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沒有什麼好準備的!衣服就那麼兩件藍色學袍還能勉強穿出去,而男子的一應配飾都是廉價版,戴還不如不戴,與其庸俗還不如簡單。
能帶走的貌似也就是書本了!
崇文館貴爲皇家學院,藏書一定非常豐富吧?各種名家孤本、稀世典集想來不會少了!那可都是她的最愛啊!曾經只能在博物館裡遠遠的看一眼,想要觸碰翻閱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那泛黃的紙張,那拙樸的鋒線,那流經千年依然散發着墨香的文字,無一不誘惑着她想一親芳澤。漢陽學府的藏書閣裡也有許多的藏書,只是名家的甚少,缺少吸引力。被迫去崇文館的種種鬱悶裡,這大概是唯一可以期待的了!
還有……可以住校!
離開這個家,也是她所期待的,不必再看那一張張水蛭般貪婪的臉,不必再聽散發着癲狂的笑聲,不必應付虛僞做作的各種打探觀望,尋一出淨土,充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咳咳……當然那估計也是不可能的,那隻妖孽指不定會怎麼想着變態的法子折磨她呢!
這算不算才離狼窩又如虎穴?
她要不要準備些神器以應不測?辣椒水?迷魂藥?還是雙截棍?思維發散了半響,便都如浮雲飄過,長嘆一聲,還是把腦容量再努力擴充一下比較靠譜。
眼神掃過一邊正滿腹精怪的小東西時,忽然眸子一亮,怎麼忘了這隻了!神獸呢!那速度和反應,若是有危險,會是最有效的避雷針吧!只是不知道攻擊性怎麼樣?
某女眸底那一閃而過的光,毫不掩飾她腹黑的算計,惹的某正在剖析三人糾結情感糾葛的神獸,眼皮狂跳,莫名膽顫,主人那眼神怎麼那麼邪惡啊?嗚嗚嗚……不要,這是又在算計着欺負它嗎?
它只是看了那麼一點點的熱鬧而已啦!
被惦記的神獸老實了!某女快意了!
去崇文館也許不一定就是一條絕路,不是說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爲你打開一扇窗麼?雖然那窗戶如今在哪裡她還看不到,不過影子已經模模糊糊的有幾分痕跡了!可以離家,可以拜讀渴望的古書,可以近距離的仰慕真正有學識的大儒,人生若此,也不枉然了!
這一日,各種的驚異、鬱悶、動盪不安都被她強大的消化,沉澱在心底最深處,化爲正能量。
這一夜,整個穆家莊都在激動亢奮,整個漢陽府都在議論紛紛,整個京城都在因爲某爺的一個任性妄爲的決定而猜忌謀劃,而穆青酣然入睡,明天之所以是明天,就是因爲它還沒有到來,那麼擔憂糾結的諸多紅塵俗事便沒有發生,此時此刻,你所能擁有的,能夠真真實實的把握的只有當下,所以過好每一刻,便爲自己掙了一個美好的未來。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雨來,對於地裡的莊稼來說是好事,對於想要大肆慶祝的人們卻有些小小的遺憾。
昨日雖然驚喜來的太突然猛烈,不過經過一下午和一晚上的籌劃,還是讓這些沒有多少藝術細胞的莊稼人相出了好多的慶祝點子,畢竟是幾百年來穆家莊從未有過的榮耀啊!一下子出了三個舉人,還都被崇文館選中,這是什麼樣的概念,絕對天下只此一家!
什麼唱大戲,耍獅子,各種扮玩,計劃的轟轟烈烈,只是都在一場大雨裡無奈放棄,穆青倒是暗自歡喜,終於落得清淨了!她實在是害怕被當成猴子似的擺在臺子上任人用待價而沽的眼神欣賞,不過,擺宴席是怎麼都不能省下的。
天將黑的時候,雨還是停了!那時她還在柯逸軒家陪師父聊天,表示感激之意,上午來的時候實在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送,她便自己臨摹了一副前世一位名家的山水田園畫,沒有錢裝裱,不過水墨丹青倒也風雅,甚得柯師父的喜歡,一直評品着讚不絕口、愛不釋手,看她的目光喜愛之意更濃!惹的大勇誇張的吃乾醋,只呼師父偏心!
