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期末考了, 人什麼時候死回來?
——路上呢,後天就到。
方鑑挑挑眉,看着和賀子興的對話框, 饒有興致的嘖了一聲。
“怎麼了?”旁邊秦耀把塗好的答題卡交給收作業的宋蓉, 也湊過來看了眼, 挑眉問:“你小閨蜜要回來了?”
“嗯, 挺久沒騷擾我了, ”方鑑說:“看看他還活着沒。”
“的確好久沒看見他了,”秦耀說,他記得剛開學那會兒賀子興還天天在門口等方鑑, 跟個門神似的,後來就徹底沒影兒了, 他問:“那他回來之後, 你倆是不是還要再聚聚什麼的?”
“不聚。”
方鑑關了手機, 從抽屜裡掏出保溫杯喝了口熱水,又軟趴趴的攤在桌子上眯着:“你沒見他說麼, 現在在路上,等後天才能到。”
“啊,”秦耀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賀子興不是去南方了嗎?路遠到得晚不很正常麼?”
方鑑看了他一眼,有點無奈道:“他沒坐飛機。”
“所以?”秦耀依舊不理解。
“所以,你這輩子果然就是當直男的命。”方鑑懶得再解釋, 埋頭在胳膊裡繼續打盹。
“……”
秦耀在凳子上默了一會兒, 確定自己是真的想不明白“賀子興爲什麼不坐飛機”這件事之後, 打了個哈欠, 拿起筆又開始刷另一張數學卷子。
還有幾天就期末考試了, 所有的人都很疲憊,越是臨近大型考試, 班裡的氣氛就越緊張、焦慮。即便他們已經被無數張卷子考的早就麻木無感了,但時刻備考已經成爲他們的常態。
班上的學生們幾乎都是在用殘存的意志力在支撐着,尤其今年冬天的流感鬧得比較嚴重,班裡好幾個體質弱的女生都累倒了,光請假回家的人就有七八個,不少人咳嗽發燒,學校醫務室裡天天人滿爲患,校方就這事兒開了好幾次大會,實施了一系列防護消毒預防流感的措施,張帥帥也急得不行,自掏腰包買了好幾箱板藍根,天天督促着他們喝。
晚上放學的時候,秦耀又摸了摸方鑑的腦門兒。
近期流感多發,檢查方鑑的健康問題已經是他的習慣了。不過方鑑本來每天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懶散樣,就算真生病了,秦耀覺得這人只要不說,他也看不出來。
所以他才更不放心。
“行了行了,沒摸夠晚上等我回去再摸。”方鑑按下秦耀抵在他額頭上的手,順勢握了一下。
“摸個屁,等你回來都快十二點了,老張發的板藍根記得喝啊,”秦耀又從抽屜裡把自己的那幾袋給方鑑遞了過去:“不夠我這裡還有。”
“多着呢,”方鑑也從自己抽屜裡扯出來一長溜,揚了揚嘴角,笑道:“每人每天十大包,老張這是把我們當豬喂呢吧。”
“挺難得了,”秦耀感嘆着:“最近流感鬧得,板藍根都快賣斷貨了,真不知道老張去哪兒弄這麼多給咱們發,他自己上課的時候還老咳嗽呢。”
方鑑想了想,突然轉身朝後牆的監控看去,挺認真道:“那就別老吃雞蛋灌餅了,怪乾的,多喝豆漿吧!”
秦耀聞言,噗嗤一樂,揹着監控湊過去小聲問:“誒,你怎麼知道他喜歡吃雞蛋灌餅啊?”
他不記得自己跟方鑑說過這事兒。
“我什麼不知道?”方鑑反問。
“得,”秦耀攤手:“又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方鑑說:“我上高一的時候,我們班班主任跟我們吐槽過老張。”
“嗯?”
“說她男朋友天天早上吃雞蛋灌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爲了買個雞蛋灌餅,風雨無阻,固執的程度讓她懷疑雞蛋灌餅纔是老張的女朋友。”
“臥槽?”秦耀挺詫異道:“你高一班主任是老張他女朋友啊!”
“嗯,教英語的,她在高一那地位,跟咱班語文老師差不多,”方鑑想了想說:“挺受歡迎的,班裡的女生們都喜歡叫她上仙大人,高一不跟咱們在一個校區,老張帶高四又忙,所以平時也沒多少人能看到他倆在一塊兒。”
“那也挺幸福的,”秦耀說:“能和喜歡的人天天一起上下班,就挺幸福的。”
“嗯?那你想嗎?”方鑑看他,問道。
“想什麼?”秦耀看他,有些苦笑的問:“以後和你一起上下班?可能麼?”
