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方沅的一句話,方鑑失眠了一整個晚上。
在一起……在一起……
他和秦耀現在是在一起了嗎?
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學習,除了上次他倆那場由於過激的衝動才做的那件事後,他們到現在爲止還什麼都沒發生過。秦耀一門心思全在學習上,他倒是也這麼無所謂的待着他身邊幫着輔導作業,倆人誰也沒說破他們的關係,但要是上升到‘戀人’兩個字,方鑑覺得,他們又差的挺遠。
但是當秦耀問他是否打算認真的時候,他不是也回答‘好’了嗎,這可不就是在一起了?但是,但是他們連一次正式的約會都沒有。
這算什麼?
方鑑躺在牀上,瞪着臥室的天花板,思來想去,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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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課上,秦耀一邊飛快的記着筆記,一邊看了眼他的新同桌——睡神方鑑,小白臉的兩個超大的黑眼圈屬實是嚇了他一跳。
“昨晚沒睡好?”
“嗯……,沒睡……”
方鑑託着腮,懶洋洋的哼着鼻音,眼皮半睜半閉的強撐着不耷拉下來。
“你昨天晚上不是吃飯吃挺早的嗎?”秦耀記得方鑑從浴室準備吃飯那會兒還跟他聊了兩句,說他媽點的是秦耀最不喜歡吃的生菜沙拉,他還吐槽了他兩句呢。
“嗯……”方鑑眯了眯眼睛,像是身殘志堅的戰士,努力的擡着眼皮去看秦耀,然而使了半天勁兒,還是一頭倒在了課桌上,倒頭睡了過去。
“臥槽,方鑑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倒下了!?是不是生病了?”
另一邊正在跟陳陽看同一張英語試卷的孫豪見狀,伸過手作勢要摸方鑑的腦門,被秦耀一巴掌打了下去。
“沒有,好着呢!看你的試卷去!”秦耀無語的看了看孫豪,他要是看見方鑑那臉上頂着的那兩個大黑眼圈,他就不會這麼多事了。
“我卷子找不着了,我看陳陽的,你摸摸他腦門兒,我看着他這樣真像是在發燒啊。”熱心市民孫豪先生繼續關切道。
“沒有沒有,正常溫度。”
秦耀摸了摸方鑑的有些微涼的腦門,落下手去的時候,又不懷好意的趁機捏了捏他的臉。
沒想到這麼清冷一人,皮膚還挺軟糯絲滑的,秦耀在心底笑了兩聲,剛想抽回手去抽屜裡拿個夾子夾試卷,手突然就被一隻冷白有力的大掌猛然攥住。
“我操,你嚇我一跳!”秦耀驚了一下,小聲低叫了一句。
“噓——”
方鑑埋在胳膊裡的臉往下低了低,偏頭朝向秦耀,露出一隻有些懶散困茫的眼睛,那模樣像極了一隻慵懶倦怠的貴族貓,越是疲憊,氣質就越是舒散,尤其是他的那種眼神,也勾人的要命。
秦耀一向對這種眼神受不了。
他嚥了咽吐沫,瞄了眼講臺上的老師,隨後色厲內荏的對着方鑑低喝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方鑑我警告你啊,你可給我老實——”
“噓——”方鑑小聲說了句:“別說話,就牽個手。”
然後,他的大掌從秦耀的手腕處滑落到他掌心,隨即,十指相扣。
! ! !
