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八爺就想毛遂自薦,只是下意識的又覺得不妥,主要是旁邊那道盯視的目光太過強烈,他有點侯不住啊!雖說根據他剛剛想出的撮合一百招,吃醋刺激是最行之有效、百試不爽,可他卻不願做那個炮灰,危險係數太高,他還是在一邊看戲觀戰最靠譜。
於是壞心眼的八爺就把賊兮兮的目光轉到對面的三爺和四爺身上,主動申請讀啊,別說你倆都那麼低調哈!別說你倆猜不到是誰的試卷哈!誰站起來讀,那可就是間接的給予了她面子,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麼好的機會難道不爭取還要奉送給別人?
“不知道本殿下可有那個榮幸先一睹爲快?”先開口的竟是四爺,含笑而立,眸光期待,引得衆人一怔,片刻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四皇子素來愛才惜才,禮賢下士,連第一才子清宜公子都伴在左右,如今,看上這份試卷的主人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不過爲其讀文,着實也給了不小的面子,這份擡舉足夠那人感激涕零,想來以後會投靠四皇子門下效犬馬之勞了!
三爺聞言霍然轉首,眸光含着一絲刀子似的審視,他不會不知道她已經去過自己的竹林風院,現在這是要和他搶人了?
他只是猶豫了一秒,就落在了後面,只是他又豈是後退之人,“本殿下也很感興趣!”
三爺說話永遠是那麼言簡意賅到辭藻貧乏,不過卻也永遠的充滿霸氣、冷厲,不容置疑、不容拒絕!
衆人不是怔了,是嚇了一跳的驚愕,三皇子怎麼突然也要看了?他們都不傻,知道他們真正感興趣的不是寫了什麼,而感興趣的是那個寫了的人!這是要公開爭奪那人麼?以前都是在暗處相互競爭,現在這是忍不住要端上臺面了?那個人就有那麼大的魔力?
這個賭注會不會太大了!
甲壹堂的那幾人也覺得倆人過於反應激烈了,清宜能猜得到是誰,可他沒有猜到一直沉着冷靜的四爺會爲了她而沉不住氣,而司馬卓看向三爺的眼神裡也帶了一絲不不贊成,想要招攬她有的是辦法,爲什麼要公開和四爺對上?現在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只有蘇子涵,笑的很無辜,可那無辜裡總掩飾不了看好戲的幸災樂禍。對上了好啊,早一點分出勝負,天下也早一點安穩,看來穆青就是攪動這一切的那個導火線。
看戲的還有八爺,哎呀,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謙謙君子和冷酷冰山,小青青會選哪一個呢?哈哈,九弟在如此猛烈的爭奪面前,不會再無動於衷,再耍酷傲驕吧?
當然不會啦,當九爺是死的啊!
“本、殿、下、來、讀!”磨着牙一字一字的擠出,可那從紀蘭良手裡抽走紙張的速度卻非常迅猛,等到衆人反應過來,那份承載了太多人好奇的試卷已經被九爺抓在了手裡,大概是想讀的意願太過強烈,被紀蘭良當做寶貝的紙張都抓的變形了。
唉!不止那紙張變形,某爺那臉也快要惱的變形了,一個一個都當他是死的啊!看不到那隻小狐狸如今住在誰的院子裡嗎?搶他的人,門都沒有,窗戶也沒有。
九爺這卒不及防的一出手,衆人直接傻了,這,這也太激烈了吧?連向來不屑做這些的九爺都按耐不住了,哎吆喂,那人這是要被捧到天上去了。
可惜某女一點都不覺得是被碰到天上去,而是覺的被放在了火上烤一般,煎熬的很,以至於蹙了眉,低下頭,那樣的畫面太美,她不敢看了。
這三人是想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啊!被紀太儒賞識,被三位皇子爭搶,她不敢想象以後在崇文館會過上如何驚心動魄、再無寧日的喧譁生活了。
她不願看,八爺卻看的興致勃勃,眼冒金星,吼吼,九弟的小宇宙終於爆發了。
以前對那倆人的明爭暗鬥都不屑參與,這會兒終於逼的出手了。
三爺和四爺臉色都是齊齊一變,片刻,四爺很有風度的坐下,俊顏上的笑微帶涼意,“既然九弟有心,那麼四哥豈有不成全之理。”
好一個大度又寬和的謙謙君子,頓時贏得衆人的讚歎聲,而三爺緊緊的盯視片刻,也冷冷的坐下,“那就有勞九弟了。”
簡單的幾個字寒冷如冰霜,恨不能將人給凍結了。
甲壹堂的那幾人都不由的面色肅穆,氣息微微有些緊張,唯一不受影響,自始至終含笑不語的就是製造這一切的紀蘭良了,只是在看到某爺抓皺了他想要保存的紙時,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臭小子,也不知道愛惜點。這麼大的脾氣,這麼衝動的個性,唉!將來還有的一番磨練啊!
“那就請九殿下當衆誦讀吧!”
塵埃落定,九爺搶的機會,堪比日月精華的眸子盯着那紙上的幾句話,再惱恨也微微怔了一下,美顏有幾分呆,半響,回過神來,撇撇嘴角,哼,一般般嘛!他堅決不承認她寫的果然如老頭子所說的那般意境深刻,思想深遠。
“雞蛋,從外打破是食物,從內打破是生命,人生亦是,從外打破是壓力,從內打破是成長。”
九爺的聲音用來讀文章,那就是純粹來搶風頭的,如最美的和旋,悅耳動聽,撥動心扉,如山澗流過的泉水,叮咚作響,扣人心絃。
三言兩語讀完了,衆人都猶自沉浸在美妙的樂曲中,直到看到某爺大刺刺的坐回位子上,才猛然驚醒,啊?這就完了?
