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焰山脈之中,修道時光,如東水逝。
那地底世界,無邊的岩漿湖泊深處,一位面容俊美無雙的道人身穿黑袍,沉於岩漿深處,無數熱流圍繞。
一日又一日,那人枯坐不知多少時日,終於一動。
“呼!”
一聲呼嘯,聲動四野,那黑袍驀然炸開,露出一身糾結精壯的強悍肉身,光澤皙如玉象牙,隨着渾身磅礴真氣收斂,卻又回覆原狀,此等修爲,凝氣成袍,已是地仙一流。
那褐紅雲空,又轉瞬落下一道雪光,化成一柔媚女子,看着那身姿挺拔,卻已是真人的年輕男子。
“日後,我便應稱你真人了。”
牧天緩緩轉過身,一張完美的臉龐,已經刻上了些許歲月風霜,只若年近而立的大齡青年,卻已是一頭白髮披於腰間。
“初雪此言正好,日後便稱我牛耳真人罷。”
牧天張口,聲音磁沙,隨手取出一條白布縛起黑髮,問道:“初雪,我此次閉關,過去多少時日?”
唐初雪欣喜的看着牧天,眼露溫柔,輕聲道:“自你回來後閉關不出,至今三年時光已去,我們都在刻苦修練,資質最差的弟子,相互幫助之下,也已結丹,你無須擔心。”
“很好,那我讓你們打聽的事情,可有着落?”
牧天磁沙聲音中,微帶寂寥,除了這些親近的人和父母,還有遙遠的黑袍女孩,幽冥萬鬼宗的仙兒,已難得有事讓他動心。
唐初雪點點頭,道:“臨近東海古林,通過千機客聯繫,有一人稱有道胎消息,或者真人可去看看。”
說到這裡,唐初雪想起牛耳二字,也是突然莞爾一笑,牧天如何不知原因,只輕輕摟她在懷中,交耳輕聲:“初雪一番情意,我自知道,勿憂勿驚,我自會替你遮風擋雨。”
足足六年等候,六年相伴,換來了一句承諾,唐初雪鼻子一酸,笑而淚出,心裡卻沒有絲毫後悔。
“千機客麼,倒讓我想一些舊事,當初看不起人,卻救了我一回,想想那時我的,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心中嘆息一聲,牧天眉目寂寥。
黑袍黑髮,無須作態,自如陸上飛仙,牧天有些意興闌珊,將那陪了自己許久的雲海縛於身後,做了劍俠打扮,摟了唐初雪,飛往大殿。
“伊人相依,縛劍何處去,且不知,敵幾許,詩情孤伶,仍覺意闌珊......。”
縛劍高歌,長空遺痕,這黑袍年輕人,只知他將再掀起一度腥風血雨。
.......
牧天與唐初雪回了大殿,此地安靜,倆人渡過了近月甜蜜時光,爾後就要忍痛分離。
就在飛越岩漿湖時,一聲吼叫響起。
昂!
牧天回頭,原是小七,不由一笑。
“主人,你讓我守護宗門,我倒是不覺辛苦,只是太過沉悶了”
小七天生懂得變幻形態,如今變成了初見時的可愛萌態,粘在牧天屁股後面。
牧天放慢了速度,拍拍它腦袋,笑罵道:“你早些說嘛,我這回出去,就給你找個伴兒回來。”
“那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你哪兒學來的?”
“赤炎前輩教的……。”
“……少學點兒。”
牧天如今神念探出滲入小七體內,它也將要渡劫,但妖獸和人類不一樣,劫難更重。
可有宗門大陣相助,牧天也無須擔心,只是將自己身爲地仙的一些感悟相授,便就此離去。
……
白天趕路,日行千里,夜晚以地爲牀,天爲被,餐風宿露,牧天絲毫不覺艱苦,反倒有種悠然自得。
東海古林離萬焰山脈,幾乎隔了半個大陸,十分遙遠。
“血魔牧天,給我停下!”
“還我妻兒命來!”
“魔頭,今日便爲師傅報仇!”