秦耀讓這波操作給撩的耳根子一紅,跟着愣了好幾秒,才感知到自己手心直通心頭的觸感。
他輕輕的用手指夾了夾方鑑手指,低聲笑罵道:“方賤,你可真行。”
方鑑沒說話,將腦袋重新埋了回去,胳膊擋着臉,秦耀也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
嘖,秦耀小聲嗤了一聲,然後在課桌底下伸腿碰了碰方鑑。
方鑑迴應似的,拿中指在秦耀的手心了抓了兩下,然後就鬆開了。畢竟自己的同桌是個勤奮刻苦的學渣,他可不想因爲自己而耽誤秦耀的學習。
兩個人就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的在位置上你碰一下我,我戳一下你,不過也就鬧了一小會兒,英語老師在黑板上敲重點的時候,秦耀就立刻聚精會神的重新認真起來,規規矩矩的做着筆記。
中午的時候,後排一幫子人突然被叫到了老張辦公室,包括方鑑秦耀趙瀾在內,無一倖免。
一幫子人心照不宣,誰都知道是昨天晚上陳陽和周算吵架那事兒。
其實這事兒本來是可以掀過去的,誰知道張帥帥在辦公室吃泡麪的時候,喜歡把昨天教室的監控當下飯直播看,正好看到了周算陳陽後排人吵成一片的德行,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
出於教育工作者“立德樹人”的本心,人民教師張帥帥同志,連面都沒吃完,就下旨召見他們那羣搗亂的,並在一幫子除陳陽之外的高瘦大小夥子們圍成的半圈中,唾沫橫飛的發表個人教育演講,在辦公室裡吹鬍子瞪眼,給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髒話的小崽子們宣揚了半天“同學友愛”、“團結一心”、“增加集體榮譽感”的思想觀念,並對周算言語上的失誤,和陳陽的惡語攻擊提出了嚴厲的批評。
最後,口乾舌燥講了半天終於筋疲力盡的老張宣佈,讓一幫子人搬着凳子,將其發配到教室樓道牆根邊下蹲成一排寫檢討。
方鑑和秦耀悄咪咪的找了個離張帥帥視線比較遠的地方,一個偷摸的寫着檢討書底下的數學卷子,一個支棱着腦袋假裝思考繼續睡覺。
“咱可提前說好啊,你們誰也別不服。”
張帥帥將地理卷子卷巴成卷卷背在身後,踱着步子在樓道里走來走去,掃視着靠牆跟蹲成一溜的藍白校服們:“我不管你們之中誰參與的多,誰參與的少,誰起的頭或者根本就沒插手,只要你們昨天在教室裡了,你們就都該罰!看看!看看!這麼大小夥子了,平均年齡都十九了,挑事兒的不長腦子胡亂揣摩同學,還給人家亂扣帽子!被扣帽子的也不知道先解釋清楚,上來就起衝突!邊上瞧熱鬧的不知道幫忙勸架就算了,還跟着火上澆油幫忙造勢,怎麼着啊?文明社會你還跟我玩□□那一套啊?!”
孫豪心虛的擡頭瞅了一眼張帥帥,沒想到張帥帥也正看着他,見他擡頭,一個眼神殺過去:“還看!我說的就是你!”
孫豪被嚇一個激靈,後腳跟沒蹲紮實,一個屁墩坐在了地上,條件反射的口吐芬芳:“誒呀我操!”
“噗嗤——”蹲在孫豪旁邊的陳陽忍不住笑出聲來,掩飾性的大聲咳嗽着。
“淨出洋相!”張帥帥哼了一聲,轉臉對向趙瀾和周算,他掃了眼趙瀾的檢討,十分大方的揮揮手讓他先進去了。
趙瀾一臉感激且受寵若驚,一邊搬着凳子進屋,一邊琢磨着這幾天是不是得給老張畫個素描像。
“誒,老師,你這……不公平啊。”孫豪揚了揚手裡的檢討:“我也寫完了,我也要——”
“寫完了給我在那兒繼續蹲着一邊反省一邊做卷子!”張帥帥說:“你們幾個,沒一個好東西!上課說話,下課打鬧擾亂班級秩序,周測作弊的小紙條滿半個教室的亂飛,平時我不說你們還真當我不知道呢!尤其是你,就你最能鬧騰!現在就是秋後算總賬,一塊結了算了!”
孫豪蔫蔫的又蹲回去做卷子,順便踹了陳陽一腳,低聲說了句:“別笑了!”
