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楓的詩作得到不少人的讚美之詞,有才子的推崇自然也有佳人的青睞。但是方楓卻知曉,這一切不過是虛妄,在翰林大人未對完詩詞之前,勝負還是未知之數。雖然他自負高於陳浩,但是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他不得不慎重。
陳浩也被方楓的這一首詩作給怔住了,沒想到這方楓此詩的水準如此之高,看來揚州三才子果然名不虛傳,但是讓陳浩疑惑的是,這三才子中的葉白衣,爲何這麼不靠譜呢。想到這裡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葉白衣,見其正摟着一魅惑之女卿卿我我,陳浩不禁搖了搖頭,哎,果然不負風流才子葉白衣……
在衆人的注視中,陳浩自然不能幹坐着,於是執酒起身來到閣窗前,輕輕的打開紗窗一縷清風迎面而來,讓本已溫燥的樓內增益了些許清涼。此刻一輪明月懸於高空,似的銀盤映照觸目生光。
陳浩輕輕呷了一口酒,繼而閉目沉思,此刻的靜怡讓衆人有些莫名的躁動。
“好有風度,若是能夠作出如方公子一般的佳作,可謂是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呢……”一女子眼光妍妍的看着閉目沉思的陳浩,有着一種少有的期盼。
“是呀,陳大人年少得志總會招來些許非議,縱使大人不精於此道,但是智勝東瀛卻是事實,當年個個自命才子又有幾人敢於出頭?就憑這份膽氣,奴家也是敬佩的緊呢!”有一女子言之卓卓的接過話茬說道。
這可讓周圍的衆多才子不願意了,這詩會的風頭不能全讓這位翰林大人搶了,於是便有人不禁撇了撇嘴不屑道:“恐是無甚才學,故作姿態罷了!”
身旁一人也恰逢其時的諷刺道:“再如何拖延也是徒然,胸無點墨如此高姿態也不及我江南一才子!”
衆多的非議對於此刻的陳浩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因爲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這些。現在他在意的是,如何在衆多自己知曉的詩詞之中篩選上乘的詩作。
其實此刻的陳浩不是在故作姿態,而是真的迫於無奈。此刻他的腦子一片凌亂,但是表面上卻不得不裝出風輕雲淡的樣子。本以爲以自己的文學功底,也能力壓場子,沒想到這個方楓如此了得,看來自己只能藉助外力了……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不行,這是宋詞;‘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不行,這是白哥的;‘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不行,這浩然兄所作的季節不對……
陳浩一時間百轉千回,思緒紛飛,猶如那高性能的衝壓式發動機,帶動各種工作技能,左腦右腦猶如螺旋槳一般高速運轉,等待着帶動戰機飛上藍天的那一抹優美的弧線……
時間悄悄的流過,一直沒有出詩的陳浩自然引得衆人陣陣嘲諷,就連一直嘻哈聲笑的葉白衣也放下了酒杯淡淡的道:“看來陳大人此關有些棘手,哎,希望他能迎刃而解……”
旁邊清麗女子不由撇了撇嘴道:“若非你特意去請他參加這場鴻門宴,他又豈會淪落這衆矢之地?”
葉白衣聽罷一陣苦笑,繼而自言自語道:“身不由己啊,我們可以是朋友……”但是說到最後卻沒有再說下去,似乎觸碰到不該觸碰的地方,眼神中多了幾份異樣的神色。
就在衆人開始不耐煩之時,陳浩平靜的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而雙開雙眼清了清嗓音用磁性的男中音朗誦道:“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朗誦完陳浩還不忘感嘆的低頭憂嘆,繼而又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回到首席上坐下,自斟自飲略顯孤獨。
此詩一出,滿場皆驚,片刻的寧靜之後,迎來的卻是不可思議的表情。衆人都是行家裡手,自然知曉其中三味,這首詩讓衆人折服的,是它的廣闊視野和豪邁氣勢。
“古往今來,無論是戰時還是平時,滔滔大江一直被人們視爲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而陳大人這首詩作竟然將京口與瓜洲看作只是“一水”之間。這種豪氣可謂是金石之音,讓人耳畔迴響不絕。”一直沒有說話的慕容盛此刻卻不禁失口讚歎道。
“好一個春風又綠江南岸,一個綠字將整個春日寫活了,可謂是深入三分,學生於浩對於此詩已然拜服!”於浩伊始聽罷便陷入靜靜的思索之中,最後反覆品位這首詩的‘綠’字,覺得換成任何一個字都無法如‘綠’在此詩中的契合度。
作爲當事人的方楓此刻臉色可謂是及其難看,能做出佳作之人,有怎能不知優劣之分,他知道憑意境與用字上,他知道他輸了。
衆人的驚訝表情陳浩都盡收眼底,臉上依舊裝酷似的平靜異常,但是心裡卻是格外的得意,本少爺搜腸刮肚尋到王安石的名著,你等不盡皆拜服還等待何時?
