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鬧場
這邊正亂着,但見月洞門那邊傳來一個丫頭的呼聲:“淩小姐,你不能進去!淩小姐!”
卻見一襲華服的凌雨裳像只發狂的小馬駒,提着裙子直往這邊來,任是丫頭如何阻攔,她只沒命的跑,一口氣近了涼亭,喘着粗氣,滿是怒容地指着雲羅:“你這個狐媚子!禕表哥是我的!他是我的……”她飛撲了過來,嚇得幾位夫人躲閃不已,正在這時,慕容禕一個閃身將雲羅護在身後,一把抓住凌雨裳的雙臂,“雨裳,你回女客宴席上去。”
“我不,我不!”凌雨裳叫嚷着,看着面前的慕容禕,正是她心心念着的模樣,“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是她勾引的你,是不是?”
“雨裳,請注意言辭,蕭小姐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羞辱她便是在羞辱我。”
他的未婚妻,這個詞,她也曾擁有過。
凌雨裳愣了一下,眼淚簌簌地滾落,淚眼朦朧,“禕表哥,從小到大我那麼喜歡你,除了你,我就沒瞧過別人一眼。你怎麼可以娶別人……”她揚臂一抱,死死地抱住了慕容禕,慕容禕用力地掙扎着,想推開她,可凌雨裳抱得很緊,緊得他根本就推不開,似粘在他身上一般。
慕容禎立在一側,細細地審視着雲羅。
她很平靜,也很優雅,對於凌雨裳的指責沒有半分的愧疚。
慕容禕有些氣急,低喝:“快放開!”
“我不。”
“再不放開,往後都不理你了。”
這一句看似有幾分孩子氣的話,居然對凌雨裳份外管用,她立時就放開了他,“你就那麼喜歡她?”
慕容禕再次重申,“她是我未婚妻。”
凌雨裳身子搖了一下,“我聽人說了,說你和她也是自小相識的。你們之間有螭紋玉佩,可我……”
她低頭,眼淚如珠滴落。沒人理解她的痛,她喜歡慕容禕勝過了一切。知道他的事,她求了神寧大公主一晚上,神寧方纔同意帶她來宴會,可她卻見不到他,因爲他帶着他的未婚妻在另一處玩耍,他還請了幾對年輕的夫妻朋友來,他帶着她和他們一起談論詩詞。
明明是她的,卻被別人搶了去。
不,她要嫁給慕容禕。
此念一閃,凌雨裳擡起頭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蕭小姐,你行行好,我不和你爭,你讓禕表哥娶我爲側妃。只要讓我做側妃就好……”
曾經的百樂門主,今日的嘉勇伯嫡長女,今日的雲羅很美麗,美麗到凌雨裳嫉妒、發狂,只要她能嫁慕容禕,總有一天,她會使法子弄死雲羅。
昨天得到消息。凌雨裳寢食難安,一宿都沒睡好,面容憔悴,加上這大半年來少了手帕,沒了同齡小姐爲友,她過得很艱難。從前交好的、不交好的,都不與她來回,只爲害怕引來橫禍。
慕容禕輕斥道:“雨裳,你能重覓良緣。你起來,回女客宴席上去。”
凌雨裳大吼道:“禕表哥。我沒問你,我在求她。”她仰頭看着雲羅,“我哪點不如你,我給禕表哥做側妃怎麼了,有哪兒配不上他?你可不要犯妒,這可是皇家大忌。”
雲羅勾脣笑道,“淩小姐何不問廣平王?”她把問題推給了慕容禕。
雖然跪在地上,可凌雨裳的眸底卻是滿滿的不甘、濃濃的恨意,這樣的眼神,雲羅也曾在鏡子裡瞧見過,那是她的眼神。
慕容禕要扶凌雨裳,可她就是跪在地上不動。
凌雨裳化着濃妝,一身的脂粉氣息,敷厚粉,撲胭脂,一張臉如同剛粉刷過石灰的牆壁,彷彿正在簌簌地掉落,脂粉味撲鼻,顯得庸俗不堪,卻衣着最華貴的錦袍,跪在地上央求着,放棄了尊嚴,放棄了身份,只求能嫁給慕容禕。
慕容禕見扶她不動,原已扶起,可凌雨裳又跪了下去,大喝一聲:“來人,把淩小姐送到女客宴席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在呆在這裡,我要和禕表哥一起。”她被兩名孔武有力的婆子押着,可她還是不停地掙扎着,揮胳膊、踢踹着雙腿。
蜀王世子輕嘆一聲,道:“二弟若是娶她爲側妃也不錯。”
“大哥休要再說這種話,我答應過雲兒,‘但求一人心,白首一雙人。’”他深情款款的看着雲羅,四目相對,雲羅恍若無事地道:“繼續我們的。”
凌雨裳被押送回女客宴席上,神寧滿是心疼地看着她。凌雨裳滿是怒容地盯着送她回來的婆子,擡腳就是幾腳:“賤奴!竟管我的事!你們去死!”