陳陽挺嘚瑟的朝孫豪演示了一下剛纔他摔屁墩的囧樣兒,成功又把孫豪弄一臉黑。
“周算,檢討寫完了沒?”
“寫完了。”周算有些僵硬的站起了身,輕跺了兩下自己蹲的有些發麻的腿,把檢討交給張帥帥。
“嗯,寫的挺深刻,”張帥帥一目十行掃完了他的檢討書,又看了他一眼:“思想覺悟挺高啊,不愧是文綜政治總分年級排名前三的人,哈?”
周算謙遜的低了低頭,也算是默認了。
“那這位大思想家,我採訪採訪你,”張帥帥攬着他的肩膀走到陳陽的面前,又衝陳陽擡擡下巴示意他站起來,然後把另一隻胳膊搭在陳陽的肩上,站在兩人中間,問:“你倆這事兒,怎麼處理啊?”
周算和陳陽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各自都有些尷尬。
因爲那會兒在辦公室該說的、該解釋的都已經說清楚了。陳陽就是因爲看到了周算和張帥帥對話的後半段才誤會人家,周算是因爲陳陽和宋蓉最近走得越來越近纔對陳陽感到不滿,但是他也不可能當着張帥帥的面說這事兒,只能藉口自己太過沖動才和陳陽鬧起來。
“陳陽,對不起,”周算主動對陳陽伸出手,言辭誠懇道:“是我沒有及時跟你解釋清楚,不好意思。”
“誒誒誒,你可別!”陳陽見勢,本就理虧,現在更不好意思了,趕忙擺擺手,“賴我賴我都賴我!是我不長腦子瞎幾巴猜!我的錯!你別跟我搶!以後你在我心裡還是那個周大學霸,我就嘴欠兒,你別往心裡去啊!昨天說的那些都是屁話,心裡實在不爽你就揍我,我且抗揍呢!”
“手~”張帥帥在邊上幽幽的提醒。
“哦哦哦!握握握!”
陳陽兩隻手握住周算的手,無意識的上下搖了搖,一副老領導視察下屬問候的標準做派,傻乎乎的讓他邊上的孫豪都捂着腦門子無聲嘆氣。
周算忍俊不禁:“陳陽,我收回之前說過話。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每個鮮活的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是我太過迂腐,只拿成績衡量你們,沒有看到你們身上的閃光點,今後我希望能和你們做朋友,也希望,你們能夠接納我。”
“那肯定的!咱都是哥們了!什麼你們我們的,以後就都是“咱們”了!就算你不在一幫一計劃裡了,我們後邊的學渣大陣營也歡迎周大學霸隨時蒞臨指導!”
周算聞言一笑:“後面有方鑑坐陣,哪有我指導的份兒,不過既然咱們都說開了,我也就不矯情了,我下課不見得每節課間都會過去,大家有問題隨時到前排來問我,晚上我和宋蓉走的也晚,那時候也有富裕時間。”
“行!兄弟!夠義氣!”陳陽豪爽的笑笑。
“去去去,你能做到按時問題再說吧,”張帥帥瞅着這倆人:“你們擱這兒演水滸傳呢?要不要我給你們準備點大瓷碗吶?”
“我看您那買方便麪贈的大瓷碗不錯。”
方鑑和秦耀拿着檢討走了過來,然後方鑑十分心機的把秦耀寫的滿滿一張筆跡飛揚的檢討壓在自己的上面,遞給了張帥帥。
張帥帥冷哼了一聲,低頭掀了掀。
第一頁是秦耀的,字大且好看,不過字數沒夠,但張帥帥也知道人家這是勸架的,心裡也本來就對秦耀有好印象,也就沒說什麼。
第二頁是方鑑的,字跡規整雋秀,而且特別醒目,看得張帥帥原本瞪了一天的眼又怒瞪圓目起來。
能不醒目嗎,一張A4紙上只有中間兩個字——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