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道驚呼接連響起。
沈阮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着傅靳南一拳接一拳地,往胡齊聲臉上招呼去。
邊上兩個警員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急忙上前將人拉開。
有人喊着傅先生,有人怒聲道,“住手!不許在這鬧!”
紛紛擾擾一片喧囂,她似乎都聽不見,目光只定在那個怒髮衝冠的男人身上。
心裡好似有一波波浪潮上來,沖垮了這些日費心用沙子築起的城牆。
他們將人拉開,沈阮轉開眸光,看向那個與她一樣,一直站在事外圈上的女人。
見她微微挑了挑下巴,衝自己炫了炫脣邊得意的笑。
她得意洋洋迫不及待地,想彰顯着自己勝利的得意,對手卻接都不接她的招,平平淡淡地將目光調轉開。
彷彿無論她做什麼,在沈阮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她甚至從未將段新寧放在一個對手位置過,這樣的輕視,從骨子裡頭就看不起她般,段新寧自想她自己也不是非要鑽牛角尖。
只是面對着沈阮,猶如對上了一枚明亮的鏡子。
縱使她僞裝得再厲害,卻總也敵不過在她面前那麼一照。
原形畢露,讓她的狼狽無所隱藏。
傅靳南與胡齊聲雙雙被旁邊的民警插手強行拉開。
沈阮靜靜地站在原地,隔着千山萬水般地看着那男人。
這樣衝動的他,憤怒的他,是沈阮從未看見過的。
不,或許是有的。
在許久未見的春分時日,她闖進包廂欲救自己弟弟。
坐在黑暗深處的他,偶爾向沈聰投過去的目光,便與現在類似。
此時此刻,沈阮好似終於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少了什麼。
傅靳南與她在一起時,兩人間如同這世間最平凡普通的一對夫妻。
他們之間有甜蜜有溫馨,更多的卻是平淡如水般的相處。
沈阮曾以爲她最適合不過的便是這種方式,兩人在一起之後,她親證過無數次傅靳南一點一點的改變。
斂去了以前的張狂散漫,變得與她越來越契合。
她曾數次想過說過,傅靳南變得與以往越來越不一樣了,這或許真是性格上有所改變,又或者是爲了迎合她而做出的改變。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從未在傅靳南身上,見到可比擬現在的情深意重。
似乎有什麼改變了,也似乎有什麼從來都沒變過。
這短短時間的功夫,沈阮的腦海中卻似飛速運轉着般。
將前前後後理了一邊,越發的發現,自己悲哀地如同一個怨婦般。
在此時此刻的現場面前,翻閱着傅靳南曾對她說過的一切話。
試圖從中找出點什麼,來佐證,證明傅靳南這情不自禁舉動的立場。
自己給自己扯出來的藉口甚多,卻沒有一個能讓她自己都能相信的。
傅靳南說他與段新寧是自然分手的,說他們的感情是折騰到了盡頭才離開。
說他不會再回頭,這些沈阮都信,然而此時此刻面對着這場面,她卻生出了極爲委屈的感受。
他或許真是不愛段新寧了,但對於那女人的在乎,
卻是從未遮掩過。
此時此刻,她竟對段新寧產生了某種妒忌感。
他們曾經相愛過啊,相愛,這便是她和傅靳南之間最缺少的東西,他們或許相濡以沫,但卻從沒真正的相愛過。
這場鬧劇最終以兩人被警方分開,律師前來作爲收場。
段新寧還不能直接離開,得等律師辦完了手續才能走。
沈阮不知傅靳南是否要留下來等她,她卻沒有那份閒心的,她好像來錯了,不該出現在在這裡的,平白無故的給自己找堵心,找不愉快。
她正欲先行離開,傅靳南接了個電話,回頭同她低聲道,“車在外面,司機開過來了。”
頓了片刻,他不敢直視沈阮般,微微別開了視線。
他脣瓣蠕動了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想說的話,沈阮也不多躊躇,淡淡地點點頭,“我先過去。”
話落,她轉身便走,傅靳南下意識地緊跟了兩步,張口想喊住她。
最後卻訕訕地住了口,他明白自己剛纔做了什麼,也知貿然喊住沈阮,最後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的。
他原地止步,目送着沈阮身影離開視野。
……
見她過來,司機連忙下車給她開門。
沈阮面上沒什麼表情,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叫司機無端地覺得背後一冷。
待她坐進車中,司機關上車們繞回駕駛座。
他回頭往後看了眼,見沈阮靜靜地坐着,目光平直,一言不發。
安靜得好似不存在般,司機見她這般不敢大聲說話,放低放小了聲音問道,“夫人,我們現在走還是等傅總?”