方鑑是什麼人?幾近天才一般的大學神,幾乎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傳奇一樣的存在,前途光明似錦,未來有無限中可能,隨便方鑑選擇在哪一個領域裡待下去,他都會成爲那個行業的佼佼者中的翹楚。
至於他,就算他們倆在一起了,就算他一直都在進步,但兩個人是天差地別的實力依舊懸殊,在知識儲備、思維方式和應變能力上,他都遠不如方鑑,他們之間相差太遠,很多東西,都不是一兩個月或者一兩年就能趕上的。
他最大的奢望,也只不過是考一所離方鑑近點的、也讓自己滿意的大學,至於之後的生活,他只想儘可能的多賺錢,賺很多的錢,供自己,供老爹,然後和方鑑一起,就像現在這樣,他會在某一處,很平淡的陪着這個生來就會發光的人,看他輝煌,看他得意,看他如神邸一樣永不跌落。
“爲什麼不能?”方鑑問。
秦耀看着他,不知道方鑑這話裡有幾分認真幾分玩笑,他嘴笨,很多事兒心裡清楚,他知道方鑑肯定會比他更清楚,但現在方鑑讓他解釋,他又說不出來。
秦耀皺了皺眉,看着方鑑,終於嘆了口氣:“方鑑,我又不是你,我……”
“誒呀我操,教室裡就剩你倆了,墨跡完沒有啊!我都在外邊等半天了!方鑑!方老大!都快七點了,咱還走不走啊!”陳陽揹着書包,在樓道里跺着腳徘徊着,急促的喊句,大概是樓道里太冷了,他凍得受不了了。
“來了!”方鑑衝門外喊了聲,回頭拍了拍秦耀肩膀:“先高考吧,高考之前,我對你負責,高考之後,我依舊對你負責。”
“我操,”秦耀沒好氣的笑了聲:“咋感覺我被你包養了似的?”
“嗯?”方鑑偏頭看他,“那還不謝謝官人?”
秦耀一身雞皮疙瘩:“給老子滾吧!”
“哦,唉,我突然想起生日那天晚上,天那麼黑,風那麼冷,雪花飄的那麼……”
“謝謝官人。”秦耀飛快的說了句,然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埋頭繼續寫題。
方鑑挺得意的應了聲,低頭簡單收拾着書包。
臨近期末,他也給自己找了不少套題做,晚上給陳陽輔導間隙自己也看看書什麼的,雖然他有信心在期末穩拿年級第一,但這次期末和上次的期中考試一樣,也是全省名校大聯考,這次規模更大,但凡有點名氣的學校都會參與進來,全省的強人和學神可不止他一個,他也很清楚,學習好的人有像他這樣高調張狂的,也有臥虎藏龍深藏不漏的,總之,競爭壓力比一中校內大得多。
方鑑嘖了一聲,他有陣子沒享受這種奔逐競奪的刺激快感了。
所以,不考是不考的,既然打算認真對待了,那他方鑑除了省第一的位置,別的一概都不稀罕。
“冬天黑的早,你記得早點走。”方鑑走的時候跟秦耀說了句。
自從方鑑去幫陳陽輔導國際英語以後,秦耀就開始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在學校裡待着,每天多學半個多小時。
雖然身邊沒有方鑑再做指導,不過現在秦耀早就掌握了答題技巧和方法,只需要靠自己鑽研思考,近來幾次周測也有了不小的進步。等晚上在自己回家簡單弄點吃的,然後再刷兩三個小時的卷子,整理整理錯題什麼的,洗漱完畢後就一邊看筆記,一邊等着給方鑑開門。
“知道了,”秦耀低頭寫着卷子,也偏頭囑咐了句:“晚上早點回啊。”
方鑑擺了擺手,和站在外頭吃了半天狗糧的陳陽打了聲招呼:“走吧。”
陳陽打着哆嗦,捂了捂他媽前幾天新給他買的小棉襖,用一種幽憤的目光,敢怒不敢言的看了一眼方鑑。
“有事兒?”方鑑低頭看他。
頓感自己身高是硬傷的陳陽連怒都怒不起來了,幽幽的嘆了口氣,故作堅強着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一個單身狗能有啥事兒!”
“哦,那走吧。”方鑑點點頭,邁腿朝前走去。
“誒誒誒,”陳陽幾個大步跟上,小心的往後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問方鑑:“老大,你低燒好點沒啊?要不一會兒我陪你去打個針吧?都吃了好幾個多星期的藥了,也沒見你好啊?”
“沒事兒,”方鑑說:“低燒而已,反反覆覆的,過了這陣子就沒事了,三十七度五又不是三十九度五。”
而且他向來隨性慣了,買的藥想起來了就吃,想不起來就不吃,吃的時候還得防着秦耀,也就在陳陽家裡補課的時候吃一次,說是吃了好幾個星期,其實仔細算下來,還沒吃夠五天。
“真三十九度五你不就炸了?”陳陽又嘆了口氣:“你說,你帶病爲我輔導,你要出點什麼事兒,秦耀不得弄死我啊?”
“別跟他說不就行了,”方鑑伸手比了個手|槍,指着陳陽的腦袋,威脅着:“讓他專心備考,別影響他。”
陳陽立馬捂着心口佯裝倒下,噗出一口假血,感動的拍着馬屁:“老大,您好深情啊!”
“那是。”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陳陽抹了兩把不存在的血,偏頭看了眼方鑑,挺真誠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在幫我,方鑑,謝了。”
“別這麼看我,”方鑑一巴掌扭過陳陽的臉:“我就是想趕緊把你送走。”
“嗯嗯,謝謝”陳陽依舊很感動,隨即又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遲愣半晌:“啊?”
“你太礙事。”
陳陽如雷劈一樣站在原地,怔愣着看着揚長而去的方鑑的背影。
“好嘛!趙瀾孫豪都走了!原來我現在就成了那個多餘的啊!”陳陽憤聲喊了句。
遠處,方鑑沒回頭,心情不錯的擺手——
“堅強點,你一個單身狗能有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