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着電流就能讓宋嘉寧感受到強大氣場的陸菁。
宋嘉寧立刻自覺調成唯唯諾諾模式,對陸菁的話不敢有任何質疑,對她的問題也不敢有絲毫遲疑,該回答的回答,該稱是的連連稱是。
陸菁向來對宋嘉寧如此反應很滿意,心情愉悅的她就沒有調侃宋嘉寧,也沒有爲難她,只是說導師通知她轉告宋嘉寧,明天中午到導師家裡吃飯。
宋嘉寧掛了電話,不由有些自責,她最近真是各種事情各種折騰,加上大姨媽的造訪也讓她的情緒不太好,竟然忘記了每週都要到老師家裡看看他和師母了。
提起這位新聞傳播教育界大佬,業界的評價真是無比的高,不僅學術水準高而且品行操守讓人極爲尊崇。
щщщ⊙ tt kan⊙ C○ 唯一不美滿的就是,他和妻子的兒子,因公殉職,早殤。
是個年輕的軍人。
這也是宋嘉寧不自覺就和兩位老人親近的原因所在,陸菁亦是如此。
久而久之,她們倆就養成了到老師家裡嘮嘮嗑蹭蹭飯的習慣。
梅語躡手躡腳回來的時候,宋嘉寧正帶着黑框眼鏡奮力在客廳戰鬥,這就是陸菁吩咐她做的第二件事。
陸菁所帶一批本科生的作業評價。作爲一個學術從業者,陸菁毫無疑問一定是極其合格的。作爲德高望重的導師的高足,陸菁在外人看來更是深得老師真傳。
可偏偏做爲教育工作者,陸菁很是苦惱。她從小到大就屬於和老師對着幹的特殊優等生,對於變成曾經自己不大熱愛的人羣,她的確有點不負責任。
所以她收上來的學生的作業,都是宋嘉寧代爲批改的。作爲學生平時成績的一部分,宋嘉寧一直都不敢怠慢,很認真的對待。
梅語一進門就先看向宋嘉寧的臥室,沒有燈光,她以爲宋嘉寧睡覺了,正暗自送一口氣,卻忽的聽見鍵盤“吧嗒吧嗒”的聲音,嚇了一跳。
“宋嘉寧!你怎麼還沒有睡覺?”梅語驚呼,“這都幾點了!”
宋嘉寧在文檔中敲定最後一個字,終於舒心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梅語:“你還知道這都幾點了呀。”
梅語尷尬,話鋒一轉:“也不是很晚嘛,才十一點而已。”
“你去哪裡了?”宋嘉寧一邊收拾筆記本,一邊問梅語。
梅語打哈哈:“那什麼,我不是處於熱戀期嘛,門禁什麼的當然偶爾也不會很注意到,以後我會改啊!保證改!”
“改什麼改。”宋嘉寧斜了一眼梅語,立刻拆穿梅語的謊言。“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部隊的規矩啊。鄭參謀請假,歸隊時間還能寬裕到半夜十一點不成?”
梅語乾笑兩聲:“不是說了可以允許特殊情況嘛。”
“什麼特殊情況?少來啊!趕快坦白從寬,姐姐我會重新考慮對你的處罰措施。”
梅語抓了揹包就要往自己的臥室方向跑,宋嘉寧悠哉地說:“鄭帥家教看起來分外良好,不如我……”
“我招!”梅語立刻回身,斬釘截鐵地說。
宋嘉寧淺笑盈盈:“這可是你自己決定的啊,我可沒有逼你。”
“……我自己決定從實招來。”梅語咬牙切齒,不滿嘀咕道:“姐你是不是和陸老師走太近了啊。”
“嗯?”
“辦事越來越不人道了。”
宋嘉寧聳肩,她離陸菁那個深度,還遠着呢。
正在和甄利打電話膩歪的陸菁,“阿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電話另一邊的甄利,一點也不給自己媳婦面子,撲哧哈哈笑起來。
“媳婦!想不到你也有這麼糗的時候啊!”甄利對於挖苦自己媳婦,很顯然已經完全上道。陸菁無語。
主要是甄利向來厚臉皮,所以她明諷暗喻,這人不知道是真聽不出來還是假裝聽不明白。所以時間一長,陸菁也懶得和他計較了。
梅語老老實實說了。
她下午五點左右就和鄭帥道別了,然後去了醫院。她今天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無法將陳正聽焦急又疲憊的模樣從腦海裡抹去,最終還是決定到醫院去看看情況。
當然關於這些,她是不會和宋嘉寧解釋的。
梅語只是說了她到醫院去探病的事兒。
宋嘉寧其實只是擔心梅語出什麼事情,聽她解釋清楚了,就放她回去好好休息了。至於梅語和陳正聽的關係,她也並沒有任何疑問。
梅語和陳正聽早就和她說過,只是好朋友。
梅語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漱,她今天和鄭帥一起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幸好鄭帥沒有那麼敏感。
想到這裡,梅語不斷和自己說,她只是擔心假如真的發生什麼事情,陳正聽會挺不住。除了一羣不在身邊的戰友,陳正聽沒有什麼好朋友。
作爲好朋友,她自然不能讓陳正聽過分難過。
“梅語?”宋嘉寧敲門叫道,“你電話丟在客廳了。”
一直響個不停。
梅語回神,連連應聲,她剛纔只顧發呆,只放了熱水還沒脫衣服,聽到宋嘉寧的提醒就推開臥室門去客廳。
一邊走一遍想誰這麼晚了給她打電話。
這人決定是她始料未及的。
梅語呆呆盯着屏幕上閃爍着的“陳正聽”的三個字,猶豫遲疑就是不敢接。他給她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宋嘉寧從她的臥室探出頭來吵梅語:“趕快到你房間裡去接電話!誰啊,大半夜的打電話吵死了!”
