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文,陳伯文你給我出來!”陸婉婷雙手叉腰站在男洗手間的斜角,衝着對面的洗手間大聲喊道,幾個看熱鬧的年輕男女在她身後捂着嘴竊笑。
她本來坐在那裡等陳伯文,吃了幾口芝士實在是無法下嚥,而陳伯文還遲遲沒有出現,她越想越害怕,於是才厚着臉皮在公共場合大喊。
一見陳伯文走出洗手間,陸婉婷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雖然她也清楚這麼做很丟人,但是陳伯文一離開太久,她便顯得格外恐慌,他出現在視野中時,自己纔是安心的。
陳伯文把陸婉婷拉到一邊,問:“怎麼了?”語氣中有刻意掩飾的責備。
“沒什麼,我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陳伯文聽到這個回答後哭笑不得,“好吧,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上班了,你在這裡等我,我下班後會來找你,很快。”
剛要轉身,陳伯文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對了,你手機還有電嗎?”
“我的手機丟了有一段時間了,我不是給你說過。”
“啊,是嗎,我忘記了。”陳伯文心想,這下就不用擔心陸婉婷會給陳仲武打電話了。
回到公司,陳伯文前腳踏進辦公室,錢滿滿後腳便跟了進來。
“陳總,今天早上來鬧事的小丫頭片子沒對您有什麼不敬吧?她竟然有臉說你是她老公,就憑她?”
“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公事要處理。”陳伯文冷冷地說。
錢滿滿懷着滿腹牢騷沒處發泄,想不到還碰了一鼻子灰,憤憤地看了陳伯文一眼,而陳伯文只顧盯着電腦屏幕。
“對了,滿滿,你去把小李喊進來。”
“知道了。”錢滿滿故意把高跟鞋踩出“蹬蹬”的聲響,離開了辦公室。
小李在陳氏公司呆了快五年,是陳伯文極其器重的員工之一,他囑咐小李這段日子對公司的事務要多加留心,他可能不會經常出現在公司。
陳伯文交代完一切,已經過了十一點,他用公司的座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奶奶,我是仲武。我今天上午訂了去新西蘭的機票,可能要在那裡呆一段時間。大哥今天會帶陸婉婷回去見您。”
“你不是說你們過幾天才回來嗎?難道婉婷已經回來了?”
“還沒,她的飛機今天上午才能到。因爲之前不知道新西蘭有場難得的金融會議,我就決定提前回來。再說,這樣也能避免尷尬,等到大哥大嫂的感情穩定後再回到公司。”
“也好,你自己在外照顧好自己。”
掛掉電話後,陳伯文才匆匆拿起西裝外套,離開辦公室。
咖啡廳裡,陸婉婷百無聊賴地看着街景,她需要把頭多偏一些才能看見陳氏公司的辦公樓,那棟位於C市繁華路段的建築物裡,有她最惦記的人。
這樣想着,陸婉婷先前的怒氣已經煙消雲散,出身大城市的陳伯文不僅陪她前往偏僻的老家,而且出手如此大方,給足了她們家面子,讓外婆難得高興一回,自己受的這點委屈也不算什麼了,不過以後再碰到那個錢滿滿,一定不輕易放過她。
這時,陳伯文瘦削的身影出現在街對面,一恍惚間,陸婉婷有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她感到陳伯文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和老練,頭髮似乎也比之前的短了一些,走路的姿勢帶有王者風範,這些都是自己以前未曾察覺到的。
“走,跟我回去見奶奶吧。”陳伯文站在陸婉婷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車鑰匙。
陸婉婷興奮地拉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身來。
“你的頭髮是不是比之前的短了啊?”兩人剛出咖啡廳的大門,陸婉婷便伸手親暱地抓了抓陳伯文的頭髮。
陳伯文敏感地偏過頭去,這個細微的動作引起陸婉婷的不滿,她有些生氣地甩開他,大步先前走去,肯本沒看到身旁一輛電動車失控般朝她駛去。
“小心!”陳伯文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陸婉婷拉進懷裡,用自己的後背替她擋住了外界的危險,還好電動車的車頭一個急轉,纔沒有傷及無辜。
“怎麼這麼不小心,沒傷到吧?”陳伯文看着陸婉婷的眼角問道。
“我沒事,你沒事吧?”陸婉婷臉蛋漲得通紅,對於剛剛危險的一幕還心存餘悸,也爲自己的小孩子脾氣感到內疚。
“沒事就好,走吧,我的車停在車庫裡。”
