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鳳麟之妻,難產垂危!宮廷御醫束手無策,令尊姜仲倫聞訊自薦,親赴天華。此事轟動一時,人盡皆知!後來雖然保住了那鳳門女嬰,但無奈君忘塵撒手人寰!鳳麟痛失愛妻,一怒之下,遷罪姜門,以‘亂黨忤逆’之名,上奏帝君。
原本哀家甚是不解,爲何當時帝君,單憑鳳麟一面之詞,便大動干戈,執意要閬府奉命,誅殺姜氏滿門。但今日細細想來,哀家終於恍然。”
景太后緩緩踱步,走至姜仐海面前:
“所有一切,都是因爲,令尊大人,心生貪念,乘人之危盜走了暗藏兵書的鳳氏族譜!所以,今日你若不想重蹈覆轍,步了令尊的後塵,那就乖乖的把那鳳氏族譜交出來!”
姜仐海聞聲一霎時驚懼哀嚎:
“太后娘娘饒命啊……我……我當真不知道……不知道什麼兵書……”
戎奴也在一霎時,跪步疾行,一把抱住景太后的腿,哭喊道:
“姜仲倫當年被我設計困在山林,一天一夜都沒能出去!所以他不可能偷族譜,而那個被奴婢派往鳳府頂包之人,還沒走到鳳府,便……便被人砍了性命……太后娘娘,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姜家根本不可能有族譜,夫君……我的夫君……也是冤枉的……”
景太后憤然拂袖,一把將戎奴踢開:
“戎奴,哀家念在你我同籍,平生相隨的份上,一向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不成想,你秉行難易,屢教不改,既如此,那就怪不得哀家心狠!”
言罷,怒然威聲:
“多羅,把這兩個欺君罔上的歹人,給哀家押下去,好生伺候!”
多羅會意躬身,一邊握緊手中盛血的金樽,一邊堅定頷首:
“老奴明白!”
一霎時,兵衛疾步紛亂,哀求告饒聲不絕於耳,鳳羽的心裡卻在一霎時愈發的疑惑:
“若果真是爲了找兵書,太后娘娘的這番動靜,豈不是有些太過招搖了?!難道,這背後還有其他的謀慮?”
雲無暇也在一霎時心思鬥轉:
“聲東擊西,宦之梵果然聰明!用這番真假難辨的陳年舊事,讓這姜仐海夫婦做了替罪羊,恐怕日後,普天之下,所有尋覓兵書之人,都會將矛頭齊齊對準這兩人!不過,宦之梵你別高興的太早了,我雲無暇不是傻子,也斷然不會讓你一人,獨收漁翁之利!”
鳳凰一腔怒然,夾雜着愈發濃重的疑惑,定身而立:
“鳳氏族譜怎麼會在姜仐海手裡?難道說邚卜言給我的信息有誤!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待得一方煩亂過後,景太后幽幽嘆聲,緩緩落座,徑直將眸光依次掃過面前的三人。
須臾,嘆聲張口,出言便是一陣滄桑:
“哀家老了,怕是不日便會入土!這南川的後宮,也該找個人,來好好替哀家打理了!”
鳳凰聞聲一愣,雲無暇也在一霎時頷首凝眉,鳳羽此刻卻不動聲色默然落座。
“凰貴妃,你最早進宮!論理,這後宮之主,合該由你來做!不過你妒心太重,行事太過狠辣,是以哀家委實不放心,將這整個後宮交給你來打理!
雲才人,雖性情溫順,但卻心機過重,委實不能擔當起此番重任!
至於那邚青柳,更是不值一提的混沌幼稚!”
鳳羽聽得她言外之意,一時間微微凝眉。
景太后卻在下一刻,徑直威聲道:
“卿蕊夫人,心性恬淡,素來雅量容人,還有一顆柔善天下之心!想來委實是一位不錯的人選!”
鳳羽聞聲不語,身側的全德正卻在霎時發出一聲興奮:
“太后娘娘英明!”
鳳凰聞聲怒然:
“太后娘娘,她若果真是卿蕊,也就罷了,只可惜她是披着羊皮的狼!您難道當真打算,把這南川后宮,交給一個叛亂賊子的女兒來掌控?!”
景太后置若罔聞,只是對着卿蕊,再次言道:
“你若同意,十日之後,哀家親自替你鳳冠霞帔,從此後,鳳印在握,你就是這南川國母!”
雲無暇轉眸冷笑,須臾跪地奉承:
“太后娘娘聖明!南川國母,當真非卿蕊夫人莫屬!”
鳳凰聽得身側滿堂附和應承之聲,一時間氣急敗壞:
“你們……你們都瘋了嗎?她……她是那叛將鳳麟的女兒,她有什麼資格做南川皇后!”
鳳羽聞聲一笑,緩緩起身:
“謝太后隆恩!蕊兒何其榮幸,倘若真能替太后分憂,執掌鳳印,當真是蕊兒此生福報!”
景太后嘆聲慨然:
“好!果然是有容乃大的紅顏巾幗。你既能不計前嫌,那哀家定然會既往不咎。先前一切的恩怨猜忌,就讓我們今日一筆勾銷!”
“那再好不過!只是,蕊兒有幾個心願,還請太后娘娘,務必答應!”
“儘管明言!”
“第一,十日之後,蕊兒自願嫁入宮門,但出嫁當日,還要勞煩太后娘娘,務必想盡一切辦法,爲蕊兒請來三位至上賓朋!”