數目繁多的罪行,牧天從未聽過,但身後追了幾天的幾人,卻都是實實在在的。
只是牧天如今殺性大減,心中聽得他們的呼喊,幾番推演,隱約將事情的原故,落在了他的三年前的一場殺劫上。
至於當時結成血胎的流炎星辰龍劍,恐怕就是血魔的來歷了。
“我且不欲和你們計較,倒是覺得我好欺負了。”
其中原故牧天猜測出來,但心中卻覺得有趣,牧天也不想讓他們絕望,乾脆的讓他們一直跟着。
那東方之地中央,有一片廣袤千里的原野,牧天這於半個月後,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逃,你怎麼不逃了?”
牧天隨意幾步踏上一座山峰之巔,回首身後追兵,只見是三男一女,分別做道士與劍修打扮,而且皆是排名前十的洞天福地的優秀弟子。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知道他已是渡過了天劫,成就地仙,只是一身實力收斂。
當初三位地仙封鎖了他的實力消息,只言他墜入魔道,他人不明修爲,於是牧天成爲了全天下正道的追殺對象。
“龍虎崖、青陽天門、靈犀劍閣,趁我心情還算好,速速離去,莫逼我出手無情。”
牧天負手而立,眉目平靜,只是仍不願再開殺戮,因爲這一殺,壓制已久的戾氣,又將重新爆發。
領頭兩個男道士皆爲龍虎崖的二代弟子,修爲高深,前者名易泰山,道基八重境修爲,後者名黃風子,道基九重境修爲。
最後那女劍修,乃是靈犀劍閣的女弟子婉玉眉,那青陽天門弟子名庚道然,兩人皆是道基八重境修爲。
那易泰山冷哼一聲,道:“血魔牧天,你這幾年來殺戮之事不斷,早已臭名昭著,漫天下的正道弟子都見得應誅之,縱能僥倖殺了一兩位道基高手,還能殺了四位道基高手不成?”
他身邊的黃風子附喝,道:“易師兄說得沒錯,若你束手就擒,說不得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黃道友不可,此子魔根深種,可殺不可留。”庚道然突然開口,一臉道貌岸然,不負其名。
易泰山思索之後,點點頭,道:“確是如此,就依庚道友之言,我們齊齊圍殺血魔!”
三人幾番話落,紛紛迅速拉開陣勢,將牧天圍了起來,卻都神情戒備,顯然血魔名聲給他們的壓力不小。
但是牧天啞然,他閉關了三年,何來殺戮之事不斷,看來果然是已經被抹黑了的人,其他也不惜將所有醜事黑墨,都朝他身上潑了。
牧天心中只覺好笑,他如今是地仙,實力超然,如何會與他們計較,淡淡一笑。
“且退去吧,我自知閉關一出,難免殺戮再起,卻也收斂許多,明瞭些事理,你們本不應隕落於此。”
但他話音未落,就有一道爆裂火龍與喝聲傳來。
“血魔不知好歹,且讓你見識一下易道長的火龍符!”
那易泰山見得異性同伴被勾搭,自然妒火中燒,出手就是一張威力非凡的火龍符,化成一條熊*龍,張牙舞爪的撲向牧天。
“敢再無聊一點?”
牧天屈指一彈,一道劍氣直奔易泰山。
見得牧天如此輕易破了一擊,黃風子不免驚訝,取出一口黃光透體的道符,祭起後就拍向牧天。
黃光一飛一散,忽在牧天頭頂化成一片黃霧,卻有萬鈞之重,宛如泰山壓頂,牧天稍有不察,被黃霧籠罩住後,就覺得身上重量一增,不停的往原野下掉落。
“困住血魔了,大家快快出手!”