他家裡大哥在府城一家店鋪裡當夥計,因爲人勤快厚道,頭腦又靈活,如今早已被東家提拔成掌櫃,手裡就寬裕一些,他來的時候準備了一罈酒還有一支老山參,在鄉下算是很豐厚的謝禮了!
中午,師孃非要熱情的留下兩人吃飯,柯逸軒倒是沒有什麼言語切切,只是那眸光看的你似乎不留下就像是造孽一樣,於是,做了幾樣菜,擺了一桌席面,開了那罈子酒,柯夫子慈愛的破例給他們三個都倒上一杯,當是踐行酒。
三人恭敬的站起來,什麼感激的話都不需再說,一切都在酒裡了。穆大勇豪爽的一飲而盡,只是喝完了嗆的臉紅脖子粗的,有些滑稽好笑。柯逸軒優雅的淺啄,一滴不剩,如玉的俊顏頓時染上淡淡的紅霞,只有穆青,端着酒杯,兀自不動。
幾人的眼神都朝她不解的看過來,她無語凝噎,她不會喝酒好不好?紅酒倒是能飲幾杯,可白酒就免談了!只是此刻,盛意拳拳,騎虎難下,不飲不行了!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子,穆青也學穆大勇,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完,辛辣的味道直入咽喉,火燒火燎刺激的她忍不住咳起來,咳完,覺得那酒精含量倒也能忍受,不至於頭暈目眩的失態丟臉。
只是,她一擡起頭,對面的兩雙眸子就齊刷刷的定在她臉上,那神情模樣好像怔住了一樣。什麼情況?莫不是她喝酒喝醉了?
她不知道,她喝酒後是怎樣的一番風情!以往清淡的眉眼多了一抹迷離氤氳,白皙的肌膚酡紅如胭脂輕塗,竟是一股說不出的驚豔,而粉嫩的脣瓣還沾着透明的酒澤,忽然之間就散發出道不明的誘惑來。
偏偏當事人不知道,變本加厲的還勾出丁香小舌隨意的一掃,於是,有人的心悸動的顫了!有什麼青澀懵懂在這一刻醒了!有人情不自禁的看傻了,稚嫩的喉結無聲的滾動了!
有什麼慌亂的無措開始躲閃了!
曖昧的青春就這樣在不經意間開始了!
家裡人喚她回去的時候,她酒勁還沒有散去,身子有些綿軟,神智卻是清晰無比,她倒是寧肯糊塗幾分,可以看不清身後那道越來越不加掩飾的眸光是如何溫柔熱切,可以感受不到身邊那散發着荷爾蒙的身子想要靠近又躲閃的慌亂,她想笑,又莫名的嘆息,若不是她一身男裝,若不是……是不是她也可以期待?
可惜啊!迴應她的是老天爺的沉默和捉弄,她也只有一聲惆悵,一生孤寂!
此刻的她不知道,她的嘆息只是緣分不到,若真的愛上了,一身男裝又如何?總會爲了那人心甘情願的脫下!再說就是她不願,那人又豈會輕易放手?舍了一切,也要她做回美嬌娘,正大光明的冠上他的姓,棲在他可以遮風擋雨的大樹上,小心翼翼的安放她一生!
晚上在她家準備的慶賀宴雖然那酒水菜餚寒酸些,倒是很氣派的擺了近十桌,大院子裡滿滿的都是笑語歡顏、人聲鼎沸,見了她便是一個勁的恭喜,真誠的,不真誠的,她皆是回以淺淺一笑,站了約有一刻鐘,她便尋了藉口離開了!
她那主持大局的爺爺奶奶倒也不挽留,殷聲的囑咐着她早點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啓程進京,一定精精神神的去崇文館報道,莫要給夫子和貴人們留下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