景太后轉眸思量:
“但不知卿蕊口中所言這三位賓朋,究竟是何方神聖?!”
鳳羽不懼不亂,幽幽道:
“幽州伏虎,青唐乾天,還有蕊兒久仰大名的西戎太子!”
景太后聞言微微一怔,眉宇間生出絲絲警惕,下一刻卻不慌不忙的瞬目一笑:
“好,哀家應了!”
鳳羽似是早就料到景太后會有如此反應,旋即微微一笑,接續道:
“第二件事,既是封后大婚,合該大赦天下!蕊兒懇請太后慈悲!”
景太后頷首威聲:
“南川封后,合該九州同慶!哀家準了!”
言罷,冷冷掃了一眼怒然憤目的鳳凰:
“凰貴妃,從今日起,你大可遷回藏鳳宮,只是切莫忘了,此番的教訓!”
鳳凰見得太后一臉篤定,而周遭衆人都是一番牆倒衆人推的見風使舵,一時間咬牙憤恨,心中暗暗道:
“鳳羽,咱們走着瞧!”
旋即恨然跪地,俯首違心道:
“鳳凰謝過太后寬宏!”
景太后聞聲瞬目,須臾凝眉沉吟,下一刻,又是一番驚詫滿堂的威言:
“便是那曾經忤逆叛亂的鳳麟,若是能有心悔過,哀家也定然既往不咎!但不知,哀家這樣的賀婚之禮,你可滿意?”
鳳羽聞聲揚脣:
“太后娘娘寬宏,卿蕊汗顏!能得此重禮,蕊兒受寵若驚!”
景太后微微瞬目,幽幽而問:
“卿蕊夫人,還有什麼顧慮,大可一吐爲快!”
鳳羽思量沉吟,須臾緩緩擡頭,一字一句道:
“請太后娘娘務必恩准,十日之後,讓卿蕊與邚青柳,一起披霞入宮!”
景太后聞聲不解,鳳羽卻定定擡頭,一臉篤定堅韌。
“哀家,准奏!”
景太后一字一句,敲口而出。
一霎時滿堂驚詫,寂然無聲。
……
喧囂散盡,孤冷來襲。
多羅嬤嬤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盛血而入的金樽,一步步走至支肘凝眉的景太后身前。
“太后娘娘,您當真要冒這個險?她的身份,或許尚待推敲……”
景太后嘆聲擺手:
“鳳羽不可能是西戎祭司!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定是有人爲了掩藏她的真實身份,而在那花露之中,動了手腳!”
多羅聞聲轉眸:
“寧芷蘭的靈蛇侍女?會不會是她?!”
“寧芷蘭的全部心思,都在兵書上!而今她困身西戎,不會無端爲自己滋事生非!”
“那,會是誰?!”
多羅凝眉又是一番細細思量。
景太后長嘆一聲,接過那金樽,眼見得那五點腥紅,各自團繞,互不相干的盤旋金樽中,一時間默然無聲。
“請太后娘娘三思……”
多羅舉步上前,就要勸解,景太后卻陡然擡手:
“多羅,我這一輩子,愛過,恨過,擁有過,失去過,所有悲歡喜樂,何嘗不曾體會?如今,路到了盡頭,也該時候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多羅滿是滄桑的面龐上,雙目一瞬間溼紅:
“太后娘娘,興許我們還有機會!您……您一定要撐到最後!更何況,那坤弗五侍不過是一個傳說!奴才實在不忍心,您來冒這個險!”
景太后悲笑一聲:
“只要能保住淵兒的一條命,我這個做母親的,願意冒盡天下一切的險難!”
“可是……”
多羅還要多言,景太后卻微微擺手:
“天下四國,本是一脈同宗,共出坤弗!當年坤弗女帝,爲保世代千秋,傾盡畢生心血,寫下了一本傳世兵書!原本打算與心愛之人,攜手征戰,卻不料鳳氏男兒一朝不慎,戰死沙場。女帝痛心欲絕,待得殺盡仇敵,一統天下,便把兵書藏附在鳳氏族譜中,以此來悼念摯愛!只是,世人皆知,女帝策書,卻鮮有人知,除了兵書,女帝還有一件遺物,存世流傳!”
多羅接續頷首:
“傳言,只要能集齊坤弗五侍傳人的血,便能觸動金佛佛心,待得佛眸靈動,必有安世之策,傳於有緣人!”
景太后踱步幽幽,一字一句道:
“南川太后宦之梵,東楚公主璃珮,西戎祭司雲無暇,青唐盲後鳳羽,還有那一直暗暗潛伏在我南川的北遼王儲,洛無雙!這便是哀家苦苦尋覓了二十多年的坤弗五侍的傳人!”
多羅心憂凝眉:
“奴婢只是擔心,洛無雙雖早已在那日壽誕之夜,在這金樽之上,藏血點冰,製毒成靨,但是時隔數月,怕是那毒靨血冰散中的血,早就沒了功效!太后娘娘您若冒險溶血催心,若事有萬一,頃刻間便會灰飛煙滅啊!”
“北遼王儲的毒靨血冰散,不會這麼快失效!多羅,你放心!”
“可是,太后……”
景太后合眸仰首:
“倘若事有萬一,多羅切莫忘了,要不惜一切代價,守護好我的淵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