坐上陳伯文的黑色轎車,陸婉婷並沒有發覺這輛車與之前做過的又什麼區別,她本來對汽車這類奢飾品就沒有什麼概念,只是想到等會就要見到陳奶奶,她充滿了抑制不住的喜悅。
陳伯文習慣在車裡收聽經濟廣播,陸婉婷卻把頻率根據自己的喜好調到了音樂頻道,一邊聽音樂一邊向陳伯文講述自己家鄉的趣聞。
她從小在苗寨長大,雖然地處偏僻貧窮的山區,但村裡的姑娘小夥都是開朗大方的性格,正是這份樂觀和大條,讓陸婉婷在勾心鬥角的社會得以生存下去。
陳伯文與她相處的日子並不多,卻已經能夠深深地體會到,她的城府並不深,不然之前自己那種蹩腳的解釋哪能站得住?現在要解決的,就是不能讓奶奶懷疑陳仲武已經前往新西蘭的事實。
四十分鐘後,車子駛進郊區的一片高檔小區。小區內整齊林立着一幢幢白色的高檔別墅,乾淨平直的路兩邊是茂密的法桐,陽光穿透而過,枝葉的陰影落在車窗上。陸婉婷從來沒有進過這種地方,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
“你說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等會你就能見到奶奶了,有什麼疑問你問她老人家吧。”
陳伯文左拐右拐,在其中一幢別墅前停下,他搖下車窗,伸出手在大門旁的感應器上按了一下指紋,大門“啪”地一聲打開。
“我們到了。”看到家門的那一刻,陳伯文總是會特別安心,而今天,他的心情卻始終沉重。
“大少爺你回來啦。”門前的草坪上,鐘點工老洪正拿着水管給草坪澆水,一見到陳伯文從車上下來便笑臉相迎。
“什麼?大少爺?”陸婉婷更是疑惑,“你們家到底幾個孩子?”
陳伯文剛開始還以爲陸婉婷會對這個帶有次序意味的稱呼緊追不捨,正盤算着怎麼解釋時,陸婉婷又說道:“那他們是不是就得叫我少奶奶?”
陳伯文有些拿她沒辦法,沒想到她關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到家之後你可得注意點,畢竟是第一次正式見奶奶。”剛邁進家門,陳伯文便對陸婉婷囑咐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給你丟人的。”陸婉婷朝陳伯文調皮地眨了眨眼。
“奶奶。”陳伯文恭敬地朝着客廳裡的一個蒼老的背影喊道。
陸婉婷初看這個背影感覺十分眼熟,當老人轉過身時,陸婉婷着實嚇了一跳。這不就是之前被自己留下來吃飯的老奶奶嗎?陸婉婷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孫媳婦,這兩天可把你累壞了吧,快過來,來讓奶奶看看。”
陸婉婷呆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陳伯文拍了一下她的後背。
“您真的是陳伯文的親奶奶嗎?”話音剛落,陸婉婷便後悔說錯話,她又慌忙改口:“您不就是前些日子去我們那棟樓上找親戚的老奶奶嗎?”
“是啊,你還記得呢。那你記不記得我當時讓你做我的孫媳婦。”
“記得記得,可是我以爲您是開玩笑的。”陸婉婷微微紅了臉。
“哈哈哈……”奶奶爽朗地笑了起來,“傻姑娘,這下你相信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了吧。”
陸婉婷回憶起當時奶奶對盛醬菜的玻璃缸十分感興趣,而陳伯文又對那隻玻璃缸極其重視,兩人既然是祖孫關係,難不成那隻玻璃缸是陳伯文要送給奶奶的?自己豈不是犯了大錯,可是轉念一想,要不是這個缸子,自己怎麼也不可能邁進這個大門。
“奶奶,你們先聊着,我去洗個澡。”
陳伯文見奶奶和陸婉婷聊地很投機,便提前離開,他心裡還在惦記着陳仲武的事情,之前接到的那通電話擾地他心神不寧。
站在淋浴噴頭下,爲了保持冷靜,陳伯文將全身淋了個溼透,回想着上午在洗手間裡與一個男人的對話,雖然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陳仲武的號碼,但對方的聲音卻是另一個人,陳伯文的第一反應便是對方一定就是綁架陳仲武的綁匪。
綁匪可能是擔心被追蹤,兩人的通話時間極短,他告訴陳伯文,三天之後的夜晚11點,在M橋的第三個橋洞下見面,要他準備好兩千萬的現金,不許報警不許誤時,不然撕票。這三天內,手機都會關機,他是無法與陳仲武取得聯繫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工作與生活、家人與員工,有這麼多隱形的的壓力撲面而來。水滴沿着髮梢滴在腳邊,陳伯文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緊迫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