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馬馬車緩緩的駛入落葉城,車輪滾滾的壓過,傳來一陣陣清脆的破裂聲。穆扶天探出頭去,才發現,地面淺淺的鋪開了一層鬆軟的落葉,半綠半黃的點綴着石板大道,的確有些韻味。
擡頭,同樣也可看見,飄散在風中,悠然飄零而下的落葉,如精靈般跌落凡間。
“古楊高大,稍有風吹就會將枯葉卷下,因此落葉城常年伴隨着一陣陣的落葉。落葉城之名也是因此由來!”葛大師端坐在馬車內,講解道。
“很美吧!”葛大師問道。
穆扶天點點頭:“的確很美,只是這種隨風飄零的落葉看多了,難免會讓人產生一種身不由己的悽然!”
葛大師哼哼笑道:“小小年紀,卻也多愁善感!”
穆扶天尷尬道:“其實我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是,這種落葉飄飛的場景看多了,也難免會覺得枯燥無聊的!”
葛大師道:“這可不見得,我們來的早了些,若是再遲些日子,那三株古楊樹就該開花了,到時候滿城飄飛着雪白的楊花,就像是下雪一樣,那纔是難得的美景呢!”
相比起綠葉城主幹道旁的雜亂無章,落葉城的主幹道要顯得乾淨的多。沒有什麼小商販在路旁擺攤、吆喝。成排的都是兩層的小樓,白牆黑瓦,正正經經的打開店門做生意。
幹道夠寬敞,即使來往的行人不少,卻並不妨礙馬車的輕緩行駛。
烈山武館的位置很好找,一直走到主幹道的盡頭便是。
那裡背靠着三株古楊樹,稍微遠離了一些城中心的喧囂繁華,靜靜的聳立在落葉城的最深處,莊嚴肅穆。
下了馬車,擡眼便看見一棟高大的門樓子。硃紅的大門敞開着,可以任由人進出。只是在門樓底下豎着一塊高大的石碑,十分霸氣的書寫着烈山二字。
顯然這樣做一塊石碑擺着,不僅僅是表明身份。更是在拒絕車馬。想要進去,行!下車吧!自己走進去。
跟着葛大師一起,走進烈山武館。復行百步,轉過一塊浮雕矮牆。一切豁然開朗起來。
擺在面前的是一處起碼佔地約一萬平方公米的大廣場。廣場上飛揚的少年們正整齊劃一的操練着拳法,嘹亮的呼喝聲,震耳欲聾。
穆扶天奇怪的打量了一下背後的那座矮牆。
在越過矮牆之前,這麼嘹亮的聲音,竟然一點都沒有傳遞過去。
“不要看了!那是整塊絕音石雕琢的浮雕矮牆,有那東西攔着,裡外就是兩個世界!”葛大師輕聲解釋道。
遠遠的,一個彪形大漢便朝着葛大師和穆扶天迎來,還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就先聽見了他的笑聲。粗狂、豪邁的聲音震得不遠處的門樓上瓦片都顫顫發抖。
果然,一臉的大鬍子,雜亂的頭髮如獅鬃般散落在腦後。和他的笑聲極爲匹配的形象。
“葛大師!可讓我好等,前些日子來信,聽說您要來,我可是好好準備了一番!好酒、好肉、好女人,準備的妥妥當當!”
“屠館主,久違了!”葛大師客氣的拱拱手。然後解釋道:“之前有事耽擱了一下,以至於比預計的晚來了幾天,還請見諒!”
鐵塔般的屠館主搖晃着獅子般的腦袋,大聲笑道:“葛大師願意來,就是再好不過了。莫說是遲個三五天,就是再久,老屠我也甘願等得!”
“這位是?”屠館主發現了緊跟在葛大師身後的穆扶天,問道。
葛大師道:“一位故人之後,我帶他出來遊歷一下!長長見識,這不就將館主的地方作爲第一站了嘛!”
屠館主上下打量了穆扶天幾眼,然後豪爽的笑道:“年紀輕輕飛鳥八重!看來是個了不得的少年英才啊!難怪能夠得到葛大師的另眼相待!將來肯定大有可爲!”
“謝館主謬讚!”穆扶天禮貌性的回答道。
屠館主卻道:“這可不是什麼謬讚,只是說實話罷了,我屠昆向來只說實話!”
穆扶天笑了笑,卻不知道該如何答話纔好了。
三人一路越過廣場。
穆扶天發現,即使是由陌生人的到來並且是由烈山武館的館長陪同,依舊沒能吸引住那些孜孜習武的少年們的心神,隨着三人的逐漸遠去,踏上廣場正後方的大殿,這些翻騰在廣場上的少年們,逐漸成爲了一幅最好的襯景。
大殿內顯得很安靜。
高大寬廣的大殿被分割爲了幾個區域,分別販賣着武技、兵器、丹藥甚至是一些高手的一對一指導。雖然如此,卻沒有市井的吵鬧氣息。
所有人都是在靜靜的交談着。
越過大殿。又繞過了幾個建築和一個小花園,走在最前面的屠昆總算是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一間大氣、簡約卻又不失別緻的閣樓中,已經擺上了滿桌的酒菜。容貌清秀的侍女們,安靜、從容的穿梭其中,不斷的將各種菜餚、點心、酒水和蔬果擺放在一旁的副桌上,方便開席之後拿取。
“大師!知道您不喜歡吵鬧,所以這桌接風席辦的小了些,卻也勝在別緻!請!”屠昆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道。
葛大師滿意的點點頭道:“屠館主有心了!老夫慚愧!”