黃風子見狀大喜,連呼帶喊,手中各種五行道符紛紛飛向,轟向了被泰山符壓住的牧天。
易泰山落了面子,此刻臉色稍顯猙獰,手中道符祭得比黃風子還要快上幾分。
那庚道然也是心狠手辣的人,各種青陽天門的法術接踵而生,化成各種法象衝擊向牧天,一時有百獸奔騰之象。
“青陽天門的百獸奔騰訣,果然氣象非凡。”
婉玉眉另有心思,出工不出力,但爲了避免他人閒話,又見虎狼豹獅等等猛獸,皆從那庚道然的法術中紛紛奔出,壯觀大氣。
“婉道友過譽了,雕蟲小技爾。”
庚道然心中得意,卻也沒有忘形,仍自道貌岸然之相。
可是牧天卻沒這個心思,被壓到了原野之下,又有無數法術道符轟來,簡直是將他當成了窮兇極惡的大魔頭對待,不由他動了真怒。
“小傢伙們,都給我滾蛋!”
黃霧之中,沒人見得牧天只用雙手一扯,漫漫黃霧皆被撕碎,窺得一縷破絀,一抹火光旋即衝出,那三人還未反應得過來,只見牧天執雲海到了黃風子身旁,心念一動。
一時間,漫天劍光、黃氣縱橫交錯,只是須臾,就將黃風子一身血肉如刀削麪般,一片片的削成了血淋淋的骨架。
黃風子的慘狀,赤條條的擺在他們面前。
除了易泰山臉色難看至極,庚道然直接在半空中嘔吐出來,但見婉玉眉嘴角抽了抽,竟是轉身就飛走,絲毫不遲疑。
“易道......道友,我去追回婉道友,你且趁此機會擒下此子。”
庚道然好不容易移開視線,仍不忘說漂亮話,轉身就朝着婉玉眉的方向飛去。
那易泰山卻並沒有如牧天意料,反而有幾分膽色,怒吼一聲,手中珍貴的道符張張祭出,流水一樣的砸向牧天。
“不錯,沒有拋棄你的同門,還願爲他報仇,我留你性命如何?”
牧天輕笑,提劍縱步,轉瞬繞到易泰山身邊,任憑種種法術落在身上,只將劍光舞起,困住了易泰山。
哧!
在易泰山悲憤之時,身上傷痕累累,無數的法力被陰骨鬼炎侵入後,貪婪的吸取得精光,他不禁臉露驚懼。
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廢了修爲無疑比殺了他更難受,可是牧天經過借血劫引天劫一事,早已改了觀念。
那一事,不過是盛怒之下而爲。
眨眼,易泰山已經掉回煉氣修爲,牧天將他隨手扔在原野上,突化一抹火焰遁光遠去。
......
......
三天後,終於東海古林邊緣,牧天落了劍光,信步悠閒,踏入一處東方繁華大國,此國名曰大秦,統域三千里,皇宮供奉三位道基,國力在人間帝國中算是雄厚至極。
廣袤無邊的原野正是其領地之一,牧天到了中央,遊了國都一遍,黑袍之下形象隱蔽,也沒有不張眼的前來替天行道,這讓他舒心不小。
他找了一處酒樓,只是小半天,就知道了目標門派發生了何事,心中默默細了個順序,同時已知道了接頭的千機客何在。
位於大秦北上,那兒是無邊無際的古老森林,內中多有兇險,但聞最近其中有寶物出世,於是大秦四周勢力紛紛前往。
這些天還有不少的散修、洞天福地弟子趕至此地,欲闖古森。
如此多的人來人往,在古森邊上的紫氣閣,一些秘密漸漸的暴露。
但諸多正道中人僅僅懷疑,未有實證,卻行了斑鳩佔巢的惡行,還美其名曰監督。
“看來多半是秘境?”
牧天默默出了酒樓,向着大秦北前行,肩膀上悄然印上一朵火焰紋狀。
沒多久,就有一人悄悄的來到了他的身邊。
“荒野枯潭清風居?”
“意興闌珊拂袖去。”
“在下千機客莫離,見過真人,不知如何稱呼?”
“區區代名,吾稱牛耳。”
“牛耳者,執首也,真人真是平凡之中見大氣魄!”
這位年輕人笑容乾淨,一身素衣整潔,身縛長劍,恭敬的迎着牧天。
這人倒是會說話,牧天心中好笑,只問道:“莫離,現在那邊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