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九兒從榻上起身對着簡亦繁示意,她坐在桌前掀開酒塞聞着酒香。也不知簡亦繁從何處尋來如此好酒,光是着酒香就夠她聞着一段時間。
不過想想這可能是最後一回喝酒,心中沒由來的傷感。
簡亦繁將自己的酒塞拔出,斟了兩杯酒後舉起酒杯眉間帶笑道:“我的酒量不如九兒好,若是醉了,九兒可莫要笑話於我。”
“那是自然,能見你喝酒也是罕事。”寧九兒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道。她望着簡亦繁從懷中掏出的書信,也不知上面寫得什麼只是一踏踏的宣紙放在一旁。
簡亦繁舉着酒杯,卻不如寧九兒那般豪邁。只此一杯,便已醉倒在桌。
寧九兒用手指戳着簡亦繁的臉頰,嚥着嘴裡的酒水。
這豈會是酒量不行,壓根就沒有酒量可言。不過這是什麼?寧九兒將桌上的紙打開,望着上面寫着文字,順便將其餘的信紙也看完。原來他早早離開是爲了這個?
寧九兒想着說不定今夜會喪命於此,將兩壺酒全部喝了個乾淨。若是在美酒中死去,也不失爲一件幸事。她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後暈暈乎乎的躺在榻上,在酒精的催眠中睡了過去。
搖曳的燭火,映着醉酒的兩人。隱隱約約的將兩人的面孔照清,又恍惚的看的一模糊。
簡亦繁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進入夢中,他望着亂紛的文字,每個字不拍打於他之身。那些文字一個個朝着他猛撲而來,簡亦繁也不迴避,閉着眼打坐在地。
靜靜的等着這些文字化作一道道招式,將一切都記在腦子一種。憶起九兒說起其中要訣,二層非是要拼盡全力不可。
簡亦繁本就過目不忘,加上寧九兒的提點,顯得遊刃有餘。墨跡還未形成之際,他便連連進攻。不過片刻功夫,墨跡小人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他望着四周的白霧,掌中扔帶着內力。閉着雙眸,感受着那股轉眼墨跡化作一位的老頭,指尖的內力也跟隨化成了把利劍。
他也不急着進攻,反而是先感受着它的意圖。墨跡老頭轉過身去,望着比它還鎮定的簡亦繁。他的功力,遠在它之上,只能試圖去指引。簡亦繁用心眼去看,耳朵去聽。
終是讓他發現那根藏在髮絲中的墨線,他速度極快的站在墨跡老頭身後,將那根墨線拉出。忽而空氣中飄散着的白霧靜止了,一層層開始下沉。
四周的白,轉換爲冰天的寒。他的腳下是堅毅的冰色磐石,形狀極小,剛好能承載住他的身體。
簡亦繁望着那消失之後的墨跡犯了難,也未見九兒口中的灼灼大火。莫非夢魘也會因人而異,變化莫測。他不敢放鬆警惕,握着手中的劍,望着四周。
周遭都飄着大小不一的磐石,磐石下是看不到邊際的黑洞。一股子寒意,從四周翻涌而來。
簡亦繁想要再動彈,卻像是被凍住一般。磐石上的冰塊一點點的上升,直到將他的身子全部凍成一塊。他望着眼前的幾人走來,熟悉不已卻偏生想不起是誰。
徐庶,懷念夢,寧九兒,還有幼時的他。四個人站在磐石之上,嘲笑般望着被凍成冰塊的他。場景忽而一轉,一切都變了模樣。簡亦繁身上的冰塊,卻絲毫沒有動靜。
徹骨的寒意將他團團包圍,他似乎能聽到掌中的劍被凍裂的聲音。
簡亦繁心中焦急不堪,這纔不過第二層,他到何時才能到五層。也不知九兒那邊如何?他找尋的方法不知能幫到幾分?
夢外的天早已濛濛發亮,漆黑的夜與地平線的白交接着工作。露出邊的太陽,似是在聽取彙報工作一般,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
躺在榻上的寧九兒還在夢魘中沉睡着,單薄的白光喚不醒她。更何況是昨夜喝了那麼多的酒,宿醉讓她越發醒不來。趴在桌上的簡亦繁,似是也未有醒意。
兩人各自沉睡在夢中不願再醒來,莫非這世間未有一物值得他們眷戀?
大廳內的四人,面面相覷。昨日簡亦繁還來,今日怎麼連他也不來。兩人究竟出了什麼事?想着這飯菜也沒吃上幾口,一道進了兩人的院子。
懷念夢推開寧九兒的房門,發現那貨還在榻上躺着。頭上的汗層出不窮的冒着,似乎夢到什麼不好的場景。她似是未曾注意到簡亦繁,目光落在榻上。
洛歌與顏憶則是進了簡亦繁的房內發現房空無一人,想着定是在寧九兒的房內。待到兩人走進後,發現簡亦繁趴在桌上沉睡,一旁放在兩壺酒。洛歌上前幾步,將手搭在簡亦繁的脈上。不過片刻,臉色便沉了些許。
一旁的顏憶有些好奇,莫非是昨夜飲酒過多,宿醉。
洛歌將凳子搬到簡亦繁的身後坐下,他手掌在簡亦繁的後背遊走着,嘗試着將簡亦繁體內的兩股氣息調和。讓洛歌無奈的是,簡亦繁體內的兩股力量不相上下,已深深的糾纏在一起。
他從位子上起身,一臉正色道:“此事需請高人。”
“洛兄看的如何,用不用請大夫來診治。”顏憶憂慮的望着趴在桌上之人道。昨兒吃完早飯後再也沒見過簡亦繁,也不知他去了何處?怎會成這副模樣?
