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稍微年長些,與黑魔淼年紀差不多大的祈淼族人看着黑魔淼召喚出的那個荒古先祖虛影,張大了嘴,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宛如被掐住喉嚨的公雞一般。
半響才呼天搶地道:“這是東雨師啊!青衣、高冠、三頭八臂,身環應龍,所至之處,風雨無邊!”這一連串的敘述,後面幾項還好理解,但只有‘青衣’一項看起來貌似與這虛影的形象不太符合。其實不然,荒古先民,雖然實力強大,卻也蠻荒粗鄙,大多都是赤身**,不着片縷的。後世之人概述之時,卻也不好用‘**’這些字眼來描述先人,所以如東雨師這般青皮者,便被描述爲青衣。若是黑皮、紅皮自然也就會變成黑衣、紅衣了。
震驚的自然不止有祈淼族人,炎神族人在震驚的同時更多了無限的驚嚇。荒古先祖在他們心中所佔據的份量實在是太重了,這也與他們如今的遭遇有關。無論是個人還在族羣,在落魄之時,總是會遙想當初輝煌之時。然後將這份輝煌在自己心中無限的拔高,提升到一個自己似乎永遠無法企及的程度。
這東雨師雖然並不是炎神族的先輩,但是卻與炎神族的先輩同處一時,爭輝於荒古。他的虛影降臨,無論威力如何,但只是這份心理上帶來的壓力便是無與倫比的。
較之炎神族人和祈淼族人,更加震撼的是楚喬與囚鬼幽。他們肯幫助祈淼族對付炎神族,也不過是看中了祈淼族給出的好處,並且答應幫助他們尋找聖十字峰。
無論是對於祈淼族還是炎神族,他們都有一種蔑視的姿態。因爲相比起自己,這些所謂的祈淼、炎神,都不過是一些沒見過世面的原住民罷了。
現在,東雨師的虛影一現身,即使是隻有淡淡的一層虛影,模糊的都看不清五官,可那龐大到無法形容的壓力,卻令他們戰慄。原本以爲萬火焚天和焚天大陣,已經夠讓自己吃驚了,確實是沒有想到,還會出現更加恐怖的戰力。
焚天大陣的所發出的火焰和火柱在東雨師的虛影下不擊自潰,即使是毫無靈智的殘魂虛影,似乎依舊對炎神族抱有着深深的仇恨。
東雨師的虛影開始揮舞着手臂上的水龍,操控着滾滾而下的無盡天河,朝着焚天大陣的中心那道火柱揮去,揮灑之間,成片的炎神族人被順手覆滅。
炎龍手杵着火龍焚天劍,滿臉不甘的看着東雨師的虛影,高聲悲呼:“難道真的是天亡我炎神一族麼?炎神大人啊!您的子民即將歸去,與您一道,您便真的忍心後裔盡喪嗎?如果不忍心,爲什麼不將您的光輝繼續照耀在您的後裔身上?偏要在這萬火焚天,祭典您的大典上,滅絕我炎神一族?”
隨着炎龍的控訴,無數的炎神族人跟着悲慟起來。
他們無心與敵人戰鬥,只想在最後一個,向這天地,向自己的先祖,發出自己不甘的控訴。
萬火焚天是最後的機會,但或許···這個機會他們永遠等不到了。
炎龍一抹自己的眼角,將狼狽和懦弱的眼淚抹除乾淨,大聲高呼道:“諸位族人!而今已到迴歸炎神懷抱之時,一切成敗已定,但是我們又豈能讓敵人好過?”
“對!我們不能讓他們好過!”
“不能!即使是他們喚醒了先祖的殘魂虛影,也不能折服我們炎神一族不屈的意志!”
炎龍深吸一口氣大吼道:“那好,我炎龍,炎神一族的第十萬三千六百七十三代族長···!”慘笑一聲,接着道:“也是最後一代族長,命令你們,發動烈火焚身之術,掘開萬火祭壇山,紊亂天地,與這些雜碎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無望勝利的炎神族,在這危急存亡之刻,發出了最後的怒吼。
恨水飛到黑魔淼的身邊,低聲道:“族長!快點阻止這些傢伙吧!不然真讓他們炸開了萬火祭壇山,導出山內萬火,紊亂天地,我們也會有大麻煩的!”
黑魔淼道:“慌什麼?有東雨師的虛影在,他們想要烈火焚身,簡直就是妄想。”
說着雙手一個印訣一掐,天空中,劃過無盡時空,穿越而來的東雨師虛影,招來了無盡之水,瞬間就將整個萬火祭壇山淹沒。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萬火祭壇山便被沉入了水底,變成了水下世界。
在水中,祈淼族人的戰鬥力,更是成倍的往上翻着,而與之相對的是炎神族戰士大多數連動彈之力都沒有,在無盡之水的侵泡下,他們連烈火焚身都做不到。
“過了!太過了!”