神寧輕呼一聲“雨裳”,伸手將她拉住在自己身邊,這可是宴會,有多少官家夫人、太太、小姐們走,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她家的笑話,尤其是安康大公主正眼神怪異地盯着她。
凌雨裳坐下,可眼裡都是剛纔所見的一幕,任是她求情,慕容禕都沒有心軟,不,他一定還喜歡着她。她這樣想着,一定是她剛纔瞧錯了,那是在做夢。她似乎憶起了玉靈兒來,爲了清醒便拿着釵子扎着自己,她拔下釵子,狠狠地紮在左臂上。
痛,是這樣的痛,好像不是做夢。
可是,喜歡的慕容禕怎麼就與別人訂親了。
她想不明白,又紮了一下,似乎並沒有預期那樣的痛了。
不知什麼時候,有人驚呼一聲:“怎麼回事?地上好像有血。”
衆人看着地上的血跡,尋着血跡而望,卻見凌雨裳的廣袖下,正一滴又一滴地落下血滴,滴在地上,染成了朵朵梅花,匯成了一遍。
神寧慘叫一聲,抓住她的手,卻見手臂已經有數枚血窟,整條手臂如血染就。“雨裳,你瘋了麼?”
“嫁不了禕表哥,我就去死!娘,你和他說說,讓他娶我,我不和蕭小姐爭,讓他娶我做側妃、做侍妾,只要能嫁給他,做什麼都行……”
她原以爲,凌雨裳已經放下,卻是從不曾放棄過,只是那段時間壓在心底,如今一朝爆發,竟比以前更爲強烈。
立時,劉妃帶着丫頭過來,扶了凌雨裳、神寧往女客休息院奔去。
當傳來了太醫,幾人揭開凌雨裳的左臂,卻發現上面是十幾枚印痕,神寧還以爲她在發呆,不想竟傷得如此,枚枚都在淌血,觸目驚心,殷紅如花。
神寧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凌學武失蹤了,尋訪了許多地方,都沒有他的蹤跡,而今她的膝前就這一個女兒了,“雨裳,你這是何苦哇?”
凌雨裳呢喃重複道:“我要嫁禕表哥!嫁不了他,我就去死!”說得狠絕,彷彿不讓她嫁的人是神寧,她憤憤地看着神寧,“你害苦了學武,也害苦了我,是你給我們退的親,你得賠我……你得賠我……”
卻沒有淚了,只有濃濃的怨恨。
神寧無語,看着這枚枚血窟,早前她認爲凌雨裳沒有死的勇氣,可看着這些血窟,如果凌雨裳說要跳樓,她會信的。“你乖乖的,別亂動,讓太醫給你包紮傷口。”
凌雨裳扭頭道:“不讓我動也行,你讓我嫁給禕表哥,要不是你棒打鴛鴦,我也不會變成這樣……”
“好!好!爲娘答應你,爲娘設法說服阿禕,讓他娶你。”
劉妃站在一邊,揚了揚頭,現在想嫁慕容禕,雲羅可比凌雨裳好了不知多少倍,人家也是伯府嫡女,更重要的是有錢,今兒在女客宴上,就見蕭家人說了,那出手闊綽。“神寧,慕容禕與蕭小姐兩情相悅,若想他們退婚……只怕我家王爺也不會應的。”
凌雨裳恨恨地看着,扭頭盯着神寧。
神寧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雨裳又這麼喜歡他,就訂爲他的側妃如何?”
劉妃早前覺得這姻緣不錯,可現在的凌雨裳這名聲也太難聽了些,誰知道她在王家莊與誰做了一日夫妻,而且狠毒可是出了名的。神寧府現在就是一個空架子,沒名聲、沒權勢,早前交好的官家夫人、老爺早就不與他們來往了。
劉妃一百個、一千個的不樂意,也可不要給自己的兒子找這麼個毒婦爲側妃,天曉得過門之後還會鬧出什麼事來。
神寧擡手,示意左右退去。
凌雨裳已經是這個樣子,再不遂了她的心意,神寧擔心凌雨裳會瘋癲,到那時她下半輩子最後的依靠也沒了,她這一生也太失敗。
“劉妃,只要你說服阿禕娶雨裳爲側妃,我答應你,幫忙阿禕坐上儲君之位。”
劉妃面含質疑。
神寧只是公主,可不是昌隆帝,這誰爲儲君,都得由昌隆帝說了算。
“皇上到底是我的親皇兄,我的話他還是要聽幾句,鄭貴妃是阿禕的義母,再有我幫着推波助瀾,大事可成,你不妨考慮一下。我只一個條件,讓阿禕娶雨裳爲側妃,阿禕登基之後,就算不是皇后,至少也得是個貴妃……”
劉妃見她說得真誠,勉爲其難地道:“這是大事,我得與王爺、阿禕商議。”
“你還商議什麼,我女兒是當朝大公主之女,讓她做阿禕的側妃,還能委屈了阿禕不成。”
“話雖是這麼說,可你知道,我家阿禕最是個有主意的。”
神寧見她是故意推託,不由秀眉微挑,譏笑道:“你若不願意就算了,到時候我把雨裳許給豫王府,豫王到底也是我胞兄,就算不能嫁豫王世子,嫁給四公子、五公子或六公子也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