洛歌搖了搖頭,認真道:“怕是大夫也看不好。”
“竟如此嚴重。”顏憶眉頭微蹙着,他的指尖無意擦過簡亦繁的手臂便感受到徹骨的寒意。宛如深冬時的雪天一般,冷如冰窖,讓他頗爲震驚。
昨日如常一般,今早怎會出現如此狀況?
洛歌自是看得出這是練功時走火入魔,但他也不敢妄加決斷。他的閱歷尚淺,不懂怎化解簡亦繁體內的力量。只能請教與高人相助,或許還有半點餘地。
他走到榻前,感受着寧九兒的脈象。心頭一顫,兩人的脈象竟如此相同。
顏憶望着榻前的懷念夢與小不點,見兩人的臉色較差不由擔憂的問道:“寧九兒的情況如何?”
“與簡亦繁相差無異,一趴一躺,怎麼喊都不醒。”懷念夢眉宇間也泛着憂慮,想不通兩人爲何會出現這種狀況。
何姍望着洛歌,瞧着洛歌爲難的樣子,也猜測到簡哥哥與寧姐姐定是遇上了難處。她站在洛歌的身後,揪着他的衣服道:“大哥哥。”
“小不點莫要亂猜,他們一定都會好起來。”洛歌瞥了眼躺在榻上的寧九兒直起身來,語氣帶着幾分堅定道。也不知兩人練的是何種功法,他也不好對症下藥。
懷念夢眉間的擔憂未曾減過,心中着實放心不下。她派人請來的大夫,從走廊來到小院內。沒過多久,女婢便將大夫請到衆人所在的房間內。
大夫揹着小藥箱,坐在椅上,爲簡亦繁號着脈。
洛歌自知這樣毫無用處,他轉身還未出了房內,就見到已經醒來的寧九兒。她的身子看上去有些虛弱,臉色也十分的憔悴,擡起頭望着房內多出的幾人。
懷念夢見着寧九兒的醒來的模樣,緩緩鬆了口氣。她上前幾步,扶着寧九兒從榻上坐起。
一旁的大夫搖了搖頭,起身揹着藥箱道:“此症狀,怕是惹了風寒。老夫開上幾道藥,喝上幾日便無事了。”
“如此便有勞了。”懷念夢跟着大夫來到主桌前,望着大夫寫下藥方後送她離開。
顏憶見兩人平安無事,便離開跟着懷念夢一道離開。唯有洛歌與何姍還在房內,他們都看得出兩人的情況不大樂觀。怕是真出了問題!只是洛歌不知如何化解罷了,不過有一人醒來便好。
寧九兒神色有些黯淡,甚至有些疲憊。她靠在牀榻之上,有些不明所以。
何姍剛想多問便被洛歌攔下,他扶起簡亦繁道:“你二人竟同一時間走火入魔,真是奇怪。”
“你說什麼?”寧九兒靠着牀榻有些不解道,她似乎是沒有聽的太清。
走火入魔?!簡亦繁嗎?!
何姍也不敢亂言,站在洛歌身側,望着憔悴不堪的寧九兒心疼不已。她摸着袖中的冰蠱,默默交流着。生怕她說錯什麼,惹得寧九兒難過。
洛歌扶起簡亦繁出了站在房門口重複道:“他的脈象甚是紊亂,與你的不相上下。”
“九兒姐姐,你好生休息吧。我與大哥哥給你和簡哥哥找藥去。”何姍揪着洛歌的衣袖,面上帶着認真。
寧九兒耳裡不斷徘徊着洛歌的句話,想來她內心深處最不願發生之事,已然發生。她縮回被子裡默不作聲,微顫的身體暴露着她的心事,緊閉着不安的雙眸。
洛歌也不願打擾,扶着簡亦繁出了房間。等寧九兒休息過來,再細問也不遲。
何姍將房門緊關,跟着洛歌一道進了簡亦繁的房內。
隔壁房內的寧九兒似乎不願相信,她縮在被子裡想着昨夜簡亦繁給她留有的書信。多虧了簡亦繁,她纔不至於昨夜與夢魘打鬥時盡落下風。想是簡亦繁也練了那本書,纔會與她的脈象不相上下。
怨不得簡亦繁昨夜肯破例,與她對飲一杯。寧九兒蜷縮在牀上,不忍深思。她不敢細想簡亦繁何時才能醒來,一個人在榻上爲簡亦繁而擔憂着。
窗外的天,比起昨日又冷上幾分。再過幾日,可能是要下雪了。偏偏這時,恭王坐着轎子來到皇宮內,冒着雪進了御書房。兩人也不知在御書房留了多久,大概只有門外的太監知曉。
夏堇站在御書房,躬着身道:“父皇,兒臣實在無心朝廷紛爭。想去封地休養生息,還請父皇恩准。”
“你想去封地?如今朝野紛爭幾何,你不是不知。難不成你讓父皇一人面對?”夏恆批閱奏摺的手一頓,擡起頭微怒道。
夏堇躬着身,意已絕。沉默便是反抗的一種,越是無聲越是深沉。可能在他母后死的那一刻,他就看的透了太多。
夏恆將筆放下,從桌前起身道:“罷了,你想離開,便離開吧。”
“多謝父皇恩准,兒臣不擾父皇,先行告退。”夏堇躬着身不給夏恆任何餘地,隻身退下。只留夏恆一人長坐御書房內,苦悶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