無盡拔高的水面上,一個渾身破爛,頭髮和鬍鬚都糾纏在一起的瞎眼老頭走了過來,他的頭髮花白,鬍子、眉毛也是花白的,除了額頭上零星的族紋能夠證明他炎神族人的身份,便再也難以讓人看出他和炎神族人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穆扶天遊劃在水面上,尋找着炎素的蹤影,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瞎眼老頭,正是那個外萬火焚天大典上,吹奏石笛的老人。
“我曾經答應過她,不傷害一個祈淼族人,不參與兩族的爭鬥。但是太過了!你們真的是太過了!”
黑魔淼本能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盯着這個老人問道:“你是誰?”
瞎眼老人不回答他的話,只是自言自語道:“一面是對她的承諾,一面是我的族人。我該怎麼做?怎麼做?罷了!罷了!滅族之災在即,還有什麼承諾好遵守的?最多是死後無顏面對她罷了!”
“也罷!也罷!”
“給我退!”
瞎眼老人一招手,一片玉色的火雲突然降臨,化作幾堵火焰高牆,將東雨師召喚來的無盡之水盡數擠下了萬火祭壇山。
他明明是瞎眼的,但是卻給人一種感覺,他似乎正看着每一個炎神族的戰士。
“沒有了勇氣,沒有了榮耀麼?失去勇氣和榮耀的炎神族戰士,是無法燃燒出真正的火焰的啊!”
瞎眼老人將臉轉向虛空中那東雨師的虛影,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然你們需要勇氣,需要榮耀。那我便給你們勇氣,給你們榮耀,讓你們看看,先祖的光輝,至今依舊照耀着我們,神火不滅,我炎神一族,永遠不死!”
“聖火之靈,耀我此身,以血爲引,聖祖顯形!”
隨着瞎眼老人的高呼,無盡的虛空中衆多的神火之上,一個渾身火紅,渾身環火,腳踏雙火龍,雙手緊握兩條荒古吞天火蛇的虛影出現。
炎龍杵着火龍焚天劍,看着這道虛影,吶吶道:“紅衣,火環,足踏雙龍,手握燭九陰,這是先祖炎嚳啊!隨着炎神大人征戰荒古,縱橫九天十地的炎嚳啊!”
原本虛弱的炎神族人們,都一個個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的從泥濘的地面上跳起來,雙眼迷濛的看着虛空中的炎嚳虛影。
這道虛影的出現,讓他們找到了精神的支柱,告訴他們,這場危機到炎神族生死存亡的戰爭,他們不會輸,他們最終會戰勝邪惡的祈淼族人,守護自己的領地,守護自己的家園,守護自己的族羣。
此時穆扶天、楚喬、囚鬼幽,這三個外人徹底的凌亂了。
沒來由的,穆扶天忽然想到了亂天帝,也不知道真正的亂天帝,與真正的東雨師、炎嚳比起來,孰強孰弱。只是這個問題註定無解了。
因爲無論是東雨師還是炎嚳,他們都已經死了。和他們的神靈一起死在了荒古或者亙古。而亂天帝還活着,活在當下,活在穆扶天所未知的地方,執掌着這天地的大棋盤,操縱衆生。
炎嚳與東雨師的虛影一樣,沒有絲毫的靈識,但是他們理所當然的是天生的仇敵。不待瞎眼老者和黑魔淼的控制,這兩道虛影便纏鬥在了一起。
無盡滔滔之水與剛猛兇烈之火交織在一起,將整個天空都變成了他們的戰場。
虛空不斷的在他們的打鬥中破碎,然後重組,然後再破碎,再重組。凌亂四射飛濺下來的時空碎片,將一個老人變成一個哇哇亂叫的嬰兒,又將一個花季少女,變成風燭殘年牙齒鬆落,渾身鬆鬆垮垮的老太婆。
萬火祭壇山上的人,都已然無心戰鬥,狼狽的躲避着兩道虛影戰鬥,所造成的餘波。
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只怕就是這個意思。
打鬥中,炎嚳的虛影隨手一抓,那九千多朵神火便變成了他手裡的一杆火矛。而東雨師八隻手一揮,漫天的雨雲也變成了他抓在手裡的一個大漏斗。
各執武器的兩道虛影戰鬥的更加猛烈。
在炎嚳不自覺的保護下,和東雨師小心不波及的情況下,萬火祭壇山雖然無事,但是萬火祭壇山周圍的方圓數千裡,都變成了水火交戰的戰場。
在水與火的爭鬥中,無論是山川還是深谷,統統都被夷爲平地。
驚天的大戰,終於將所有來到萬獸塔第三層的人吸引了,不約而同的,這些人都朝着萬火祭壇山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