔謙和,風姿綽約,才貌無雙,名德皓貞,實乃和親之上上人選。特封爲靜玥郡主,擇日與古闐太子結成秦晉之好,永固邊疆。欽賜。”
烈陽似火,帶着燒灼的氣息無情的灑遍武乾王朝的每一寸土地,連那雄偉輝煌的金鑾殿,在驕陽的暴曬之下,亦升騰起若有若無的熱浪,扭曲着人們的視線。
大殿正中,一名身穿紫色大料綾羅朝服的官員,恭敬的跪拜在殿堂正中央,他額頭觸地,以五體投地的姿勢,長跪不起。大殿兩側的官員按品級依次排序規矩的立着,有幾人似是與殿中央的那人關係甚好,雖露出關切之情,此時也是默不作聲,不敢爲其求情。皇帝盛怒之下,誰敢捋其須,觸其眉?
武乾大帝端坐在龍椅上,看着他的一品大員用這種三跪九叩的方式抗旨,心中升騰着的火焰似乎比殿外的驕陽更加的熾熱狂暴,那雙炯亮堅毅的眼眸中射出的厲芒幾乎欲將眼前跪拜之人焚燼,從那偉岸如松柏的身形上,不斷的散發出冷冽威嚴的氣息,還有那猛烈得燃燼希冀的怒火,襲捲着金鑾殿中的一切。
身爲武乾王朝的宰相,蘇宇文從沒想過,自己如今已立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即使拋棄臉面,五體投地的拜伏,甚至不惜惹怒乾武大帝,也無法改變嫡長女的命運。
“蘇大人,正因皇恩浩蕩,才使得您的庶女蘇荷兒嫁與堂堂鎮北大將軍爲平妻,如今,您的嫡長女又被封爲靜玥郡主,嫁與古闐太子,爲古闐的太子妃,你蘇家二女皆嫁入高門,如此隆恩,蘇大人爲何還不快快領旨謝恩?”立於左側的戶部尚書在接收到武乾大帝隱晦的暗示之後,邁出一步,聲音清悅中帶着一絲淡淡的爲難與急切,緩緩開口。
蘇宇文早已汗流狹背,由於天氣炎熱,再加上皇帝盛怒,他額前的地面被汗水打溼,眼前也被汗漬蝕得模糊不清。他不明白,身爲一品宰輔,皇帝爲何不曾事先與他商議,直接在大殿之上宣讀聖旨,令他措手不及,朝堂內外衆多適齡女子,爲何非要指他的嫡長女與偏安一隅的什麼古闐國和親?又怒又急之下,他不顧一切的跪倒在地,求皇上收回聖旨,明知如此會引來滔天的怒火,他甚至不顧當庭抗旨的後果,是否會被當即斬立決,他只知道,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嫡女遠嫁西域古闐,這一去,或許終其一生,不得相見!
此時聽到戶部尚書周明傑半責半勸的話,蘇宇文心知此事已無轉寰餘地,再求也無用。何況周明傑明白提及了他的庶女以及女婿鎮北將軍薛逸寒,分明是在暗示他,若再這樣鬧下去,皇上非旦不會收回成命,更甚者,會牽連到自己的女兒女婿。
想到薛逸寒,蘇宇文微微側目,用眼角餘光瞥去,薛逸寒漠然的立於羣臣之中,身姿挺拔英武,俊逸精緻的臉龐上,長眉如山,不動聲色,眉下狹長冷靡的瞳眸深如邃谷,不露絲毫情緒,那緊抿的薄脣,明明是紅潤的色彩,卻透着肅殺的寒意。對於聖旨,他似乎根本未曾聽到,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蘇宇文移回目光,看着鼻端下的地面,心中如潮汐般涌出陣陣涼意,薛逸寒竟涼薄無情至廝!暗歎一聲,如今他真的無能爲力啊!任心中萬般不願,他也不得不苦澀的嚥下喉間堵滯的唾液,擡起重若千金的雙手,恭敬的舉過頭頂,微顫着接過承載着他女兒一生命運的卷軸,沉聲道:“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乾大帝聽到蘇宇文喑啞乾澀的聲音後,閃爍着龍威的雙目微微眯了下,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殿中僵直站立的三皇子,僅短短的一瞬,武乾大帝心中冷哼,那個如芝蘭玉樹般的兒子,正臉色鐵青的立於一旁。不論他是真心歡喜蘇宇文家的嫡女,還是爲了太子之位而拉攏這個博學多才的內閣大學士,身爲帝王,爲了鞏固政權,都不會如他心意,何況,蘇玉卿遠嫁之後,就是他成爲太子之時,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想到此處,武乾大帝雙目如矩,淡淡地掃了一眼大殿上噤若寒蟬的衆人,隨着太監尖銳的一聲“退朝”,武乾大帝站起,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從容不迫的離開大殿,然而眼角餘光內,跌坐朝堂之上,臉色慘白汗流如注的蘇宇文,令他的心中亦升出一絲嘆息,可惜了,只能委屈那個鍾靈秀毓的女子,遠嫁西域古闐,斷了近一月來,朝堂內的暗流涌動與流言誹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