“哈哈!小事爾!入席!入席!”
入得閣樓,葛大師被架上了主席,屠昆下首陪坐。至於穆扶天,自己找了個末尾的位子坐下,不一會,就有人三五成羣的過來,分別和葛大師打招呼之後,依次坐下。
聽着他們的稱呼,穆扶天就知道,這些人應該都是烈山武館的副館長了。
想想一桌子,一大幫觥籌交錯的全是玄鳥境界的高手,他一個飛鳥境界的小菜鳥夾在中間,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了。
應付這種情況,穆扶天不得不發動穆振峰傳承下來的一貫絕技。冷麪···面癱。
沒有任何表情,不說話,只吃菜。這樣也就無虞說錯話,做錯事了。
而在穆扶天的對面,坐着的是一個長着一張圓臉的可愛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應該比穆扶天稍微小些。能夠出席這樣的聚會,可能是某位館長的後輩。
小丫頭面對着穆扶天這個面癱男,似乎很不自在。小屁股在凳子上扭來扭去的,雙手抱着一個大蘋果,呲着兩顆小虎牙,用力的啃着,努力想要從穆扶天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
倒酒、喝酒、夾菜、吃菜···!
然後倒酒、喝酒、夾菜、吃菜···!
依然是倒酒、喝酒、夾菜、吃菜。動作規律,四點一線。滿桌的山珍海味,穆扶天卻只是老老實實的就着自己面前的一碟青豆下酒。
“喂!這個青豆很好吃嗎?”小丫頭終於忍不住了,緊了緊小拳頭問道。
穆扶天擡了擡眼,點點頭。繼續喝酒、夾菜、吃菜。
小丫頭踮着腳站起來,伸長了筷子,在穆扶天面前的一碟青豆上亂搗一通之後,總算夾起了兩顆。一臉愉快的放進小嘴裡,用力的嚼了嚼。
不對啊!
很普通的味道,雖然青豆很香很嫩是沒錯,那也不過是因爲夠新鮮。沒什麼出奇的地方啊!
瞟了一眼,穆扶天。
穆扶天的表情依舊那般,動作依舊規律。
難道是少了那樣東西?小丫頭看着穆扶天身邊的酒壺,兩隻大大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着。
一隻小手悄悄的伸到隔壁,將正在口沫橫飛宣揚自己武力值如何如何驚人的傢伙,身前的酒壺輕巧的擰了過來。
然後用小巧秀氣的鼻子在酒壺口嗅了嗅,也不倒進杯子裡,就這壺口猛灌一口。
啊!呸!
突遭橫禍的穆扶天無辜的捋了捋自己被酒水打溼的頭髮,無奈的看着對面那個跳着腳不斷叫苦叫辣的小丫頭。怎麼看都覺得她似乎有些脫線。
“天然呆”一詞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穆扶天的腦海,並且涌起一種十分奇妙,帶着些許猥瑣的感覺。
敲了敲腦袋。穆扶天有些無奈,又是那個赤色靈魂殘餘的記憶碎片在作祟了。
“屠嬌嬌!你在搞什麼?”坐在前面一直和葛大師攀談的屠昆,終於發現了穆扶天的窘迫,張嘴呼喝道。
小丫頭抱着腦袋,雙頰紅暈的晃着,嘴裡嘟嘟喃喃的不知在說什麼,眼神迷離。
“屠嬌嬌!我在和你說話呢!我問你,你在搞什麼?”屠昆狠狠的瞪了一眼小丫頭,好似絲毫沒有發現小丫頭的不妥,繼續粗聲粗氣的詢問。
哐當!
小丫頭十分乾脆的一頭栽在了桌子上,醉了!
“誰讓她喝酒的?”屠昆眼神兇惡的瞟了瞟坐在小丫頭屠嬌嬌身邊的人。
“是老九!嬌嬌手上的酒壺貌似就是他面前的!”一個聲音突然提醒了屠昆。
屠昆當下二話不說,抄起桌上的一個空盤子,朝着那位可憐的老九砸去。
“混蛋!誰讓你給她喝酒的?嬌嬌還小,你不知道嗎?就算不小····也是個女孩子,也不該喝酒!”
“我這不是沒注意嘛!嬌嬌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
“那也是你的錯!誰讓你沒把自己的酒壺看好!”
坐在小丫頭對面,勉強算是個當事人的穆扶天一陣頭疼!現在是該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嗎?不是應該將這個小丫頭帶回去休息,然後好好安置嗎?
“果然!天然呆的養成,是不存在偶然的,與其生長的環境有着密切的關係!”穆扶天的腦子裡又不合時宜的轉着奇怪的念頭。
之前看那位屠昆處理事情也算滴水不漏,想不到幾杯酒下肚子,就變成這幅德行。
因爲這樣,穆扶天反而鬆了口氣,也不再怕得罪人。徑自離席,朝閣樓外走去。現在這一身已經被那個天然呆的小丫頭噴了一身酒水,總該換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