剛剛讀的什麼來着?
所幸,甲壹堂有人情不自禁的又低吟出聲,衆人才聽了清楚,原來讓幾位皇子搶破頭的寶貝就是這幾句話啊!
有些失望和意外,還以爲是多麼高大上,多麼華麗精緻的詞彙,多麼引經據典的佳作呢,只是幾句話啊!會不會是九爺偷懶,不想讀了?依着九爺的性子倒是極有可能。
那些沉下心細細品味的人臉色卻都慢慢的變了,這幾句話看似簡單,可蘊含的哲理卻發人深省,雞蛋和人生原來可以有這麼巧妙的聯想和引申,整個崇文館的學子誰又能想得到呢?
所謂於簡單中提煉真理,那纔是真正的有本事的人啊!
紀蘭良讚賞的也就是這個地方,沒想到自己隨手選了一樣東西,竟然被寫出這麼一番體會,着實難得。他天天早上吃雞蛋,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一枚其貌不揚的雞蛋學問還有如此的深刻。人生處處皆學問,古人誠不欺我啊!
掃過衆人各種的表情,緩緩的說出那個被期待羨慕的名字,“這份試卷是今年秋闈漢陽府的解遠穆青所寫。”
聞言,衆人譁然,驚奇是有的,卻更多的是……嘖嘖羨慕,這個穆青昨日那一手就震撼了所有的學子,勇闖三關的光榮事蹟只怕現在都傳遍京城了,今日只時隔一天就打動了對才學苛刻的紀太儒,再次壓過所有的學子,這,這還要不要別人活了?
幾乎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像是火一般朝着她這邊席捲而來,穆青再淡定,也覺得座位底下熱的要燒着了,心裡無奈的嘆息一聲,樹欲靜而風不止,做人想要低調怎麼就那麼難?
終於站了起來,站在所有各式各樣的眼神荼毒中,站在了風口浪尖上,“學生穆青,多謝紀太儒賞識。”
雲淡風輕的眉眼,微微彎下的脊背,像是竹林裡被風吹過的青青翠竹。
紀蘭良暗暗點頭,十幾歲的孩子有這等寵辱不驚的氣度難能可貴啊!
只是再看其他人的眼神,要出口的話就又頓了頓,看來火候還不夠,不讓這些驕傲自大的公子少爺們心服口服,就算他把她要來甲壹堂,也只怕日後對她是有弊無利。
揚首呵呵一笑,心情很是愉悅,“昨日聽清宜回去跟老夫提起,有一個從漢陽府來的學子在門口勇闖三關,連清宜都好生佩服,老夫就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今日這一考教,所信清宜那番讚美之詞所言非虛了,哈哈……老夫也甚是喜歡。”
聞言,躺着也中槍的清宜不由暗暗惱了他老爹一眼,還覺得穆青不夠風頭太盛啊,拉他出去造勢還有那個必要麼?
而且,他纔是他的兒子好不?這樣藉機哄擡別人打壓兒子真的好麼?
衆人看穆青的眼神裡那敵意就少了些,連第一公子清宜都誇獎人家了,他們還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怪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
穆青小臉紅了紅,覺得真心有些慚愧,“多謝紀太儒的錯愛,穆青只是運氣好些罷了,當不起清宜公子的讚美。”
紀蘭良依舊呵呵的笑着,眼神發亮,“當的起,當的起,老夫聽了你寫的那幾首詩詞,都自愧不如,尤其是那一首愛蓮說,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堪稱傳世經典之作。老夫忽然也想湊個熱鬧,昨日你以梅蘭竹菊,以蓮爲題寫過詩詞,今日,就以老夫爲題也現場作詩一首如何?”
衆人再次譁然,以紀太儒爲題?那不就是爲紀太儒寫詩了?那這個題目可真糾結,看似是個好大的面子,可真心不好寫!紀太儒不喜那些好大喜功,虛頭巴腦的歌頌之詞,那寫的平淡樸實了,也突出不了紀太儒的學識風姿啊!
難、難、難!這個比昨日那幾個還要難搞,那幾樣再風雅也是個物,可現在是活生生的人,還是個在天下舉足輕重的人,那這詩詞寫起來可就難如登天了。評品的對象可就是天下學子,要想討好那麼多人,怎麼可能?
高位的上的幾位皇子也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一臉期待的紀老頭子,這又是在唱哪一齣,沒完沒了了?爲他寫詩詞?向來不喜歡有人歌頌的他開竅了?
穆青只覺得有些爲難,倒不是說腦子裡沒有合適的,只是她實在不想再出風頭了。“這個……”
見她面露難色,紀蘭良也不生氣,不催促,只是輕描淡寫的解釋,“你隨意寫就好,老夫只是想,有生之年,是否也能得一副驚世之詞,留於後人,以做個念想。”
話說到這份上,穆青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面對着這個看盡世情,通達一切的老人,她心生感慨,心底不由的就浮現上那一首經典詩詞來。“如此,學生便班門弄斧了。”
微微鞠了一躬,緩緩的念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清澈如水的聲音灑落,澆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本就清幽的竹林更加靜謐無聲。每一張的臉上不再只是震撼、驚奇、也不是驚豔、羨慕,而是久久的沉默沉思,以至於凝重。
時間似乎靜止了片刻,只有穆青眸光閃了閃,不是這麼打擊吧?
半響,忽然一聲洪亮的高喊,隱忍着激動與興奮,“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