“等他。”
“是……”
看出來她好似心情不太好,司機不敢再多言,端正地坐好目視前方。
沈阮往後一靠,微微仰起頭來,神情中帶着疲憊。
車子停在警局對面的馬路上,沈阮望過去,隔着車流穿梭的道路,那邊好似另外一個世界。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大夢初醒。
他們在這等了好一會兒,傅靳南纔出現在警局大門門口,擡步從對面馬路走過來。
等待的期間,沈阮還接到了徐伯的電話,初初相識的老人家,很是關心地在電話裡面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是否需要幫忙。
司機自覺地下車,沈阮輕摳着車窗邊緣,心中苦笑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要她怎麼說?着急火燎地趕過來,但她丈夫卻在爲了別的女人打架。
沈阮擡手揉額,發現自己好像走進了個怪圈,並且還繞不出來了。
“他沒事,別人的事情,徐伯,今晚謝謝你了。”
“哎,您說的哪話呢,該是我謝謝你纔對!”
兩人這麼互相謝來謝去的,沈阮不禁笑了起來,只聽得徐伯道,“我家少爺還沒醒,等他醒了,我讓他親自跟您道謝。”
沈阮真覺得他客氣過頭了,正想婉拒,卻聽徐伯堅持地道,“您不用不好意思,這是應該的,若是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能報以感激之心,那這個孩子才真是養廢了。”
她心中略感到有些奇怪,明顯是能看到,或者感覺到徐伯是在將這個少爺當‘
主子’看待的,現在又覺得那是他家小輩,沈阮當時尚不瞭解霍霖這個人的性格。
也就僅僅只是在心中稍微疑惑的下,沈阮略思索過後道,“徐伯,方便的話,明天我再將手機還給你,行嗎?”
老人家在電話那頭很是爽快地道,“行,您什麼時候方便再拿過來,或者我讓人去取也行。”
沈阮又道了聲謝,方纔掛掉電話。
掛掉電話,司機正低聲道,“傅總過來了。”
沈阮側頭看去,隔着夜色,見那人頎長的身影,正穿過馬路緩緩地向這邊走來。
傅靳南步履從容,身上的衣服有點凌亂,向來乾淨的俊臉上有着幾道醒目的紅痕。
司機目光只敢在他面上一掠而過,正欲繞過來幫他開門,卻被傅靳南擺手拒絕了。
司機腳步一頓,又繞回駕駛室。
傅靳南打開車門,目光一定,微不着痕跡地鬆了口氣。
她好好地這裡便好。
微彎腰坐了進來,正欲說話,擡眸對上她淡淡視線,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生平傅靳南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詞窮。
卻是沈阮主動先開口了,“事情解決了?”
傅靳南面上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尷尬的表情,“還沒……要等明天那人醒來看看。”
“噢。”沈阮平淡地問道,“怎麼回事呢?”
明明她沒有在生氣,傅靳南卻倍感不自在。
屢次想說點什麼,心中醞釀了番,卻在她澄澈的目光下說不出口來。
他乾癟無力地解釋道,“她……不小心傷人了,現在事情正在協商解決……”
“噢。”沈阮調轉開視線,並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
傅靳南仔細地瞧着她的臉色,心頭突突地跳着,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其他。
沈阮明擺着一副懶得跟他講話的模樣,這麼問過之後,就一直轉頭看着窗外,也不說話。
這副表情不是生氣,是什麼?
傅靳南瞧了一會兒,確認了她的確是在生氣,心中忽地生出股愉悅來。
他擡起胳膊碰了碰她,輕咳了聲,“生氣了?”
沈阮側眸過來,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似是在等他解釋。
傅靳南厚着臉皮,默默地摸過去,攥住她放在身側的手,組織了下方纔開口,“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我也是正巧碰見。”
他想解釋自己陪着段新寧過來的緣由,卻忽略過了自己那些舉動。
沈阮靜靜地聽着,沒回應他的話。
傅靳南簡略地解釋了一通前後的經過,說完後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求她諒解,求原諒的模樣。
就差發誓自己不是有意要陪段新寧過去的,可能於他來說,段新寧如今除開佔了箇舊情人的身份,也沒其他的存在意思了。
他可能不會回頭,但心底,終究對於那個女人,還是保留了一絲位置的存在。
今天傅靳南的舉動便是最好的證明,無論他解釋什麼,也掩蓋不了實際發生事情。
沈阮心裡亂糟糟的,她原以爲自己不會介意的,可現在總算是體會到話說得太滿,結果卻自打嘴巴的感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