雖然宋代的詩作已然不及唐朝,但是這個時候卻是恰若其時,晚唐的詩已然開始走向沒落,新一代的長短句已然開始慢慢登上歷史舞臺,所以神如李白、杜甫、王維等大家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王安石此詩也是上乘之作,即便當年以疏狂著稱的詩仙李白也不過是‘白浪如山哪可渡,狂風愁殺峭帆人。’而滔滔大江在王安石眼裡竟是一水之間,豪放之感立見分曉。
“各位以爲如何?”片刻之後,陳浩饒有興趣的問向衆人。
陳浩的這麼一問,讓衆人不知該如何應道,剛纔還是千般諷刺萬般詆譭,現在雅作已然出現,讓衆人竟全成了啞巴。
“學生輸了……學生謹遵之前約定,從此淡出文場!”面如死灰的方楓,神色蕭條的緩步來到場中輕聲道。
嘶
衆人見方楓主動認輸,不免感到十分的驚訝,畢竟這場比試可不是兒戲,輸的一方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在衆人看來,承認個平局也是不錯的,雖然衆人心中已經有了高低之分。
“方兄,你……”杜湛有些疑惑的看着方楓,不知該說些什麼,即便是輸了,但是說個平局,相信在衆人的力挺下,翰林大人也不會爲難與他。
“方楓,你可要思量再三,若是真的輸了,你可就從此再也無望仕途了!”黃司馬這時又是恰到好處的橫插一腳,言語之中甚有勾引之意。
衆人的目光讓方楓很不自在,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後重重的吐出,沉默片刻之後,之前痛處的表情此刻卻是一陣灑脫:“黃大人,各位同士,方楓捫心自問確實不如陳大人,之前陳大人以心爲證,着實讓在下佩服。方某自知不如陳大人,又何必強帖遮羞之物?若是方某齷齪舔臉說出平局,豈不是貽笑大方,自己良心何安,如何面對世人!”
方楓的話讓衆人不禁深思,如此卑劣行徑,豈不是有辱以心爲證的真誠,也辱沒了自負聖人之學的才子佳人。
“好一個良心何安,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你!”陳浩輕輕的拍了三下手心,緩緩的走下首席,一臉欣慰的看着方楓。
“大人,你……”方楓被陳浩這毫無根據的一句話,弄得是滿頭霧水不知所云。
陳浩深深一笑繼而說道:“能有如此心性,要比那些自命才子的狂徒要高尚許多,本官之所以如此,便是讓你等知曉,所謂詩作,不過是才子自命風流的玩物……爾等自命才子,那本官請問,何爲才子?”
陳浩這麼一問,衆人莫不退避三舍,粘上這個陳大人,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萬一陳大人一時興起,也跟自己賭上一局,豈不是結局比方楓還慘。
陳浩冷眼掃視衆人,繼而接着沉聲問道:“才子就是整日迎風弄月,不知所云,只知曉勾心鬥角,文人相輕?才子就是整日自命風流,瀟灑不羈,只知曉獨享安樂,不問疾苦?……”
一陣炮轟連珠炸的衆人目瞪口呆,若是換成他人,估計早就被衆人轟出黃鶴樓了。奈何說此話的是陳浩,黜置使,翰林學士這兩大官銜在此他們敢嗎?又加上陳浩攜戰勝方楓之強勢,又有誰敢觸及鋒芒。
衆人的默不作聲,陳浩卻冷眼相對,他知道任何事情的過程,都會有編外花絮出現,果然還未等陳浩回到首席,一旁的慕容盛挺身而出,朗聲問道:“那以大人之見,何爲才子?”
陳浩回身冷冷一笑道:“你身爲科舉名士,應該知曉其中道理!所謂才子,文可以上輔君王安定天下,下可以安定羣臣造福百姓。左可以爲人師表繼往聖之絕學,右可著書立說傳於後世之精要……你等做到幾則?”
“這個……”慕容盛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辯駁。衆人均是面面相覷,低頭不語。
陳浩沒有理會衆人驚異的目光,接着冷眼道:“所謂才子,纔不單文人可有,武將依舊可有,何爲才?纔可以金戈鐵馬馳騁萬里河山平定四方,可以談笑之間乾坤在手衆夷順服萬邦來朝!……這些你等又做到幾則?本官尚且不敢妄稱才子,你等也敢妄自尊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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