梅語吐吐舌頭,連忙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卻沒有開口說話,梅語拖着腳步輕輕回到自己房間,打破沉默,又“喂”了一聲。
那邊才傳來陳正聽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你還沒休息?”
他記得梅語有十一點關機的習慣。
梅語一愣,然後輕輕“嗯”了一聲。
“今天玩的開心嗎?”沉默半晌,陳正聽又問。
梅語咬着下脣又“嗯”了一聲,事實上是,她送走鄭帥之後在醫院門口徘徊了好久,擔心真的發生什麼事情。
期間倒是有哭的天昏地暗的一家子。那場面,嚇得梅語腿軟。
她也經歷過死別。
所以理解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擔心那一家子的身影中有陳正聽。
在睜大眼睛一個一個望過去之後,確定裡邊沒有陳正聽之後,梅語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假如陳正聽真的在其中,她不知道她要怎麼做才能安慰這個她暗戀了多年的大男孩。
忐忑不安地徘徊了將近兩個小時,梅語才鼓起勇氣,偷偷摸摸
溜到值班大夫那裡去。醫生告訴她,陳正聽父親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
梅語道謝離開的時候,聽到那個醫生在她身後嘀咕。
說,這年頭,兒子哪個會在父親牀頭盡孝,大意是在責怪陳正聽連病房都沒有進去。
毫無疑問,醫生的話也戳中了梅語的痛。
她不但沒有在爸爸身邊盡孝,甚至連爸爸最後一面也沒能見上。人總是這樣,失去了悔恨,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又總能在不經意間聽到大家或多或少的譴責。
梅語擔心宋嘉寧看出她的異樣擔心她,於是沒有回家,在小區門口的快餐店呆到現在纔敢回來。
“梅語?”
梅語握緊聽筒,連忙應聲。
“你早點休息吧。”陳正聽淡淡的說,聽不出來情緒。
梅語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今天怎麼不進去看看?”
陳正聽又沉默了。
梅語暗自後悔,她問這話,不代表她去過醫院了嘛。於是她連忙又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我只是……”
“他看見我會更不利於康復。”陳正聽打斷梅語結結巴巴的解釋,如是說道。
梅語是知道的,他們父子之間的過節。
陳正聽違背了父親的意願,沒有選擇軍校,更沒有選擇直接回去西藏當兵,而只是選擇了R大的國防生。
父子不和。
這種陳正聽的家務事,梅語之前是很熱衷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怎麼說。
況且陳正聽也不大想說的樣子。
於是梅語只能道了晚安掛了電話,完全不記得問爲什麼陳正聽大半夜打電話來幹什麼。
陳正聽自嘲一笑,走到帳篷的另一邊,將通訊器材還給時舟。躺在地上的時舟咕噥着翻了個身,沒有搭理他。
倒是一邊正低頭專心看地圖的許其遠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放那邊桌子上吧。”陳正聽放好電話,在許其遠面前站定,遮住了微弱的燈光。
許其遠不得不擡頭看向他:“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不問問,我爲什麼大半夜的要打電話嗎?”
許其遠看了一眼又咕噥着翻了個身的時舟,擺擺手:“出去吧。”
陳正聽不解,許其遠向來冷情,他曾經對學員隊說過:“在我這裡,所有的規矩沒有例外,就算是上級,也一視同仁。”
他不明白許其遠爲什麼會爲他打破原則。
陳正聽固執地站在原地,等待許其遠的回答。
許其遠不耐:“我怎麼做有我自己的理由,難道還要和所有人都一一解釋清楚不成?回你自己的帳篷休息。”
陳正聽還想問,許其遠的臉色在晃悠悠的燈光下更不耐了:“這是命令。”
時舟的聲音似夢囈一般響起:“回去吧,他不想說你就是站一晚上,也得不到答案。”
陳正聽只能敬禮出去。
許其遠又低頭專心研究地圖,時舟眼睛也沒有睜開,只是微微彎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愉悅。
他沒有想到許其遠竟然也有這意外的寬容。
也許是他自己經歷過那種絕望,所以他纔會允許陳正聽破例吧。
理解,是一個指揮官最具人情味的光芒。
(本章完)